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331邊境線手記</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13)嘉蔭賞“龍”記</b></p><p class="ql-block"> 買下莉婭老大姐丟失60年的一本舊書,然后又托人給她寄回俄羅斯猶太自治州,我倆似乎做了一件國際友誼交流的大事,又似乎做了一件莫大的善事,心里充滿了成就感,晚飯吃得香,夜里睡得也很香,一覺醒來,太陽已升起老高。</p><p class="ql-block"> 我們從同江市出發(fā),過松花江大橋,繼續(xù)沿著黑龍江向北駛?cè)?,不多時便進入了小興安嶺北麓。這是一段美得驚艷,險得動魄的邊防線。路的內(nèi)側(cè),小興安嶺上的樹林密不透風(fēng),翠得發(fā)亮的白樺林,綠得幽深的松柏叢,似圍墻,又似路沿,蜿蜒曲折,峰回路轉(zhuǎn);路的外側(cè)則是黑龍江上的懸崖峭壁,峭壁上掛滿了艱難生長的松柏,有的伸向江中,有的直插云天,似圍欄擋住了濁浪翻滾的江面,但那浪拍崖壁的濤聲,似龍吟虎嘯,仍令人心驚膽戰(zhàn)。</p><p class="ql-block"> 精力高度集中往往會把時間感縮短。不知不覺,嘉蔭小城就毫無防備地、綠意盎然地?fù)淙胙酆?。它不像一座城,更像是從小興安嶺茂密的林海與黑龍江氤氳的水汽中自然生長出來的一塊翡翠。天空是洗過的藍,云朵低垂,仿佛一伸手就能扯下一片??諝饫飶浡闹参锴遒姆曳?,狠狠吸一口便會讓人沉醉。</p><p class="ql-block"> 嘉蔭小城不僅有著壯麗界江風(fēng)光、原始森林生態(tài)、獨特邊境風(fēng)情的旅游資源,她還有個最耀眼的名片:<b>“中國第一龍鄉(xiāng)”。</b></p><p class="ql-block"> 1902年,一位名叫“阿馬利茨基”的俄國地質(zhì)學(xué)家,在這一帶的江岸上,發(fā)現(xiàn)了大量的化石。后來他組織了大批人手,從這里挖走了一具非常完整的大骨架,運回俄國的圣彼得堡,經(jīng)一位叫“里亞賓寧”的生物地質(zhì)教授研究,最后正式命名為‘黑龍江滿洲龍’,這是在中國土地上第一具被科學(xué)命名和研究的恐龍化石。</p><p class="ql-block"> 辦好酒店入住手續(xù),在二樓餐廳簡單吃了碗大鍋菜,老水就要去看“滿州龍”。我說:“咱們在河南西峽、四川自貢、云南楚雄等地都看過恐龍化石,那有那么稀罕,先回房間休息會兒再去吧!”老水急不可耐,連連說:“不,不,書上說這里的龍叫鴨嘴龍,特別可愛。走,走,走!”不由分說就拉著我進了電梯。</p><p class="ql-block"> 出酒店往右拐,便是江邊廣場。廣場大門左側(cè)是一棟八層高的文旅中心大樓,樓的墻壁、陽臺上都掛塑著千姿百態(tài)的滿州龍造型。鴨嘴龍不似其他恐龍那么恐怖兇惡,或仰,或俯,或跳,或臥,或憨,或怒,或吼,或睡,或大,或小,都那么溫和可愛,狀態(tài)可掬。</p><p class="ql-block"> 老水看著入迷,仰著頭,張著嘴,目不轉(zhuǎn)睛,突然一縷涎水滴落出來,我撲哧一聲沒敢笑出來,又趕緊捂上嘴,他問我:“怎么啦?”我沒好意思說,拉上他就往江邊走。</p><p class="ql-block"> 沿江邊是一排休閑長椅,每個長椅兩頭或背后,都有一只銅鑄的小鴨嘴龍。它們或鬼鬼祟祟給你捉迷藏。或伸長脖頸,小心翼翼、屏息凝神地探向長椅上,想吃人手里的食物。那副又饞又怕的小賊模樣,活靈活現(xiàn),誰見都會忍俊不禁。</p><p class="ql-block"> 廣場東側(cè)是一大片樹林。樹下一只體型敦實、充滿母性光輝的母龍正低下頭,用她寬厚溫柔的吻部,輕輕推著一只圓滾滾、似乎還對世界懵懵懂懂的小龍,仿佛在耐心教導(dǎo)它辨別眼前哪一種植物更為可口。另一只稍顯活潑的小龍則完全不顧母親的教學(xué),正用它短小的前肢賣力地刨著一個沙坑,胖乎乎的尾巴因為用力而高高翹起,甩出無比歡快的弧度。這組雕塑沒有絲毫的宏大敘事,只有彌漫于細節(jié)之中的愛與生機。</p><p class="ql-block"> 翌日早餐后,我倆沿著酒店門口的主干道由北向南漫步。整條大街高低錯落的建筑外立面上,形態(tài)材質(zhì)各異的鴨嘴龍以令人驚嘆的創(chuàng)意方式融入其中:</p><p class="ql-block"> 一家現(xiàn)代風(fēng)格的咖啡館,陽臺的金屬欄桿被直接鑄成了一排正在列隊前行的小鴨嘴龍剪影,仿佛一支古老的軍團正在巡視它的現(xiàn)代領(lǐng)地。</p><p class="ql-block"> 食品大樓的整面巨大側(cè)墻,被一幅宏偉的3D壁畫占據(jù):一只無比逼真的巨龍正破墻而出,身上的每一片鱗甲都清晰分明,眼神銳利而充滿動感,強烈的視覺沖擊力讓人產(chǎn)生幻覺,仿佛下一秒這龐然大物就要踏碎墻體,步入現(xiàn)實街巷。</p><p class="ql-block"> 市政的路燈燈柱,都被裝飾成龍尾纏繞的形態(tài);銀行門口,兩只笑容可掬的石雕鴨嘴龍取代了莊嚴(yán)蹲坐的石獅子。這里的龍,與建筑功能、市民生活形成了完美而自然的融合。我們邊走邊拍,驚嘆不已,仿佛不是在逛街,而是在參觀一個規(guī)模宏大、永不落幕的露天恐龍藝術(shù)博覽會。</p><p class="ql-block"> 向南走到盡頭向右一拐,是一條平房老街。這里的龍,褪去了主街的些許藝術(shù)張揚,變得更加質(zhì)樸,浸染著濃濃的煙火氣與歲月感。</p><p class="ql-block"> 老舊的院門門楣上方,鑲嵌著燒制的青釉鴨嘴龍形陶瓦,作為守護家宅的瑞獸。</p><p class="ql-block"> 斑駁的紅色磚墻上,用黑白兩色的鵝卵石,巧妙地嵌出簡樸而抽象的龍形圖案,若不細看,幾乎與墻融為一體。</p><p class="ql-block"> 一戶人家的柴棚門口,竟擺著一個用廢舊輪胎、鐵皮桶和自行車鏈條等邊角料做成的抽象龍雕塑,粗獷的工業(yè)感與樸素的創(chuàng)意結(jié)合,令人拍案叫絕。 </p><p class="ql-block"> 我對老水感嘆道:“龍在這里,不是展覽品,是他們看家護院的瑞獸,是墻上的日常裝飾,是生活本身的一部分?!?lt;/p><p class="ql-block"> 當(dāng)我倆驅(qū)車離開嘉蔭城區(qū),駛上331國道繼續(xù)北上時,眼前的景象將所有的震撼推向了高潮。道路兩旁,不再是城市里精巧的單元雕塑,而是每隔十幾米就出現(xiàn)一組大型恐龍群像。</p><p class="ql-block"> 它們由鋼鐵、巨石或混凝土鑄成,體型宏大,氣勢恢宏,巍然屹立于曠野之中、山林之下,與天地同框。</p><p class="ql-block"> 它們與飛馳的車輪為伴,構(gòu)成了一幅無比壯闊、超越現(xiàn)實的磅礴畫卷。這不再是藝術(shù)點綴,而是對“龍之鄉(xiāng)”精神的終極詮釋,是嘉蔭人獻給這條邊境公路、獻給所有過往旅人的、最隆重的禮贊。</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未完?待續(xù))</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