<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人生的考場上,有人手握優(yōu)渥的紙筆,有人卻只能在泥濘中撿拾希望的碎片。20世紀60年代的山西霍州,一個名叫安永全的青年,用人力車的車輪壓過貧困的溝壑,用十二小時的徒步走出命運的絕境,將“高考”二字,從遙不可及的夢想,寫成了刻骨銘心的人生答卷。他的故事,不是一帆風順的傳奇,而是普通人在困境中“不認命”的倔強,是無數(shù)個在黑暗里堅持點燈的人,最真實的精神鏡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45年8月,安永全出生于山西霍州一個貧寒的家庭。1960年,當他以名列前茅的成績從霍縣初中畢業(yè)時,喜悅很快被現(xiàn)實的重量壓垮——父親每月34元的工資,要撐起八口人的生計,作為長子的他,不得不把“上高中”的憧憬悄悄藏起,轉身扛起謀生的擔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些年的霍州街頭,總能看到他奔波的身影:他當過沿街叫賣的小商販,做過汗流浹背的裝卸工,最后固定下一份拉人力車的活計。每天天不亮,他就要從離城十里的副食品加工廠出發(fā),滿載著醬油、醋,一趟趟送往霍縣的四個副食品店;遇上活少的時候,又要跑到大溝煤礦,拉著沉重的煤車沿街叫賣。車輪碾過石板路的吱呀聲,肩膀被車繩勒出的紅痕,還有汗水滴在塵土里的印記,成了他青春里最深刻的底色。</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命運的轉機,在1961年秋天悄然降臨。他偶然得知,社會青年只要具備同等學力,也能報名參加高考,更讓他心頭一熱的是,文科考試不考數(shù)學與理化——這對從未踏入高中校門的他來說,無疑是一束刺破黑暗的光。沒有老師指導,沒有課堂氛圍,他四處搜羅來高中三個年級的文科課本,把拉車之余的每一分鐘都攥在手里:清晨在車轅旁背課文,深夜在煤油燈下啃歷史,甚至拉車時腦子里也在默記政治知識點。課本被翻得卷了邊,筆記寫滿了粗糙的草紙,他像一株在石縫里生長的草,拼盡全力向著光亮的方向伸展。</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63年夏天,安永全第一次走進高考考場,可緊張與疏忽卻讓他栽了跟頭:語文作文題目看錯,俄語考試也發(fā)揮失常,放榜時,他的名字終究沒有出現(xiàn)在錄取名單上。落榜的滋味像一碗苦藥,可他沒有把碗摔碎——他知道,自己沒有退路,只有再拼一次。</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重新制訂學習計劃,果斷放棄難度較大的高中外語,專攻初中外語,把更多精力集中在語文、政治、歷史、地理四門課程上。1964年,距離高考僅剩二十七天時,一個壞消息傳來:他九月就要上山下鄉(xiāng),而霍縣中學的集體報名早已結束,體檢也已收尾?!半y道就這樣算了?”安永全不甘心。他一路跑到縣教育局,得到的答復是“個人報名需去臨汾招生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時,洪水剛沖斷了霍州到臨汾的道路,火車停運,汽車不通。沒有絲毫猶豫,他揣上簡單的干糧,沿著鐵軌出發(fā)了。七月的太陽炙烤著鐵軌,腳下的碎石子硌得腳掌生疼,汗水浸透了衣衫,又被風吹干結成鹽粒。他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每多走一步,就離夢想近一點。十二小時,七十五公里,當他終于踉踉蹌蹌走到臨汾招生辦時,雙腳早已磨出了血泡,可手里攥著報名表的那一刻,所有的疲憊都化作了滾燙的希望。報完名后,他又沿著鐵軌徒步返回霍州,夜色里的鐵軌泛著冷光,卻照見了他眼里不滅的火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64年8月25日,霍州的副食品加工廠里,安永全正彎腰卸貨,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郵遞員遞來一封印著“山西師范學院”字樣的信封。當他顫抖著拆開,看到“錄取通知書”四個大字時,這個常年與苦累為伴的青年,再也忍不住紅了眼眶。人力車的車輪沒有白轉,鐵軌上的腳步沒有白走,那些在煤油燈下熬過的夜,那些咬著牙咽下的苦,終于在這一天,開出了最甜的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后來的安永全,在大學里如饑似渴地汲取知識,畢業(yè)后在工作崗位上兢兢業(yè)業(yè),從基層一步步走到運城市政協(xié)黨組書記、主席的崗位,用實干續(xù)寫著人生的精彩。而他筆下的散文《我的高考》,每年高考季都會被人們反復誦讀——不是因為他后來的職位有多高,而是因為字里行間的每一個細節(jié),都藏著“不向命運低頭”的勇氣。</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如今,高考的條件早已今非昔比,可安永全的故事依然能戳中人心。因為我們每個人的人生里,都曾有過“拉人力車”的困境,都曾面臨“走鐵軌”的抉擇。他的經歷告訴我們:真正的勵志,從不是“天生強大”,而是“天生要強”——是哪怕只有一絲希望,也愿意拼盡全力去爭?。皇悄呐律硖幠酀?,也始終抬頭望向星光。這束從1960年代霍州鐵軌上亮起的光,終將繼續(xù)照亮每一個在追夢路上不曾放棄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