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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清晨·龍眼果

羽清子

<p class="ql-block">　　九月南國，處暑已過。清晨五時許，城市尚在沉睡，我盥洗完畢，澆灌過陽臺的草木，便獨自向大坪山走去。</p><p class="ql-block"> 出門時，天光是一種奇妙的青灰色，如同蒙著一層薄紗。穿過尚且寂靜的小巷，踏過濕潤的石橋，獨行的腳步聲清晰可聞。這是一天中我最愛的時辰——“天已亮，日未出”。白日的喧囂還未登場，夜的深沉已然褪去，天地間仿佛獨為我辟出一方寧靜。</p> <p class="ql-block">　　上山的青石板路泛著微光，是夜露凝結(jié)的痕跡?？諝馇鍥觯钗豢?，肺腑間便充盈著龍眼樹葉特有的、帶著一絲甜味的清氣，這是屬于南方初秋的晨味。</p><p class="ql-block"> 行至大坪村路口，忽見得一人立于架在龍眼樹間的木梯上，正仰頭忙碌。那是個膚色黝黑的村民，背上斜挎著大大的竹筐，手中握著一把果剪。原是到了龍眼成熟的時節(jié)，他正采摘果實。只見他精準(zhǔn)地找到果枝，剪刀"咔嚓"一聲，整枝飽滿的龍眼便應(yīng)聲而落。動作間，總有幾粒果子從枝頭震落，簌簌墜下，在青石板上蹦跳著，像是大地收獲的晨珠。</p> <p class="ql-block">　　我駐足觀看，取出手機欲留下這生動的畫面。不料快門聲驚動了他，他轉(zhuǎn)過身來，居高臨下地望見我。我以為會打擾他的勞作，正欲致歉，卻見他俯下身來，古銅色的臉上綻開淳樸的笑紋，伸手遞來一枝龍眼。那枝上果實累累，顆顆飽滿，還帶著晨露的濕潤。"嘗嘗，甜著呢。"他的聲音如同這清晨的空氣，清爽而真誠。</p><p class="ql-block"> 我連忙道謝接過，剝開一顆，乳白的果肉清甜多汁，正是這個季節(jié)最美好的滋味。這份意外的饋贈，讓這個清晨頓時多了幾分人情的溫暖。</p> <p class="ql-block">　　再往上行，東方天色悄然漸變。那不再是沉悶的灰，而是浸染開一片柔和而遼遠(yuǎn)的魚肚白。光，是有的，卻不刺眼；夜，是退了的，卻留有余韻。這是一種朦朧而清醒的微光，足以照亮前路，又溫柔得不驚擾任何一場夢。</p><p class="ql-block"> 駐足遠(yuǎn)眺，遠(yuǎn)山的輪廓在晨靄中顯得溫潤柔和。山下的街巷樓宇靜靜舒展，尚未被車鳴人聲喚醒。整座小城，仿佛一個貪睡的孩子，還安然地枕在最后一個淺夢里，讓人不忍打擾。</p> <p class="ql-block">　　口中龍眼的清甜尚未散去，手心還留著那枝果實的重量。這一刻的感悟尤為深刻：最美的風(fēng)景，不僅在天地之間，更在人與人相遇的善意里。</p><p class="ql-block"> 待我緩緩下山，東方既白。市聲漸起，我匯入人流，去菜市場攜一把一日的新鮮，踏上歸途。腳步丈量的，不僅是九千余步的距離，更是一段從靜謐到喧鬧、從獨處到入世的、完整而豐盈的清晨。而那枝帶著露水的龍眼，將成為這個早晨最甜美的記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