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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蔥歲月——知青赤腳醫(yī)生訪談錄之十三 張麗華、趙立業(yè)訪談

人在江湖

<h3> 一位生長于美國的90后華裔女孩,喜歡鋼琴、游泳,是個典型的學霸。2011年考入美國名校杜克大學讀腦神經(jīng)專業(yè)時,從來不知道"文化大革命、知識青年"這些詞。直到高中畢業(yè),她的中文幾乎是零,到杜克大學才開始學習中文。2014年暑假,20歲的她踏上了一段非同尋常的旅程:這位中文尚不流利的ABC女孩,做了一件讓當代歷史學家汗顏的事情:她只身縱橫中國數(shù)省,遍訪近百名知青和知青赤腳醫(yī)生,為那一代青春作證,為這些口述的歷史做出了感人的記錄……</h3><h3><br /></h3><h3>青蔥歲月——知青赤腳醫(yī)生訪談錄之十三 張麗華、趙立業(yè)訪談</h3><h3> </h3><h3> 安娜</h3> <h3><i>在北京東四附近的一棟華麗的的辦公樓里,我在一家開發(fā)修繕北京四合院的房地產(chǎn)公司里,找到了他們,我要訪談的對象之一就是這家公司的老總。被同時訪談的是二個人,他們二個人都是北京知青,都去了黑龍江省佳木斯地區(qū)東北建設(shè)兵團,又都在一個連隊當赤腳醫(yī)生。這種奇特的經(jīng)歷,讓他們有許多共同的語言和配合的默契,一個熱情奔放,一個沉穩(wěn)冷靜,回憶起往事,我從他們的眼睛里,多少能看出他們對當年青春歲月的感慨和唏噓……</i></h3> <h3>安娜:當時你們是怎么當上赤腳醫(yī)生的?</h3><h3>趙立業(yè):我去了以后全是知識青年,沒有醫(yī)務(wù)人員,所以派我到團部衛(wèi)生隊去學習,參加紅醫(yī)班。這個是照片,紅醫(yī)班1969年學習班成員。大概培訓了三個月,回連隊里就當衛(wèi)生員了。那時候就這么一點知識,僅僅上了三個月的紅醫(yī)班,就三個月的水平,什么都得干。按現(xiàn)在的規(guī)定說,從醫(yī)是不允許的,可是在當時那種條件下已經(jīng)不錯了。</h3><h3> 張麗華:我們連隊有一百多人,連臨時工和知青。</h3><h3> 趙立業(yè):當時衛(wèi)生員都是培訓的,各個連隊抽出人,選送去紅醫(yī)班。當時我還不愿意去,因為準備跟蘇聯(lián)打仗,我就準備當烈士了。那時候思想教育非常激進,所以不想當衛(wèi)生員,想當戰(zhàn)士,衛(wèi)生員是后勤,我就想去打仗。后來這樣被迫的去學習,學習完了就當衛(wèi)生員。那段時間有小醫(yī)小病的就治治,不懂的看看書,書上怎么講的,慢慢摸索地做一些醫(yī)務(wù)工作。</h3><h3> 張麗華:當時兵團一下子來了很多人,不可能配那么多醫(yī)生,所以就采取各個連隊抽知青,統(tǒng)一培訓,外科,婦科,兒科,大致能掌握一下,有個有個小病小災的,可以在連隊里解決。</h3><h3> 安娜:你們倆是一個學習班的?</h3><h3> 趙立業(yè):不是一個班的,但是一個連隊的衛(wèi)生員,我是男衛(wèi)生員,她是女衛(wèi)生員。</h3><h3> 張麗華:我是晚一點的,選我的時候,團部又調(diào)我去團支部宣傳部,他們就換人了。那個女的衛(wèi)生員調(diào)走以后,我又接她的。</h3><h3> 趙立業(yè):我比她早一點。</h3><h3> 張麗華:前面的人都成我?guī)煾噶恕?lt;/h3><h3> 安娜:除了看正常病,小手術(shù)做不做?</h3><h3> 趙立業(yè):外傷什么的,如縫合什么的,都做。</h3><h3> 張麗華:有時候大傷口也縫,一次小孩手指頭給砍斷了,得趕緊給接,送醫(yī)院就晚了。還有一回,一個知青干活關(guān)節(jié)什么的掉了,當時他也不在,骨節(jié)掉了,你說這么耷拉著,怎么辦,我過去一看這么耷拉著,露著骨頭尖。當時咱也沒具體學過,只是憑著一種責任心吧,就幫他接。你說你干這個吧,就得去勇敢地干,按著你學習理解的東西,摸索著給他正位,復位,就弄吧,還真給弄上了,挺好。</h3><h3> 趙立業(yè):都是在干中學,也有老師,是啞巴老師,書本就是老師。</h3><h3> 張麗華:就是基礎(chǔ)的東西學完以后,平時中遇到的就必須得做,一種是責任心,一種是你不行也得做。有時候也是一邊學著干,也有逼著干出來的。你在國外可能不理解這是怎么回事,你也不可能培養(yǎng)八年再下到連隊。</h3><h3> 趙立業(yè):當時太年輕,都沒干過,比如給孩子打針,孩子一哭,針一下埋里面了。孩子他動啊,本身會的時間也短,一打針,孩子一扭屁股,針斷里面了,又拉到醫(yī)院去手術(shù),開刀拿出來了,這些都有過。</h3><h3> 張麗華:真是這樣的,跟人家醫(yī)生說,趕緊的,趕緊拿刀拉開,晚了再找就找不到了,小孩老動,針尖會跑。</h3><h3> 趙立業(yè):所以很多東西都是練中干,干中學,慢慢慢慢的積累一些經(jīng)驗。這些現(xiàn)在的人無法想象,但在當時那個艱苦的環(huán)境中,衛(wèi)生員還得需要,因為缺醫(yī)少藥,我們離團里的醫(yī)院七、八十里,很遠。</h3><h3> 張麗華:要有個急病,必須得有車,沒車的情況下也不行。第二有車還得走兩、三個鐘頭才能到團部,特急的病還不行。你說要是連隊沒有這些衛(wèi)生員,沒有人做具體的事,光靠團里的醫(yī)院根本不行。我們剛?cè)サ臅r候,連里有家屬在家里生孩子,子宮破裂,結(jié)果大出血,這家老鄉(xiāng)抬著,肩膀扛著往醫(yī)院跑,等跑到醫(yī)院就搶救不過來了,血都流光了。</h3><h3> 趙立業(yè):當時真是缺醫(yī)少藥,中國農(nóng)村都缺醫(yī)少藥。我們跟普通農(nóng)村有點不一樣,是為兵團的戰(zhàn)士服務(wù),邊疆戰(zhàn)士什么的,一些職工家屬。</h3><h3> 安娜:你們在邊疆,有沒有碰到槍傷之類的手術(shù)?</h3><h3> 趙立業(yè):還沒有那樣的。</h3><h3> 張麗華:那樣沒有,我們這邊常有出現(xiàn)山林大火,有燒傷的,燙傷的。</h3><h3> 安娜:有用中草藥嗎?</h3><h3> 張麗華:我們連隊自己搞點中草藥,我覺得我?guī)煾颠€挺聰明的,他弄了很多設(shè)備,草藥被我洗干凈,弄干以后,他又切片,又研磨,又做蜜丸,又做片劑,有的還做成針劑,就是蒸餾提煉針劑,做了好多成品中藥。</h3><h3> 趙立業(yè):那時候真的缺醫(yī)少藥,東北大片的中草藥,都是野生的,背個兜去采,去挖藥,自己給老百姓制中藥,可以把藥熬成湯,預防感冒,預防中暑,想很多辦法。</h3><h3> 張麗華:就像剛才說的燙傷什么的,當時也是自己弄藥,有時候老鄉(xiāng)打的獾,讓提煉獾油,用來涂燙傷。我們就是就地取材,弄很多東西。</h3><h3> 安娜:把預防用的藥湯放在食堂里面?</h3><h3> 張麗華:沒有,送到地里去,大家干活去,送到地里,大家都喝。</h3><h3> 安娜:每個人都喝?</h3><h3> 張麗華:對,讓大家都喝,預防很多病。</h3><h3> 趙立業(yè):夏天防暑,冬天防感冒,都是自己挖的草藥。</h3><h3> 安娜:你們還做農(nóng)業(yè)的活嗎?</h3><h3> 趙立業(yè):說是應該干農(nóng)活,農(nóng)忙肯定是要干,平時事多,基本是主要看病,但是我們覺悟高點,常常自覺的去干活。</h3><h3> 張麗華:另外有大的秋收啊,麥收啊,得跟著去。</h3><h3> 趙立業(yè):但你得背著藥包去。因為有中暑的,有外傷的,拿鐮刀一下割傷了,你得救護,得保障員工的安全。</h3><h3> 張麗華:還有修水利都去,中間如果有什么問題就處理,平時沒事就跟著干,一樣干,一樣抬土。</h3><h3> 趙立業(yè):都得跟著,一個衛(wèi)生保障,勞動時跟著去,也干活,但是大部分沒有時間干,白天晚上,盡是有病的,就兩個衛(wèi)生員,挺忙。</h3><h3> 張麗華:知青啊,職工啊,還有很多家屬,孩子,哪天都有病的,特別是孩子好多病,到冬天都是肺炎,發(fā)燒。有家屬,就有生孩子的,懷孕生孩子的,等于各個科都有。我們兩個人就得全科,什么都得掌握,什么都得包括。</h3><h3> 趙立業(yè):都干。兵團象部隊編制,最基礎(chǔ)的醫(yī)院叫團衛(wèi)生院,我們一旦處理不了的,趕緊往那兒送。</h3><h3> 安娜:有多遠?</h3><h3> 趙立業(yè):七十多里地。</h3><h3> 張麗華:馬上有個急病送去,根本來不及。</h3><h3> 趙立業(yè):急病來不及,我們必須得自己處理了。</h3><h3> 張麗華:必須在連隊先進行處理,處理到一定時候,還得有車。有時候我們半夜都去送,半夜急性闌尾炎開車去。</h3><h3> 趙立業(yè):對于急癥病人,我們必須在第一時間做好處理,以后對病人有一好的治療機會。</h3><h3> 安娜:特別急的病都有什么?</h3><h3> 趙立業(yè):什么都有,季節(jié)性的比較強。</h3><h3> 張麗華:冬天的流感,孩子里面的急性肺炎,冬天小孩盡是那樣的,我們天天等于是巡回醫(yī)療,不是坐在那兒等著,早上走一圈挨個打針。</h3><h3> 趙立業(yè):背著藥箱到人家打針去。</h3><h3> 張麗華:去每個病人家里面。我們衛(wèi)生室在這兒,家屬房在左側(cè),挺遠的,過一片樹林,家屬房南側(cè)一片,西側(cè)又一片。所以我們每天就等于是不停地轉(zhuǎn)。</h3><h3> 趙立業(yè):打針一圈一圈地轉(zhuǎn),上午打,下午打,有時候晚上也打針,沒有電燈,全是煤油燈,那時候手電筒都沒有,摸著黑走,有時候淺一腳深一腳的。</h3><h3> 張麗華:你還要摸著黑穿過小樹林,我覺得最可怕的,就是背著包穿小樹林走,狼在不遠處叫,我們那兒真有狼,還有熊瞎子。</h3><h3> 趙立業(yè):非???,很慘,鄉(xiāng)下沒有路燈,都是黑的。</h3><h3> 張麗華:我們要是都在的時候,我們一般是兩個人,白天走一圈,晚上吃完飯后,我們準備好東西再走一圈,穿樹林走,走到這邊家屬房,挨個看,看完之后再穿樹林走到那邊家屬房,每天每天都是這樣,一年365天都是這樣。</h3><h3> 安娜:黑龍江在中國最北邊,冬天應該很冷吧?</h3><h3> 趙立業(yè):冬天零下30多度。</h3><h3> 張麗華:我跟你說,這個手不能濕,濕的不能摸金屬的東西,一摸就粘上了,凍上了。</h3><h3> 安娜:零下三十多度,那不會凍死人嗎?</h3><h3> 趙立業(yè):真有凍死的。</h3><h3> 張麗華:對,你出去掉到哪塊,出不來了,真有凍死的。</h3><h3> 趙立業(yè):那時候我們都發(fā)個大棉襖,棉帽子,裹的嚴嚴實實的。</h3><h3> 張麗華:東北知青全是穿大棉衣,大棉褲,大棉帽子。零下三四十度,不是你們所說的華氏溫度,是攝氏溫度。</h3><h3> 趙立業(yè):有的手腳凍的都不行了,都壞死了,凍傷了。</h3><h3> 張麗華:東北還刮一種大煙炮,風一刮,那個冷啊,還不能戴口罩,你戴著帽子,再戴口罩,哈氣一出,眼睛就結(jié)冰了,真的睜不開,再冷也不能戴口罩,所以只能這么戴著帽子,臉露著,不能把鼻子戴上口罩,但這樣臉就挨凍了,擦拉一下就全白了,凍成白塊。</h3><h3> 趙立業(yè):面部,耳朵凍傷很多。</h3><h3> 張麗華:臉凍了之后,不能烤火,也不能一下子進屋,否則會起大血泡,會爛臉。</h3><h3> 趙立業(yè):不能拿熱水洗,必須拿雪搓,搓紅了才行,好在那里雪冬天不帶化的,一冬天全是雪。</h3><h3> 張麗華:最早的9月份就下雪了,下了雪就不化,一直到來年4月份,主要是冬天長。沒雪的時候就是蚊子,夏天蚊子特多。</h3><h3> 趙立業(yè):冬天的時候剛才講的大煙炮,冰天雪地,夏天是蚊蟲叮咬,瞎蒙、蚊子和小咬。</h3><h3> 張麗華:瞎蒙很大,它們成群結(jié)隊能把大黃牛叮死。蚊子都是大號的蚊子,一個能趕上北京三個蚊子的大小,隔著衣服就可以咬你。小咬是草里的一種飛蠓,體態(tài)很小,從衣領(lǐng)里袖口里往你身上鉆,咬得你到處都是包,又疼又癢。所以兵團戰(zhàn)士也有三件寶:蚊帳、水靴、破棉襖。</h3> <h3> 趙立業(yè):所以說瞎蒙、蚊子和小咬,是東北三件寶。</h3><h3> 張麗華:我們有時候去挖草藥,都得戴著遮蚊帽,衣服口都弄好。你只要到草地里一走,蚊子、小咬,嘩地一下全飛起來了。我們?yōu)榱伺倌屈c藥,凈喂蚊子了,那遮蚊帽根本擋不住小咬,小咬都鉆進去,一咬都是大紅包。</h3><h3> 安娜:遮蚊帽就像養(yǎng)蜜蜂用的那個,草帽下有個簾子?</h3><h3> 張麗華:對,就是那個,我們?yōu)榱藫跷米樱瑩跣∫А?lt;/h3><h3> 趙立業(yè):東北夏天也很熱,蚊子一咬就是一片,包上是包,蚊子盯的包上又有新包,都化膿了,很艱苦。</h3><h3>張麗華:因為那時候歲數(shù)小,十五、六歲,有時候上廁所蒼蠅蚊子到處都是,渾身被咬的直哭,真是沒辦法了,咬的癢的啊,都無法形容,直哭??捱^去吧,你也沒辦法,哭過去就算發(fā)泄了,心里的委屈出來點兒,但那些包還是癢啊,真的,有時候特別特別的無奈。</h3><h3> 安娜:沒有辦法處理蚊蟲?</h3><h3> 趙立業(yè):處理不了,整個兵團那個是大草甸子啊,沒法弄,夏天被蚊子叮得受不了的時候,我們有時候只能穿棉襖干活,夏天還得穿著大棉襖,蚊子叮不透。</h3><h3> 安娜:后來你們回去過嗎?</h3><h3> 張麗華:我們后來回去了一趟,蚊子還是一樣的蚊子,沒草地了,都連成片弄成水稻地了。當時是各連弄的地,后來全統(tǒng)一改成水稻田了,大面積地種植水稻,回去看了看。</h3><h3>趙立業(yè):原來的底子,破房子,還在那兒呢。我們的醫(yī)務(wù)室是一個非常簡陋的,就是一個坑,挖一個坑,上面搭上楊樹干和茅草,叫地印子。</h3><h3>安娜:現(xiàn)在那個地印子還在嗎?</h3><h3> 趙立業(yè):那個地印子沒有了,當時挖地印子特別快,因為當年有很多從前線下來的退伍軍人,剛到兵團時沒房子,就都是挖地印子住的。我們知青去了以后,自己蓋子房子住,后來又蓋了家屬房,蓋了好幾片,好幾十棟家屬房。</h3><h3> 安娜:地印子就是在地下挖一個坑,上面搭點草。</h3><h3> 趙立業(yè):挖一米的坑。</h3><h3> 張麗華:前面放一個窗戶。</h3><h3> 趙立業(yè):窗戶和我的床是平的。</h3><h3> 安娜:怎么進去?</h3><h3> 張麗華:開一個門,往下走,就像去地下室似的。</h3><h3> 安娜:如果下大雨的時候是什么情況?</h3><h3> 趙立業(yè):這個水從窗戶還有從門進去了,那個水跟我們床一般高,衣服,褲子,鞋啊,全漂起來了,水全進去了,擋不住。雨后屋就發(fā)霉,一發(fā)霉全是霉味,什么蟲子啊,耗子啊,蚯蚓,地里面滿是爬的東西……我們就是在地印子里面,醫(yī)務(wù)室就在那里面。</h3><h3> 張麗華:所以,那時候當?shù)氐纳罹褪悄欠N條件,還容易生個病,哪有醫(yī)生給他們看病。我們是知青培訓出來的衛(wèi)生員,在那兒就是他們的救命恩人,見了就是叫大夫。我們連還有一個腦癱的孩子,什么都干不了,整天在床上躺著。我們就給她扎針灸,天天給她針灸,慢慢的扶她起來走路,后來她能下地,扶著炕沿走路。原來她誰也不認識,后來慢慢我們老去,就認得了,簡單的字說不了,一見到他就:業(yè),業(yè),業(yè),就是叫趙立業(yè),一看見我就是:華,華。</h3><h3> 趙立業(yè):12歲的小姑娘,腦癱,在炕上拉,炕上吃,在炕上待著。</h3><h3> 張麗華:你像這種病人怎么去醫(yī)院?也不可能送到醫(yī)院,沒有錢。</h3><h3> 趙立業(yè):我剛才說的這孩子她媽,她媽32歲就得了類風濕,跟50歲的老太太似的。類風濕什么都動不了,骨關(guān)節(jié)都變形了,牙關(guān)節(jié),齒關(guān)節(jié)都咬不了,就等死吧。后來我跟連長請假,我說這個病人是不是得送去團醫(yī)院,結(jié)果團里的醫(yī)院根本看不了,說不行就送到哈爾濱。我們有團醫(yī)院,有師醫(yī)院,還有兵團總醫(yī)院,這是我們兵團系統(tǒng)的。連長說就送吧,她也沒錢,我們工資一個月32塊錢,我還得自掏百十塊錢帶著,你得坐車啊,得吃飯啊,我拿了錢以后就陪這個孩子的媽,從連隊坐拖拉機送到團部,再到佳木斯上去哈爾濱的火車,一路給我折騰慘了,一女人,褲腰帶自己解不了,動也動不了,吃飯也吃不了,都得我伺候著,上車我得背著她,下車得給她找坐,全是背著,上廁所得背著,褲腰帶解好了,然后再系褲腰帶,吃飯得喂她,到哈爾濱醫(yī)院一千多公里吧,整個都是背著,坐公交車,來回到醫(yī)院,你想想有多難多累?人家都以為我是她兒子呢,問她多大歲數(shù),以為50多呢,其實才30多。</h3><h3> 安娜:后來怎么樣了?</h3><h3> 趙立業(yè):后來住到哈爾濱醫(yī)院里了,住了好長時間,好幾個月,回來后來就好多了,就能吃飯走道了。</h3><h3> 安娜:您做了這么多事,有沒有覺得付出太多?</h3><h3> 趙立業(yè):一點都沒有,從來沒有想要回報,就覺得是應該的。</h3><h3> 張麗華:讓你干這個赤腳醫(yī)生是對你的一個信任,我們就覺得咱們盡力吧,都盡力。我覺得有時候我們都超出所規(guī)定的了,我們挺主動的去做很多,如去挖各種草藥什么的,這樣可以替病人省很多錢。我們付出點時間精力,我們?nèi)ゲ?,采完回來加工,送給病人吃,又不收費。也挺累的,你想白天我們挖東西回來,準備這個,準備那個,晚上又得跑出去看病人,不到十一點都回不來,基本都是十一點以后,轉(zhuǎn)完一圈,把東西收拾收拾,趕緊洗洗涮涮,睡覺,第二天趕快又得起來。我覺得一年365天天天都是這樣。</h3><h3> 趙立業(yè):當時覺得挺快樂的,沒覺得艱苦,現(xiàn)在想想多苦啊。</h3><h3> 安娜:沒有休息日?</h3><h3> 趙立業(yè):沒有鐘點,也沒有鐘表,天亮了就干活。</h3><h3> 張麗華:那會人都沒有表,后來我干赤腳醫(yī)生很久了,我家給了一塊表,我爸說至少你能給病人號個脈。當時知青都沒有表,就連長有個表,用來吹哨,集合,起床。干活的時候,什么時候干完了,什么時候回去吃飯。吃完飯以后再洗洗涮涮,我們又開始準備今天要用的東西,晚上開始出去巡診,轉(zhuǎn)整個一大片農(nóng)場,一天轉(zhuǎn)上幾遍。天天這樣,也沒覺得什么,那會沒有說禮拜六、禮拜天休息休息的,沒有。</h3><h3> 趙立業(yè):那個年代人們的思想受毛主席的教育,思想覺悟就是高,沒有要求回報,也不講任何條件,多苦都能忍受了,生存能力也強。</h3><h3>張麗華:就覺得既然人家信任你,你就不能讓別人失去信任。我覺得我們這個就跟戰(zhàn)爭年代當兵打仗似的,當時在那種情況下,就想著怎么把這個任務(wù)完成,別的什么都不想,直到勝利,犧牲就犧牲了,能活下來就是幸運的了。像我父親他們,能從戰(zhàn)爭年代活下來就是幸運的了。</h3><h3>有時候我覺得我的點子還挺多,想著弄這個,一說我就去做吧,怎么說就怎么做,就是兩個人鼓搗鼓搗,別管白天晚上,有時候半夜里就給他叫起來了,一起琢磨藥。我們接生孩子經(jīng)常也是半夜,人家來叫趕緊起來就去了,等你回來就是一個人穿樹林往回走。那會想什么?也沒有什么可想的,就覺得有病人需要了,趕緊去治,完成了,心里就覺得踏實了。而且我覺得我們在那塊的時候,甭管什么情況都處理,沒有出現(xiàn)過任何問題。</h3><h3> 趙立業(yè):沒出現(xiàn)過醫(yī)療事故。</h3><h3> 張麗華:我們也沒有什么大的驚天動地的事跡,但是我們作為衛(wèi)生員,可以說是保一方平安,等于保的是我們連隊的人健康平安。</h3><h3> 趙立業(yè):就是及時解決這些職工以及家屬們的疾病痛苦,都這么過來了,覺得挺難忘的,回憶起來挺有趣的。</h3><h3> 安娜:他們對你們很依賴吧?</h3><h3> 張麗華:對。</h3><h3> 趙立業(yè):他們覺得就是依靠,生命的依靠。</h3><h3> 安娜:在你們?nèi)ブ斑B里沒有衛(wèi)生員?</h3><h3> 趙立業(yè):沒有,知識青年去了以后才有衛(wèi)生員。連里面一下子一百多人了,后來家屬又去了,家屬去了事更多了,全是老弱病殘,沒有人看病怎么行?</h3><h3>張麗華:東北那個地兒特別大,特別廣闊,你想象不到有多大的地方。像我們那個連,走出去十里地根本看不見人,真是荒蕪人煙,沒準你還碰到熊瞎子,碰到狼了。就是在那么一種環(huán)境,有的時候,可能過去就是自生自滅的生活。</h3><h3> 安娜:有些地方的赤腳醫(yī)生還要做消毒預防的工作,如防蟲防害。</h3><h3> 趙立業(yè):我們沒有那個東西,連消毒粉都沒有。</h3><h3> 張麗華:蚊子消滅不了,多的殺不死,前仆后繼。東北兵團那塊你想殺東西得派飛機,飛機撒藥,而且飛機不可能因為蚊子給你撒藥。都是因為地里有蟲子,犯蟲災了,才派飛機給你撒農(nóng)藥。</h3><h3> 趙立業(yè):很艱苦,北大荒的赤腳醫(yī)生和一般農(nóng)村還不一樣,我們那種生活的艱苦,那種缺醫(yī)少藥的狀態(tài),跟農(nóng)村是完全不一樣的。</h3><h3>張麗華:東北都是荒地,特別多,利用這些知青,來了之后把這兒開荒,種地,把它變成糧食地,產(chǎn)糧的地方,不讓它荒著,這是一個目的。第二個目的是,東北那兒老打仗,在整個情況來說是一線,培養(yǎng)我們成為半武裝人員。我們老半夜緊急集合,老訓練這個,一旦打起仗來,這些人就得拿起槍來,就得上前線。</h3><h3> 安娜:當時中蘇關(guān)系緊張,但最后沒打?</h3><h3> 張麗華:最后戰(zhàn)爭沒打起來。</h3><h3> 趙立業(yè):珍寶島戰(zhàn)役打完了,就沒有了。</h3><h3> 張麗華:那年就是林彪事件,特別緊張,也說是怕,防止萬一,每年到冬天都特別緊張,說蘇聯(lián)隨時,那個大坦克隨時從江上就能開過來,特別的緊張。</h3><h3>趙立業(yè):我們衛(wèi)生員下連隊支援秋收,掰苞米,走到苞米地里面,走著走著,青紗帳一下就到江邊了。一看到黑龍江,都是小伙子,都跑到江邊喝黑龍江的水,黑龍江的水很甜,很干凈,拿軍用水壺灌水,忘了那邊是蘇聯(lián)了。正好蘇聯(lián)那邊有瞭望塔,看見了很多人到江邊來了,人家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當時人家邊防部隊開始集結(jié)了。我們還不知道呢,我們喝完水高高興興的還玩呢,主航道上就是蘇聯(lián)的船,沖過來了,我們也不知道干什么的,就聽對面的槍響了,大伙趴在那兒誰也不敢動了,不知道怎么回事。</h3><h3>正趴著,一會一隊我們這邊的邊防巡邏兵來了,問我們干嗎的,把我們都帶走了,說要調(diào)查登記,能查出什么?都是連隊掰苞米的知青。據(jù)說這事兒立馬弄到國防部了,通知到國防部了,說當時邊界線出現(xiàn)了多少多少人……后來由連部和團保衛(wèi)部把我們領(lǐng)回去的。</h3><h3> 張麗華:像我們翻地耙地,都回不來,早上起來開車翻地耙地,地大著呢,中午回不來,人家食堂給送飯,在地里吃,吃完再接著干,一天12個小時,就那么干12個小時,我們那時候都十五、六歲,我當時15歲吧。</h3><h3> 趙立業(yè):都沒長熟呢,現(xiàn)在說都是童工。</h3><h3> 安娜:都是北京知青?</h3><h3> 趙立業(yè):北京的,上海的,天津的,哈爾濱的,杭州的哪兒的都有。</h3><h3> 安娜:當年你們是主動報名去的?</h3> <h3> 張麗華:怎么說呢,趕上我們初中畢業(yè)。</h3><h3> 趙立業(yè):不去不行,只要畢業(yè)了,全走。</h3><h3> 安娜:哪一年?</h3><h3> 趙立業(yè):1969年。</h3><h3> 安娜:有人不想去嗎?</h3><h3> 趙立業(yè):不想去不行,也有不去的,就組織動員,家里的父母得上學習班。</h3><h3> 安娜:您做了幾年?赤腳醫(yī)生做了幾年?</h3><h3> 趙立業(yè):我是1969年一去就干了,后來我就上學了,哈爾濱醫(yī)科大學。</h3><h3> 安娜:哪一年上的大學?</h3><h3> 趙立業(yè):1973年。</h3><h3> 安娜:工農(nóng)兵大學生?</h3><h3> 趙立業(yè):對,工農(nóng)學員。</h3><h3> 安娜:上了幾年?</h3><h3> 趙立業(yè):三年,到1977年。</h3><h3> 安娜:正好趕上四人幫倒臺,你回北京了?</h3><h3> 趙立業(yè):對,四人幫倒臺了,但我沒能回北京,被分配到佳木斯兵團總醫(yī)院了。</h3><h3> 安娜:當時不是知青都有機會回北京嗎,你沒回?</h3><h3> 趙立業(yè):回不來,我當時提干了,回不來了。</h3><h3> 安娜:后來您在佳木斯又干了幾年?</h3><h3> 趙立業(yè):一直干到1980年。</h3><h3> 安娜:最后怎么回來的?</h3><h3> 趙立業(yè):我凈給人家知青辦病退,開病假條,我同桌的大夫說人家都走了,將來你能在醫(yī)院當個院長?不是還得砍柴火,還得挑水。后來說你趕緊辦吧,填個表就辦吧,到北京安置辦就接收我了。接收我了,我就找院長說人家同意我回北京,院長特生氣,說你這么年輕的大夫,怎么就走了,思想不堅定啊,把我說一通。他把我的三聯(lián)單,就是調(diào)令,給撕了。我撿起來又粘好,又去找教導員,當時我們醫(yī)院的院長和我們的教導員,關(guān)系不太和,院長到別處開會的時候,教導員簽了字,當院長回來我已經(jīng)走了。</h3><h3> 安娜:回到北京還是醫(yī)院?</h3><h3> 趙立業(yè):回到北京,我被分到一個單位的醫(yī)務(wù)室,那時候已經(jīng)算不錯了,回來還干本行。</h3><h3> 安娜:后來又干了幾年老本行?</h3><h3> 趙立業(yè):一直干到1990年。一個機會調(diào)到房地產(chǎn)公司了,我就改行了。</h3><h3> 安娜:您是哪一年離開兵團的?</h3><h3> 張麗華:我1973年就離開了,沒回到北京,當時北京誰也弄不進來,后來我去湖南,屬于是干校。等我走了以后,后來聽說有上學的,他們都說你要不走,肯定你能上學,我說誰也沒長后眼,后來就是這樣。</h3><h3> 安娜:以后再沒有做過和醫(yī)學相關(guān)的事?</h3><h3> 張麗華:基本沒有。</h3><h3> 安娜:哪一年回的北京?</h3><h3>張麗華:回北京是1978年,因為在外面上了幾年學,學工了,后來得有三四年的時間,我才能動,這才調(diào)回北京了,在一個工業(yè)企業(yè)里。</h3><h3> 趙立業(yè):大部分赤腳醫(yī)生后來都改行了,也有一部分沒改行,繼續(xù)深造了。</h3><h3> 安娜:像您這樣堅持到1990年的不多。</h3><h3> 張麗華:不多,有很多都是堅持不了的。你做的這件事挺偉大的,能把這些不出名的,平凡的赤腳醫(yī)生挖掘出來,而且深入到各地去了,整個摸了個第一手的材料。</h3><h3> 安娜:走下去還是很有感觸的,特別是小地方的,那種熱情真的讓我很感動,有些老知青都老淚縱橫,說很感謝你還關(guān)注我們。</h3><h3> 張麗華:真的,我們覺得你這么個小姑娘,有這么一個志向,真是挺讓人佩服的,我們覺得象你這樣的年輕人真的挺那個的。</h3><h3> 安娜:還是你們做的事情更偉大,救死扶傷,還吃了那么多的苦。</h3><h3> 張麗華:我們當時就是趕上了一個時代的大潮,我們這一撥人做事責任心比較強,真是讓你干了,就覺得有這個責任心,真是拼了命的干,不考慮個人得失,不像現(xiàn)在的年輕人,得先考慮自己有什么利益,我們那會沒有。</h3><h3> 要是說起當年生活艱苦吧,真是特別苦,我們現(xiàn)在覺得已經(jīng)過去了,都過來了。總的來講,但是經(jīng)過知青這一段歷練以后,后來做工作的都能挑起大事來,甭管當時做的怎么樣,后來回到城市,不論做什么工作,都特別能吃苦,都能把工作做的特別好。所以我覺得后來的社會,整個靠知青回來的這一幫人在干事,實際上還是知青這些人在支撐著。</h3><h3> 趙立業(yè):覺悟,還有一個覺悟。</h3><h3> 張麗華:基礎(chǔ)東西還是他們支撐的,有出類拔萃的,有出頭的,但是大部分知青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社會給予他們的待遇太不公平了。好在現(xiàn)在有時候,大家還能往一塊聚聚,有知青情懷還在,還特別濃。所以你能做這些事,大家肯定對你支持,真的,肯定特別熱情。</h3><h3>安娜:非常謝謝您的鼓勵,也謝謝您二位的時間和故事,我們今天的錄音和錄像會用在我今后的研究報告和書籍出版中,您二位是否同意?</h3><h3> 趙立業(yè):同意,沒有問題。</h3><h3>張麗華:當然同意,我們支持你的工作。</h3><h3> </h3><h3> (結(jié)束)</h3><h3> </h3><h3>訪談時間:2014年5月24日、2014年6月16日</h3><h3>訪談地點:北京市西城區(qū)月壇賓館、北京市東城區(qū)平安發(fā)展大廈</h3> <h3><b>訪談?wù)吆喗椋?lt;/b></h3><h3><b>安娜,1993年生于美國德克薩斯州理察遜市,美國杜克大學腦神經(jīng)學榮譽畢業(yè)生,現(xiàn)就讀美國杜克大學研究生院。</b></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