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前言 </p><p class="ql-block"> 拂去歲月塵沙，我依然被我爸爸及他的戰(zhàn)友們，當年金戈鐵馬，氣吞山河的勇氣所震懾；丈量人生足跡，我依舊能觸摸到他們那時鑄劍為犁，改天換地的心跳和脈動。雖然他們正在逐漸衰老、黯然、消隱，逐漸向我們這個時代謝幕。但我們沒有理由忘記他們，而且我們也不可能忘記他們。是的！他們就是被稱為''南下軍人''，''軍隊離休干部''的那群人。他們當年飄蓬萬里，鳳興夜寐，勵精圖治，把一生的熱血和智慧，都澆灌在了——日出江花紅似火的江南，那片熾熱的土地上，融匯在了共和國那部偉大的，輝煌的，紅色的史冊里。 </p><p class="ql-block"> 那是一段波瀾壯闊的歲月，那是一段不該被人忘卻的歷史！新中國的誕生，是由那時的熱血青年灑熱血，拋頭顱，為國捐軀而鑄就。 我的爸爸用他一生中，最美好的青春歲月，為共和國的成立，獻青春，舍生死，共命運！生活在和平久遠的我們，或許與他們有代溝。但他們的英雄故事將與共和國長存。他們這一代人的歷史。在5000年中華人類史上，也將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他們有著一個光榮的稱號: 軍隊離休干部，南下軍人。 </p><p class="ql-block"> 孩提時，我就知道我的老家，在遙遠的北方，山東省蓬萊市的一個海邊小村莊里。我的爸爸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第27軍，一個能攻善打硬仗的英雄部隊。也是在抗美援朝的長津湖戰(zhàn)役中，扭轉(zhuǎn)戰(zhàn)役的王牌軍27軍。因為我爸爸的南下，我出生在江蘇省。</p> <p class="ql-block"> 老家對我而言，只是記憶中的夢。是外婆的澎湖灣，是生活的驛站，是心靈最安靜的港灣。最后一次回老家，是在我少女時期的15歲。一晃，30多年的歲月，老家只是我追夢中的風箏，一根線，永遠栓著我的心。 我的老爸是幾百萬南下干部中的一員，他們是一群熱血青年，他們是革命干將。他們遠離家鄉(xiāng)親人?？邕^萬水千山，燃燒自己的激情，灑下辛勞的汗水，甚至寶貴的生命。只為在南方這塊廣柔的土地上，播下革命的種子。為新中國的誕生，窮其一生并為之奮斗。</p> <h3>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xiāng)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這首唐詩是我老爸的真實寫照。 我的老爸自1949年的春天，隨幾百萬中國人民解放軍南下渡江后。就一直生活在江南。68年，一個甲子加一個8年過去了，今年90高壽的老爸，他無時無刻不在思念生他、養(yǎng)他的老家。想回老家只能留在夢鄉(xiāng)。10年前去上海做的心臟搭橋4根大手術(shù)。因戰(zhàn)負傷，現(xiàn)在出門靠輪椅。生活在江南大半輩子的老爸，總是改不了年少時的鄉(xiāng)音——膠東話，最愛的山東水餃。他常常自言自語道，''好吃不如餃子''，面食是老爸的最愛美食！ 不懂事的我，總是嫌他講一口濃重的山東話難聽，總是嫌他文化少啰嗦。他是我眼里的大老粗，土八路，總是嫌他愚蠢。幾次耽誤我當公務(wù)員的大好機會，而大聲訓斥他?，F(xiàn)在的老爸由年輕時的玉樹臨風，英姿勃發(fā)。而變成了現(xiàn)在走路拄拐杖，搖搖晃晃，馱著背，靠人扶著，坐輪椅，因缺鈣而個子萎縮，現(xiàn)在還比我矮半個頭。一副風殘燭光的樣子。</h3> <h3> 而他時不時地在我北漂一年時，很自豪地告訴別人說。我的二女兒在中國的首都北京工作。在國家機關(guān)，電子工業(yè)部上班。那里是軍人站崗，大干部出入的場所。老爸在無錫的北塘醫(yī)院，九院，二院和人民醫(yī)院住院期間，常常對別人說，我女兒在上海當記者，文章寫得好。雖然他根本就看不懂我寫得文章和采訪。</h3> <p class="ql-block"> 但是，我還是做了一件，讓他一輩子，值得永遠驕傲的事。2004年10月1日，是新中國成立55周年大慶的日子。國家民政部在全國、全軍發(fā)起''慶祝建國55周年''大型征文活動。以表彰為新中國成立，立下汗馬功勞的英烈。海選全國、全軍軍隊離休先進干部。雖然有老紅軍，老八路，還有許許多多的，在偉大的解放戰(zhàn)爭中參軍，為共和國的成立，立下汗馬功勞的老軍人?；蛟S他們的事跡比我老爸的故事更精彩。但是，因為我的老爸有我這個，在中國半導體行業(yè)首席''采訪一姐''記者的女兒。 在我老爸的口述下，我?guī)退聿?zhí)筆寫成了鉛字的征文稿。由我老爸的軍休所送無錫市民政局。我老爸的回憶錄《舍身炸地堡》一文。一路過五關(guān)斬六將，攻城拔寨。征文從無錫市8000多名軍隊離休干部中，脫穎而出，作為無錫市的三篇入選文章，報送江蘇省民政廳。又從江蘇省民政廳入選，送國家民政部。最后，我老爸的征文，在全國全軍離休干部中，海選獲頭等獎。我的老爸因戰(zhàn)功卓著，事跡突出。當選為全國先進離休干部。他是無錫市唯一的一位全軍離休先進干部。</p> <p class="ql-block"> 他自豪和驕傲，這是他一生之中最最完美的結(jié)局。盡管我的爸爸在解放戰(zhàn)爭年代是英雄。他勇敢，機智，不怕犧牲。二等功榮立三次，三等功榮立三次。四等功立過三次，還被評上英雄模范和勞動模范等。1977年，中國人民解放軍總政，總后，國家民政部要求全國全軍每一位軍隊離休干部都要寫自己立了什么戰(zhàn)功。最后，全國全軍一等戰(zhàn)功和英雄模范上報總政，總后，國家民政部記錄在案，我父親當選。這次，2004，我父親被評為“全國全軍軍隊離休干部個人先進”。這次的榮譽，我爸爸他實至榮歸，這是他人生的最后一筆濃墨重彩的收官之作。 </p><p class="ql-block"> 今天，當他身患10多種疾病，特別是致命的冠心病會隨時讓他離去。我知道時間對他的寶貴，我要好好珍惜與他在一起的時間。我答應(yīng)過他，要好好地陪著他。那怕一年、一月、一天。盡管我現(xiàn)在沒有了頭上的光環(huán)。我已經(jīng)沒有了在上海時，讓人羨慕的''金牌主編''，''資深記者''頭銜。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個退休工人。每天做著傭人的工作。只是為了回報父母的養(yǎng)育之恩。</p> <h3> 我老爸雖然拿著離休高工資，但是他艱苦樸素到摳門。恨不得襪子破了一個洞，都要補好再穿。這和他過去打仗時的艱苦經(jīng)歷有關(guān)。 老爸當兵時，每個戰(zhàn)士都剃著光頭。為了急救方便。而不是像當下的演員，頭發(fā)有型。老爸說，他最大的愿望是打勝仗。老百姓來慰問時，能吃上一頓飽飯。能睡上一晚好覺。</h3> <h3> 老爸剛當兵的1947年2月，正是國民黨重點進攻山東老區(qū)。那時敵強我弱。白天躲避敵機的偵查。晚上行軍，需要在運動中保護自己的實力，并尋找機會消滅敵人。部隊總是在不停地行軍，打仗，夜里睡覺，也只能一邊走，一邊睡。耳邊只有''刷，刷，刷''腳步聲。如果沒有聲音了，就需要停下來，睜眼看一下，有什么新情況。這樣的睡覺方法，我也是第一次聽說。不可思議。<br> 有一次夜里急行軍，行走在高低不平的田埂上。老爸不小心，腳嚴重腳扭，也只能忍著劇痛。一走一拐跟上隊伍。遇到大暴雨，做班長的老爸將自己的被子鋪在地上，讓新戰(zhàn)士睡覺。第二天起床，再行軍時，老爸的被子全泡在水里。重得象秤砣。這是一支官愛兵，官兵平等，有信仰，戰(zhàn)無不勝的軍隊。 北方的山東冬季，零下20多度。老百姓家家都有暖炕。否則，很難熬過嚴冬。而解放戰(zhàn)爭時期的解放軍，則是天當被，地當床。</h3> <h3> 聽我老爸說，他從小就像大人，有擔當，10多歲就是兒童團長。他是家里唯一的干農(nóng)活的壯勞力。大哥被國民黨殺害，二哥是八路軍連長。在1947年的春天，國民黨重點進攻山東。需要全村的男人去當兵，所有的村民都盯著我老爸。說，他去，我們都去。老爸就帶領(lǐng)全村的男人，一鍋端地全當解放軍了。村里婦救會給每一個當解放軍的新兵，戴大紅花，騎大騾子，并贈送真絲手工繡的慰問袋。老爸總是將立功獎狀小心地放在慰問袋里，并別在腰上。一直在很多年以后。無錫市歷史博物館征集文物，我老爸才獻寶，將慰問袋獻出來。并提出了一個要求，做一個仿制的慰問袋，送給我老爸。我老爸又將一大堆命根子的立功證書，獎狀，勛章等放到慰問袋里。 那時的我奶奶很寶貝我老爸，她是舍不得我老爸去當兵的。我老爸就說，我當兵就在村子外面轉(zhuǎn)，保護村民安全。您想我時，俺就回家，誰知，這一走，就走到了一千多里地的外省江南安家了。后來，我的奶奶一想起三個兒子，二死一傷，她就經(jīng)常傷心地哭，哭著哭著，眼睛就瞎掉了。我爺爺在東北經(jīng)商，是當?shù)氐乃拇蠹易?。但也英年早逝，我的奶奶深明大義，為了國家，為了民族，貢獻了她的兒子，她是一個英雄的母親。 聽我老家的親戚說，當年每次我爺爺都運一船的東西給家里。我奶奶信佛，有大愛，就將東西分給全村的窮人。我奶奶家因為有三個兒子為革命奮斗。所以，土改時評為中農(nóng)。就連''文革''時，老鄉(xiāng)們都記著我奶奶的好，還有烈軍屬。老鄉(xiāng)們都很敬重我奶奶。當年的地下黨，宣傳革命時，都吃住在我奶奶家。才有一門三兄弟，統(tǒng)統(tǒng)拋棄安逸的生活，走上革命的道路。</h3> <h3> 遙想當年，我的老爸21歲，在1949年的2、3月份開始南下的。當時，中國人民解放軍的最高統(tǒng)帥毛澤東向全軍發(fā)出了:''打到蔣介石，解放全中國。''的號召。一切為了南下。我老爸所在的26軍前身，是山東省渤海軍分區(qū)，他那時已是副排長。部隊領(lǐng)導曾考慮到他負過重傷，還不小心扭傷了腳脖子，想就地安排他的工作。他和部隊的感情太深厚了，老爸主動寫了請戰(zhàn)書，請纓南下作戰(zhàn)，急都急哭了。老爸打仗負重傷都不曾哭過。謝天謝地！部隊領(lǐng)導被他的堅強意志和對革命的忠誠及信念所感動。特批準他南下作戰(zhàn)。老爸說，有多少負傷都沒有他重的三等傷殘軍人。有的留守當?shù)夭筷?，有的回鄉(xiāng)務(wù)農(nóng)。因為打仗是要犧牲生命的。 當時山東老區(qū)當解放軍的戰(zhàn)士，之前都只是純樸的農(nóng)民，只是為了國家，為保家鄉(xiāng)而當兵打仗。他們當時最大的愿望就是解放了，不打仗了，回鄉(xiāng)種地。過著老婆小孩熱炕頭的這種小農(nóng)生活。另外，部隊領(lǐng)導也很看重我老爸的文化。在幾乎是文盲的解放軍戰(zhàn)士當中。老爸讀過五年私塾，寫得一手漂亮的毛筆字。這在當時的部隊里，已是小有名氣的知識分子了。</h3> <h3> 在日后的軍訓，我老爸打靶總是滿分。建國后，在北京和上海的軍隊高級干校學習中，他總是能獲得第一名。并在學習中立下三等功一次。這，也成就了老爸。一生只穿一輩子軍裝，一生只要當一輩子軍人的夙愿！我掐指幫他算了一下，老爸的軍齡足足有70年，比一個甲子還多10年！</h3> <h3> 我的老爸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硬是邁開雙腳，扛著槍，背著背包，離開了祖祖輩輩生活了一輩子的膠東半島，來到了富饒的長江三角洲，有中國第一大省之稱的江蘇省。江蘇的揚州，一句''煙花三月下江南''，讓這個有著瓊花、有著瘦西湖的美麗城市名揚四海，我老爸是在這個花開初春的美好季節(jié)里來到揚州的。 南下的一路上，頭上有國民黨的飛機不停地扔炸彈。一路的風宿露營。我的老爸因負過傷，腳腕扭傷，掉了好幾次隊。他一刻不停地在追趕著自己的部隊。每到前面的一個村莊，就打聽自己的部隊的蹤影。幾經(jīng)周折。終于在渡江前趕到了部隊報到。 從網(wǎng)上我查了一下，山東省棲霞市到江蘇省的揚州市，直線距離是1436里，如果用一個月的時間走路的話。平均每天要走47.87里，約等于每天負重要走50里。老爸打仗身負重傷，是二等乙級傷殘軍人。現(xiàn)在身上還有47塊炸碎的彈片在身上。動過三次手術(shù)取彈片。一到陰天下雨，傷口就疼痛奇癢難忍。老爸當時是用什么樣的堅強毅力，一路跋山涉水而南下的？！我很難想象。</h3> <h3> 我的老爸是一個五音不全的人，但作為一位終身職業(yè)軍人。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歌《向前 向前 我們的隊伍向太陽》，他一直喜歡唱。這首歌陪伴了他的一生。并在他火紅的青春年代里，在戰(zhàn)火紛飛的南下歲月里，激勵這他。 解放軍是在4月23日渡江的，我的老爸是24日，從揚州坐小木船渡過驚濤駭浪的長江天塹，到達南岸鎮(zhèn)江市的。再乘上火車，直搗蔣介石的老巢南京。老爸沖進總統(tǒng)府時，看到里面，又臟又亂又臭。 全中國解放后，我老爸在南京的公安部隊工作了10年。因蔣介石反攻大陸，為守海防。老爸在1959年調(diào)到公安部隊鹽城支隊工作。而我，就出生在這個蘇北的小城市了。之后，老爸帶著我，一路南下，濱海，鎮(zhèn)江，無錫安家入戶了。</h3> <h3> 離休時，我的老爸又想著回山東老家落葉歸根。但政策規(guī)定只能帶一個小孩回煙臺市安家。我們?nèi)齻€姐妹，都出生在江南，根本就不喜歡北方和老家。所以，老爸只能忍痛割愛，在無錫養(yǎng)老了。 早在4年之前，我老爸就打電話問，一個村里的，一起當兵的還有誰活著？我大舅舅大聲說:''一個都沒有了，全走了。''老爸聽到很落莫和難過。老爸說，他所在的軍休所，有一次開會，7個離休干部骨干開會休息時。其中一個老干部突然說: 我們中間7個人，誰會先死？大家聽了很驚悚。面面相覷。現(xiàn)在7個人已有4人仙逝了。目前軍休所里，去世的軍隊離休干部已占到2/3。耳邊想起毛主席的詩: ''人生易老天難老''。深刻體會到: 除了生死，其它都是小事?；钪攀峭醯溃? 2017年的春節(jié)，我老爸過完了他盼望已久的90歲大壽慶典。''壽''字是由中國當代實力派書法家，84歲的王宏才大師揮毫。四室同堂，其樂融融。 我的老爸，我為您加油。人生上百歲不是夢想。是夢想照進現(xiàn)實。人生因精彩而無憾。您有一個光輝的名字——南下軍人！您的青春貢獻給了共和國，光榮和夢想終將陪伴您一生。而我也為您——這位山東的農(nóng)民，之后一生的戎馬軍人而自豪和驕傲！<br><br>后記 我是他們用北方的血脈和南方的水土養(yǎng)育的女兒，當他們把自己像種子那樣播種進南方那片熱土，也把像我這樣的后代們，培植在他們郁勃的人生葉脈里。我們聽著他們的故事，學著他們爽朗的北方口音漸漸長大，從而成了中國大地上的一個嶄新族群。這是我們的宿命，也是我們的榮耀。如果我可以成為他們留在這個世界上的一面行走的碑石，那么講述他們的功勛，復原他們的業(yè)績，謳歌他們的偉大和崇高，便是我最最意愿做的一件事。此篇文章便是刻在我心靈碑石上的真情文字。 從這里打開一扇門，感受我的老爸及他們那一代人的生命之火，生命之血，生命的光輝與不朽……<br><br>《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歌》向前 向前 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腳踏著祖國的大地背負著民族的希望我們是一支不可戰(zhàn)勝的力量我們是人民的子弟我們是人民的武裝從無畏懼絕不屈居英勇戰(zhàn)斗知道把反動派消滅干凈毛澤東的旗幟高高飄揚聽 風在呼嘯軍號響聽 革命歌聲多么嘹亮同志們整齊步伐奔向解放的戰(zhàn)場同志們整齊步伐奔赴祖國的邊疆向前 向前 我們的隊伍向太陽向最后的勝利向全國的解放向前 向前 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腳踏著祖國的大地背負著民族的希望我們是一支不可戰(zhàn)勝的力量我們是工農(nóng)的子弟我們是人民的武裝從不畏懼絕不屈服英勇戰(zhàn)斗直到把反動派消滅干凈毛澤東的旗幟高高飄揚聽 風在呼嘯軍號響聽 革命歌聲多么嘹亮同志們整齊步伐奔赴祖國的邊疆向前 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向最后的勝利向全國的解放沖啊<br><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