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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里的奔赴

文飛成元

<p class="ql-block">2025年8月29日，清晨7點30分，萬科幸福里東門的石階上落著幾片早凋的梧桐葉。我攥著掛號單站在微涼的晨霧里，單薄的羊毛開衫下，裝著胰島素泵的塑料盒貼著心口的位置——那里跳動的頻率總讓我錯覺是機器在替心臟工作。</p> <p class="ql-block">10號線的第一節(jié)車廂永遠有股消毒水混著面包的味道。穿校服的女孩在背圓周率，禿頂大哥的保溫杯里晃動著可疑的褐色液體。我數(shù)著隧道燈閃過的頻率，每七次就摸一下裝在口袋里的動態(tài)血糖儀。它昨晚顯示凌晨三點有短暫低血糖，此刻液晶屏上的綠色數(shù)字正像只溫順的貓，蜷在13.2這個刻度上打盹。</p> <p class="ql-block">在井上村換乘8號線時，人群突然像被驚起的鴿群般四散。穿熒光背心的工作人員舉著"臨時管控"的牌子，原來今天有紀(jì)念大會。在青少年中心（市圖書館）換乘2號線，我跟著人流鉆進2號線，像片樹葉被卷進漩渦。車窗外的黑暗里偶爾掠過紅色指示燈，恍若血管里流動的胰島素?zé)晒馐聚檮?lt;/p> <p class="ql-block">北大街站D東北口的扶梯爬升時，我看見晨光正從鐘樓鋸齒狀的輪廓間傾瀉。交大二附院米黃色的門診樓像塊方糖，在陽光下泛著甜膩的光。內(nèi)分泌科在二樓，走廊里飄著復(fù)印紙和碘伏的味道。候診區(qū)的塑料椅上，一個戴礦工帽的男人正用方言哄著哭鬧的孫女，他黧黑的手腕上戴著與我同款的動態(tài)血糖監(jiān)測儀——我們腕間的傳感器閃著同步的藍光，像暗夜里隔著人海對視的兩只螢火蟲。</p> <p class="ql-block">診室的門開合間泄露出電子血壓計放氣的嘶嘶聲。馬嬌嬌醫(yī)師的白大褂口袋里別著三支不同顏色的筆，她看化驗單時睫毛在眼下投出細(xì)碎的陰影。當(dāng)她說"糖化血紅蛋白控制得很好"時，我突然想起地鐵上那個背圓周率的女孩——我們都是在用精確的刻度丈量生命的普通人，只不過她的戰(zhàn)場是試卷，我的戰(zhàn)場是血管。</p> <p class="ql-block">走出醫(yī)院時，門診樓前的銀杏葉開始簌簌墜落。我彎腰撿起一片形狀完整的葉子，葉脈里還凝著昨夜的露水。地鐵返程的轟鳴聲從地下傳來，像某種巨大的心臟在胸腔里跳動。我知道明天清晨，還會有無數(shù)帶著胰島素泵、血糖儀的人們，沿著10號線-8號線-2號線的軌跡，繼續(xù)在晨光里奔赴這座白色巨塔。</p> <p class="ql-block">而此刻，初秋的風(fēng)正穿過鐘樓，把醫(yī)院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混著地鐵車廂里面包的香氣，輕輕吹散在這座古城的晨光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