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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大口扒飯，小些夾菜”的警示

黃松樹

<p class="ql-block">灶臺(tái)上的鋁鍋還冒著白汽，搪瓷碗沿磕出了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豁口。我總在開飯時(shí)盯著桌中央的菜盤挪不開眼，直到媽媽或爺爺敲敲我的筷子，“慢點(diǎn)夾菜，多扒兩口飯”。</p> <p class="ql-block">最難忘那次表叔來家里做客，媽媽前一天就去市集排隊(duì)，才買回兩條不大的鯽魚和一小碗蝦。油鍋燒熱時(shí)，香味飄得滿院都是，我扒著廚房門框看，媽媽把魚蝦仔細(xì)碼在盤子里，連湯汁都小心收著，反復(fù)擦了擦盤邊才端出去。開飯前，她悄悄把我拉到屋角，手心攥著我的手腕，聲音壓得低卻格外認(rèn)真：“等會(huì)兒吃飯，小些夾菜哦?！蔽铱粗劾锏亩冢窒肫鹎皫滋炻犓职终f“客人來，得讓人家吃舒坦”，明明自己饞了好幾天魚蝦，卻連嘗都沒嘗一口，當(dāng)下就懂了這話里的分量——不是不讓我吃，是菜少，要先緊著客人，是媽媽想把僅有的好東西，體面地分給旁人。</p> <p class="ql-block">開飯時(shí)，表叔總往我碗里夾蝦，媽媽卻笑著攔：“孩子愛吃米飯，讓他多扒兩口飯。”我扒著碗里的白米飯，偶爾用筷子尖夾一點(diǎn)魚肉，看著媽媽和表叔聊著家常，盤子里的魚蝦慢慢少了，可媽媽碗里始終只有米飯和咸菜。那時(shí)不懂什么是“處世”，只知道聽媽媽的話，就是幫她把日子過體面。</p> <p class="ql-block">物資匱乏的年代，一盤菜要端上全家的桌，甚至要?jiǎng)蚪o上門的客人。“大口扒飯”是實(shí)在的生存智慧——米飯管飽，是撐過干重活的底氣；“小些夾菜”是藏在細(xì)節(jié)里的體面，菜少，便要替旁人多留些，是饑荒里熬出的體諒，也是窮日子里的處世規(guī)矩。</p> <p class="ql-block">這話更像無聲的警示：別貪，別驕，要懂得惜物，更要記得顧人。那時(shí)的飯桌從不是單純的果腹之地，一箸一飯都藏著對匱乏的警惕，對資源的敬畏。如今冰箱里塞滿了葷素，宴席上的菜疊著菜，再?zèng)]人會(huì)盯著筷子念叨那句老話?？膳紶栂肫饗寢屵沂滞蟮臏囟?，想起表叔做客那天飄滿院的魚香味，才明白那不是苛責(zé)，是苦日子里，媽媽用最樸素的話，教給我的生存哲學(xué)與待人分寸。</p> <p class="ql-block">風(fēng)卷殘?jiān)频陌秋埪暲铮刂鴮︼柵目释?；小心翼翼的夾菜動(dòng)作中，裹著對他人的周全。這警示，早刻進(jìn)了我的骨血里，即便時(shí)過境遷，也總能在某個(gè)飄著飯菜香的瞬間，輕輕叩響記憶的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