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b>（作者下鄉(xiāng)時17歲，攝于1968年冬） </b></p><p><br></p><p><b> 一九六八年九月，我從上海下鄉(xiāng)到黑龍江生產(chǎn)建設(shè)兵團獨立三團五營（現(xiàn)在的大慶市銀浪牧場），它是以養(yǎng)東北細毛羊為主，農(nóng)、牧、工業(yè)相結(jié)合的畜牧場。每個連隊都有基本的畜牧排和農(nóng)業(yè)排兩支骨幹隊伍，各個連隊起碼有上千頭羊，大一點的連隊有幾千頭羊。有的連隊還養(yǎng)殖了幾百匹看上去長脖子細長腿、高個子的，是從蘇聯(lián)引進的品種，名為東北改良輓馬，以及數(shù)量不等的牛與豬。各個連隊還按不同的情況耕種幾百晌小麥、大豆、玉米等，地種得多的連隊還配備有蘇聯(lián)進口的康拜因收割機、播種機、東方紅履式拖拉機、捷克進口的熱特輪式拖拉機等，有的連隊家屬隊還種有一定數(shù)量的土豆。</b></p> <h3><b>501連武裝排的兵團戰(zhàn)士（哈爾濱知青）</b></h3> <h3><b>501連武裝排的兵團戰(zhàn)士（北京知青）</b></h3> <h3><b>屯墾戍邊，保衛(wèi)邊疆，建設(shè)邊疆。</b></h3> <h3><b> 剛下鄉(xiāng)時，我也放過幾天羊。我的羊圈和當?shù)匦展鹊呐嗄暄蛉o挨著，我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羊和她的羊摻群了，羊都是有"檔案"的，每只羊的耳朵上都釘著鋁皮的編號，每群羊都是規(guī)定從幾號到幾號的，所以羊群和羊群之間是不能搞混的。我的不慎而造成的羊摻群，她也不生氣，每次都是以她為主對每頭羊進行辨認，我只是趕這只羊攆那頭羊的，左奔右跑的瞎忙乎，倆個人搞了個大半天對羊逐個進行辨認後，好不容易才把摻在一起的羊分開。沒有乾多久，領(lǐng)導看我也不是放羊的這塊料，又被安排回農(nóng)業(yè)排去乾農(nóng)活了......！</b></h3><h3><b> 東北細毛羊是五營的支柱產(chǎn)業(yè)，所以，對羊舍的建造也是很講究的。當年501連的羊舍，修建在生活區(qū)的南面，一排排羊舍都是座北朝南非常整齊，面積很大并很有氣派。記得剛下鄉(xiāng)時，有一個本地的青年，叫什么名字已經(jīng)記不得了，他經(jīng)常到"知青"宿舍來玩，和我們混得很熱乎。有一天晚上，他就叫上我和小吳到羊舍去抓麻雀。我們到羊舍的北屋檐下用電棒一照，棲息在屋檐草堆里的麻雀被電棒光照傻了，傻呆在那里一動也不動地任你抓，不大一會就抓了十幾只。我們找了個避風的地方，在地上用干枯的草燃起了一小堆火，把麻雀放在火里進行燒烤，這樣我們吃到了長這么大從來沒有嘗過的"野味"，真香?。∵B隊對畜牧排人員的配備也很重視。除了獸醫(yī)外還配備一定數(shù)量的畜牧技術(shù)員，不少獸醫(yī)和畜牧技術(shù)員是"八一農(nóng)大"畢業(yè)的，后來，逐步地也有下鄉(xiāng)"知青"從事獸醫(yī)這項工作了，有的是直接選拔成為獸醫(yī)的助手，跟著老獸醫(yī)邊干邊學，有的送到"黑龍江農(nóng)墾大學"去學習培訓，回來后當獸醫(yī)。</b></h3> <h3><b> 秋天的季節(jié)，大約9月左右，羊就要配種。為了保證東北細毛羊的優(yōu)良品種，羊的繁殖都實行人工配種。當年，五營養(yǎng)育東北細毛羊不但具有一定的科技含量，而且有一整套成熟的實踐操作流程。在配種前要把母羊趕到專門養(yǎng)公羊的連隊去，對母羊進行"催情"，但是不能讓他們交配，回來后對發(fā)情的母羊進行人工配種。人工配種就要有專門的種羊，501連是個大連隊，有十多頭專門用來配種的大種羊，因為種羊個頭長得比較大，估計有一百多斤重，頭上長有一對彎彎的大角，身上披著厚重的毛有一寸多長。它們走起路來仰著頭很帥氣，象個紳士似的不緊不慢地踱著方步，給人一種高傲感。有時候二只種羊斗起來，角與角撞得喯喯響，那個兇狠勁，你用木棒怎么打它們也分不開，人只能在一邊瞪眼干著急。有的"知青"看到種羊個子這么大又很結(jié)實，就要騎種羊（的確能夠住騎一個人），老職工看到了就勸說"知青"不要騎種羊。老職工對這些大種羊是獨有鐘情，他們會用很自傲的口氣告訴我們，說其中有幾頭種羊是從澳大利亞用黃金買的，還是乘飛機回來的呢！聽了以后，我們真的有點口呆目瞪了，媽呀，這些大種羊真牛皮，還坐過飛機??？在我們的心目里立碼徒增了對這些大種羊的敬重感。大種羊的待遇也是很優(yōu)厚的，它們有自己專門的羊舍，平時就給它們吃豆餅、苞谷做的精飼料，在配種季節(jié)，為了給種羊增加營養(yǎng)，還要在飼料里拌上生雞蛋喂它們。</b></h3> <h3><b> 東北的冬天是個非常寒冷的季節(jié)，在一片白雪皚皚的大草原上，羊倌們頂著刺骨的寒風，把羊群趕到草甸子上，羊也只能啃上幾口在積雪下面的枯草，所以，冬天放羊也就是象征性的趕著羊群出去溜溜，騰出地方讓積肥班的人把羊圈里的羊糞刨掉，免得羊圈里的羊糞積得太厚，影響羊的活動。在家打雜的勤雜人員給各個羊圈上好羊草，羊倌們把羊趕回來喂好飼料、飲完水，就讓羊在羊圈里吃羊草了。冬天是細毛羊產(chǎn)羔的季節(jié)，在秋天懷孕的母羊到了冬天就要分娩了。每個連隊的羊舍都設(shè)有專門的分娩室，分娩室里燒著大鐵爐子，保持著暖和的室溫，使剛出生的小羊羔不會凍著。這些日子，有經(jīng)驗的老羊倌通過辨認，把即將分娩的母羊圈到分娩室里，分娩室白天晚上都要有人值班，值班的人主要是為母羊接產(chǎn)，遇到難產(chǎn)的母羊，值班的人就要去叫獸醫(yī)來處理。有的羔羊一生下來就死了，就要把其他生多胎的羔羊移過來，抹上一點死去的羔羊身上的胎液，讓這頭失去羔羊的母羊聞聞，母羊會誤以為是自己的羔羊，就會給移過來的羔羊吃奶了。在一般的情況下，都是生下的羔羊多，喂奶的母羊少，每年事先都要安排人到四營（星火奶牛場）去凍奶馱子，把拉回來的奶馱子化凍后就變成了牛奶，對部分羔羊進行人工喂奶。在寒冬臘月里，許多"知青"和老職工一起熱火朝天地用辛勤的勞動迎接一個又一個小生命的誕生......！這年冬天，我們連隊還發(fā)生過一起狼把羊咬了的突發(fā)性事故。那是在一個風雪交加的晚上，據(jù)說是兩頭狼跳進了好幾個羊圈把幾十只羊給咬死了，草原的狼是很貪婪兇殘的，它進入羊圈后不是吃上一只羊就拉倒，而是非要把羊咬倒一大片方肯罷休。"悲中有喜"的是第二天食堂的晚飯是吃羊肉包子，大家都議論紛紛的，才知道是狼把羊給咬了一大片，真正知道和領(lǐng)教了草原狼咬羊的厲害，以后大家都十分害怕狼的入侵。二年后，我調(diào)到508連，由于這是個新建連隊，比較偏僻，在離營部30多里的西北面，再往北去就要到綠色草原了，有人說在連隊附近看見有狼出沒，我就回501連（501連已經(jīng)是武裝連隊了，配備了四門37高炮和20來把折疊式?jīng)_鋒槍和蘇制步槍）我借了一把蘇制的步槍和十多發(fā)子彈，想把草原狼消滅掉，但是，后來怎么也沒有看見什么狼，槍在辦公室里掛了好幾個月也沒有派上用場。據(jù)老職工說狼是鬼得很的，它聞到槍的火藥味早就跑得遠遠的了，怎么會等著讓你去打呢......？</b></h3> <h3><b> 草原的春天是一個風沙迷漫的季節(jié)，沙塵暴刮起來時，除了漫天呼嘯的風沙，相隔一米多遠就什么也看不到，尤其到了下午，哪風沙更是刮得昏天黑地，讓人感覺到你已經(jīng)到了另一個星球，除了風和沙以外，其他什么都不存在了......！到了5- 6月份的春夏之交季節(jié)里，剪羊毛是一項很重要的工作。那時候剪羊毛已經(jīng)是用先進的電剪子了，大大的電剪子拿在手上沉甸甸的，整個五營只有一套剪羊毛的設(shè)備（十把電剪和一臺打包機），只能各個連隊輪流使用，輪到那個連隊就要在規(guī)定的時間里完成。這樣各個連隊就要通過比賽的形式，激勵大家快剪、多剪，加快剪毛工作的進度。剪羊毛是一項比較累人的技術(shù)活，一般都是老職工親自操刀，"知青"都沒有這個膽量試驗一下的。"知青"就做"下手"（輔助工），干一些其他輔助性的活。剪毛時要把羊摁在工作臺上，電剪子要推得輕重上下都要恰到好處，推得太重了會把羊皮剪破，羊身上不是皮開肉綻就是血淋嗒滴的，推得輕了不勻稱，羊身上象被狗啃似的，一塊一塊的羊毛還很難看地留著。有時候羊被摁得時間長了就摁死了，這樣的情況也時有發(fā)生。羊被剪完毛后，還要用稀釋過的敵敵畏或硫酸銅液，裝在瓶子里往羊嘴里灌下去，以驅(qū)除體內(nèi)的寄生蟲，接下來還要給羊"藥浴"，把羊趕到一個配好藥（六六粉）的長長窄窄的真好能讓一只羊通過的水池里洗澡，防止身體表皮上長蟲子，這樣才算是完成了剪羊毛的整個過程。后來黑龍江建設(shè)兵團在林源分別建了煉油廠和毛紡廠，五營的羊毛都拉到兵團毛紡廠做紡毛線的原料。到了春天，斷奶的羊羔子就要并群，各個連隊就根據(jù)情況挑一些好的母羊羔子留下并成新的羊群，其他的羔羊或調(diào)撥給兄弟連隊，或整群賣給需要的地方，也是連隊的一筆重要收入。要把這些活蹦亂跳的又不合群的羊羔子并成群，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開始要有好幾個有經(jīng)驗的羊倌一起上，弄上好幾天才能把一群小羔羊調(diào)教好。</b></h3> <h3><b> 銀浪的夏季是非常美麗的，一望無際的大草原，茂密的羊堿草墨綠墨綠的，長勢喜人，草叢中還長滿了苜蓿草和各式各樣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夏天是細毛羊生長和養(yǎng)膘的重要季節(jié),為了讓羊吃上好草，這個季節(jié)就要把羊群移到離連隊十幾里外的野營點去放牧。羊倌們吃住都在野營點，他們幾乎每天都要起早貪黑地盡量延長放牧的時間，讓細毛羊在這個季節(jié)吃飽吃好，才能長出肥壯的羊膘來！這個季節(jié)草原上盛開各式各樣的野花，不少地方還長有一片連著一片的黃花菜，有的地方還相當茂盛，有些"知青"一邊放羊一邊采摘黃花菜，回到野營地后燒點開水，把黃花菜放在開水里一燙，用線穿成一串串的，曬干后就帶回城里了（是現(xiàn)在不可能有的真正野生的綠色食品）。夏天的草原是美麗的，夏天的草原是迷人的！試想一下，一群群羊在悠閑的吃草，白色的羊群點綴著的廣闊大草原，恰如在碧藍的天空中漂移著幾朵白云，一位俄羅斯的養(yǎng)羊?qū)＜以?jīng)這樣描繪說："草原上的羊奔跑著，就像海面上銀色的浪花一樣。"這是一幅多么動人的畫卷啊？我想這就是為什么要把這塊草原叫做"銀浪"的最好理由了？！</b></h3><h3><b> 當然，在美麗和迷人的背后還有外人鮮知的隱情。長年的放牧生涯，也會給人帶來一些不利于健康的因素。春天，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無遮無擋，牧羊人要在飛沙走石的"沙塵暴"肆曳中與羊群為伴；冬日里，當你踩著草原上的白雪，趕著羊群迎著刺骨的寒風，只有牧羊人才品嘗過在寒冷中瑟瑟發(fā)抖的滋味；到了夏秋季節(jié)，夏天草原的露水相當大，秋天草原的霜非常厚。清晨，太陽還沒有露臉，牧羊人就要趕著羊出去了，不大一會半截褲腿就被草上的露水打得精透。等到太陽把露水曬干了，蚊子和小咬開始折騰上了，雖然戴著蚊帽，但是也難以抵擋蚊子、小咬的襲擊和折磨。更令人心酸掉淚的是，有的女"知青"來了例假也要天天趟著露水，她們也不懂得如何處理是好，經(jīng)歷了多少個春夏秋冬，在年復一年的煎熬中，天長日久地就落下個關(guān)節(jié)炎的病根和其他的疾病。今天回想起來，真應當好好地感謝這些當年為東北細毛羊作出過貢獻的女"知青"！</b></h3> <p><b> 公元2004年，我又一次踏上了這塊當年千方百計想要離開的土地 銀浪羊場。</b></p><p><b> 當年的生活區(qū)已經(jīng)沒有過去那種熱氣騰騰的景象。"知青"宿舍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老職工的住房，我站在那里，仿佛看見了年青時候的我們，就是在這一間間"干打壘"的土屋里，一個個穿著大褲衩光著大膀子，在大火炕上嬉戲打鬧的景象，好像還是昨天才發(fā)生的事，瀝瀝在目......!</b></p><p><b> 我久久地凝望著當年為"知青"新蓋的這座食堂，那時候在我心目中是又高又大的，我們曾經(jīng)在里面一邊吃著憶苦飯，一邊唱著"天上布滿星，月牙亮晶晶......生產(chǎn)隊里開大會......述苦把怨申......"許多人唱著唱著就情不自禁的淌下了傷心的眼淚......。你永遠也搞不清楚，當時我們到底是為父輩在舊社會的苦難傷心呢？還是"知青"為自己下鄉(xiāng)的命運而流淚？</b></p><p><b> ......又有多少個夜晚，我們就是在這座寬敞的食堂里學習開大會，爭相朗讀自己寫的批判稿，讀稿子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久久回蕩......！雖然,這些批判稿都是從報紙上抄來的,但是,大家的態(tài)度一個比一個認真,聲音一個比一個響亮?</b></p><p><b> 如今，我看著當年在我心目中是又高又大的食堂，現(xiàn)在顯得是那么的破舊和矮小，是我們的眼光變了？還是什么？</b></p><p><b> 我不斷地捫心自問 "青年"的時候我們到底有多少"知識"？！</b></p> <h3><b>2016年8月，當年從北京、上海、哈爾濱、佳木斯等城市的下鄉(xiāng)知青，在銀浪牧場歡聚一堂。</b></h3> <h3><b>回訪知青在銀浪牧場會場外集體合影。后排（右七）高個子著白色襯衫的是當年連隊</b><b>指導員任汝營同志，后擔任銀浪牧場黨委書記。</b></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