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南部山區(qū)的鄉(xiāng)村，依山傍水，宛如畫卷。那一座座村莊，靜臥于山水之間，風(fēng)景如詩，美不勝收。當(dāng)年，一群知青在這片土地上插隊落戶，歷盡風(fēng)霜，也在這片土地上留下了青春的足跡與各自的故事。一九七七年的春節(jié)剛過，寒意未散，通往山外的道路仍被冰雪封鎖，唯有靠近公路的村落，尚可勉強(qiáng)通行。澤林在家中坐不住了，心中那份思念與牽掛驅(qū)使他踏上歸程，坐車、步行，輾轉(zhuǎn)來到了黃臺。</p><p class="ql-block"> 黃臺的樹，早已被北風(fēng)剝?nèi)チ司G葉，只剩下樹枝在寒空中靜靜佇立。樹下積雪未融，仿佛冬日遲遲不愿離去。澤林剛踏上這片熟悉的土地，便從挎包中取出那支陪伴他多年的笛子，輕輕吹響。悠揚(yáng)的笛聲在寂靜中回蕩，北風(fēng)那個吹，雪花那個飄，雪花兒那個飄飄，年來到……那熟悉的旋律，仿佛喚醒了沉睡的記憶。笛聲傳入村中，老鄉(xiāng)們聆聽到，臉上浮現(xiàn)出會心的笑容。他們聽得出，這是澤林和知青們回來了。那笛聲，不只是旋律，更是一種久別重逢的訊號，一種溫暖的召喚。人們從屋中走出，彼此傳遞著喜悅的消息，黃臺的空氣仿佛也因這聲音而變得溫暖起來。</p><p class="ql-block"> 女知青們也被這氣氛感染，紛紛加入合唱。在澤林的笛聲伴奏下，她們放聲歌唱，歌聲清脆，穿透寒意，喚醒了沉睡的村莊。黃臺樹下，昔日的寂靜被打破，歌聲、笑聲交織在一起，仿佛春天的腳步正悄悄臨近，大地即將蘇醒。</p><p class="ql-block"> 黃臺樹下，歲月流轉(zhuǎn)，青春未遠(yuǎn)。那笛聲依舊，那歌聲依舊，仿佛在訴說著一個關(guān)于堅守與希望的故事。冬天終將過去，春天總會到來。而那棵黃臺樹，依舊靜靜佇立，見證著一代人的成長與歸來。</p><p class="ql-block"> 夜幕悄然低垂，澤林悄悄取出從家中帶來的年下菜，與趙老師和嬸子圍坐一桌。飯菜雖樸素，卻有著人間煙火的溫情。席間，他不動聲色地探問起思博的近況。趙老師聽后，眉心微蹙，緩緩開口：“我與思博她爸雖異姓，情卻勝似手足。年少時，我們在黃臺樹下奔跑嬉戲，風(fēng)雨同舟，情誼深厚，比親兄弟還要親?！彼D了頓，目光沉靜，“三年前，老兄將思博托付于我，這是一份沉甸甸的責(zé)任。思博的兩個哥哥工作遠(yuǎn)在他鄉(xiāng)，唯有她這一個姑娘在身邊，卻偏偏趕上下鄉(xiāng)。彼時她的父親，一位曾參加抗日戰(zhàn)爭的老革命，正接受審查，身不由己。無奈之下，思博爸來信說明緣由，這才有了她回鄉(xiāng)的決定。”趙老師望向窗外漸濃的夜色，“如今社會形勢漸穩(wěn)，老兄的問題也得以澄清，他來信讓思博回家一趟，我便叮囑她在家里多待些日子。”澤林靜靜聆聽，聽到“這姑娘也快回來了”一句，心中竟泛起一絲久違的暖意，仿佛黃臺樹下的舊時光，正悄然歸來。</p> <p class="ql-block">喜鵲在屋角歡唱，鳴出一串串喜悅的音符，宛若春日里最靈動的序曲。鄉(xiāng)村的小路通向遠(yuǎn)方，仿佛通向時光深處。天際下，一位沉靜的姑娘緩緩走來，仿佛從歲月中走出的剪影。她身著一件洗得泛白的舊軍裝，肩挎一個黃軍包，兩條不長的小辮子左右搖擺，步伐堅定而從容，每一步都踏出無聲的信念，昂首向那棵熟悉的黃臺樹下走去。她忽然放慢腳步，目光微凝，似在等待，又似在守望，仿佛那樹下藏著她青春的諾言。</p><p class="ql-block">澤林靜靜佇立，低聲吟唱著心中的歌：</p><p class="ql-block">夜色溫柔，靜謐如水</p><p class="ql-block">田野上，唯有我的歌聲回蕩</p><p class="ql-block">想給遠(yuǎn)方的姑娘寫封信</p><p class="ql-block">可惜無人將情意傳揚(yáng)</p><p class="ql-block">待到千里雪融春歸</p><p class="ql-block">待到田野吹來和煦風(fēng)</p><p class="ql-block">美麗的家鄉(xiāng)換了新顏</p><p class="ql-block">姑娘便會伴我笛聲入夢鄉(xiāng)</p><p class="ql-block"> 多么美妙的時光，真的讓人沉醉，此時的語言都是多余的。兩顆年輕的心跳，在夜色中悄然靠近，情感在沉默中升溫。這久別的日子仿佛被拉得很“長”，卻也正因這份漫長的等待，重逢才顯得如此珍貴。澤林緊緊抱住了思博，在黃臺樹下，兩人悄然墜入沉默的相戀之中，仿佛時光也為這一刻停駐。月光如水，情意綿綿，冬去春來，萬物更替，而思博白晶的臉上，那一抹淡淡的紅暈，更映襯出青春的嬌羞與美麗。澤林在靜靜的守候中，終于迎來了屬于他的初吻，那一刻，風(fēng)輕樹曳，仿佛整個世界都在為他們祝福。</p><p class="ql-block"> 晨曦初露，朝陽如火，高懸于東山之巔，金色的陽光如綢緞般灑滿大地，溫暖而明亮，一派新春氣象。社員和知青們?nèi)齼蓛傻?，聚集在那棵還沒有綠葉的黃臺樹下，微風(fēng)輕拂，帶來泥土的芬芳。老隊長一手搭在鐵锨的木柄上，目光如炬，語氣堅定：“開春第一天，咱們先去把塌了的堰墻重新壘起來，保住這片土地，小麥才會有好收成。”這樸實(shí)的話語，道出了農(nóng)民對土地的深情與執(zhí)著。然而，澤林不經(jīng)意的一句感慨，卻被旁人聽去，惹來些麻煩。那個年代，一句話可能帶來意想不到的后果，人們說話不得不格外小心。</p><p class="ql-block"> 澤林是個豪放而厚道的人，干活從不惜力，說話也總是樸實(shí)無華。他那句“地是活的，得用心護(hù)著”，本是隨口一說，卻不知怎的傳到了大隊書記耳中。有人添油加醋，說他話里有話，暗含不滿。于是，原本平靜的一天，被這句無心之言攪起波瀾。黃臺樹下，氣氛一時凝重起來。但老隊長了解澤林，也明白眼下最要緊的是春耕。他拍了拍澤林的肩膀，低聲說：“別怕，咱干咱的活，地不會騙人?！贝箨牭念I(lǐng)導(dǎo)對澤林很了解，他任勞任怨，也就沒再深究。風(fēng)波漸漸平息，黃臺樹下又恢復(fù)了往日的熱鬧。人們扛起工具，走向田間地頭，開始了新一年的勞作。</p><p class="ql-block"> 陽光透過黃臺樹的枝干，在地上灑下點(diǎn)點(diǎn)光斑。風(fēng)輕輕吹過，樹葉沙沙作響，仿佛也在訴說著這片土地上的故事。黃臺樹，見證了無數(shù)個春去秋來，也見證了人們在這片土地上辛勤勞作、默默堅守的身影。它像一位沉默的長者，守望著村莊，守望著希望。澤林不經(jīng)意的發(fā)現(xiàn)，今天沒看到思博的身影，心中納悶。轉(zhuǎn)身回到了思博的住處，可這時她已踏向去公社報到的路上。</p><p class="ql-block"> 午后的陽光斜斜地灑在知青屋的窗前，空氣中彌漫著倦意。澤林收工歸來，腳步沉重，神情疲憊，剛躺上床便仿佛被倦意吞沒。小劉拿來兩個窩頭，端來一碗燉白菜，湯里還摻著幾塊豬肉，可縱是白面饃饃與肉香撲鼻，也提不起他的胃口。他只是怔怔地望著屋頂，腦海里反復(fù)浮現(xiàn)思博的身影——他到底去哪兒了？這事，趙老師定然知情。澤林暗下決心，稍作歇息后便起身，準(zhǔn)備前往趙老師家問個究竟。</p><p class="ql-block"> 澤林起身整了整衣衫，帶著幾分疲憊，卻掩不住內(nèi)心的焦灼。推開趙老師家的門，迎接他的是兩位慈祥的老人。他們見澤林來訪，既驚喜又欣慰，忙招呼他坐下。趙老師道出了思博被調(diào)往公社的緣由：她這次回湖北待的時間較長，因她媽媽住院，照料一段時間，組織上也有意想讓思博留下來，也算對老革命的一份情義，可思博回絕了，執(zhí)意回老家工作。就這樣通過領(lǐng)導(dǎo)協(xié)調(diào)，臨時借調(diào)的方式，去公社工作。至于以后如何，趙老師言語中透著幾分疑惑，也夾雜著對年輕人前路的關(guān)切。老兩口語重心長地勸誡澤林，踏實(shí)做好自己事，更要懂得自省，莫被一時的波折所困。澤林聽后，心中似有所悟，神情也漸漸沉靜下來。</p> <p class="ql-block"> 春日的腳步輕盈而迅疾，山野間桃紅柳綠，桃花如云似霞，綻滿枝頭，惹人憐愛。思博因工作調(diào)動，暫居公社單身宿舍，吃上了食堂的安穩(wěn)飯，也有了可以歇息的星期天，日子雖簡單，卻也算安穩(wěn)。然而，心中最牽念的，仍是那片熟悉的黃臺土地，還有澤林的身影。他總想著找個空閑，回去看趙伯伯和嬸子，也順便找澤林說說心里話。</p><p class="ql-block"> 一個晴朗的周末，思博整裝出門，準(zhǔn)備踏上回黃臺的路。剛出宿舍門，便望見公社籃球場上，熱火朝天的訓(xùn)練場景。原來，公社新組建了一支農(nóng)民籃球隊，準(zhǔn)備參加區(qū)里的比賽。球場上，一位身材高挑、英姿颯爽的青年格外引人注目。思博一眼便認(rèn)出，那正是澤林。聽說他是隊里唯一的知青球員，球技出眾，風(fēng)采照人。思博心中一陣激動，喜悅之情難以言表。</p><p class="ql-block"> 可奇怪的是，澤林來到公社已有幾日，卻始終未曾尋她一見。思博忍不住走上前去，一把拉住澤林的手，滿心歡喜地傾訴思念之情，話語如春水般汩汩而出。澤林卻只是憨憨一笑，臉上泛起一絲羞澀，似乎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兩人站在球場邊，陽光灑在他們身上，仿佛時光倒流，又回到了那年黃臺樹下的舊時光。</p><p class="ql-block"> 風(fēng)景秀麗的淄河兩岸，本應(yīng)是山青水秀之地，卻因過度挖掘，水土流失嚴(yán)重，尤其到了干旱季節(jié)，河灘之上，沙坑遍布，滿目瘡痍。澤林與思博并肩走在河畔，眼前無潺潺流水，亦無魚兒嬉戲，只有風(fēng)卷沙塵，撲面而來。思博感慨道：“還是去南方吧，那里有長江浩蕩，山川秀美，你看如何？”澤林聽后，心中泛起漣漪，只因家中尚有兄弟姐妹，更有年邁雙親，難以割舍。兩人在沙坑邊坐下，思博仍在滔滔不絕地描繪著長江的美景，而澤林的目光，卻久久停留在遠(yuǎn)方那棵孤零零的黃臺樹上。</p><p class="ql-block"> 一個月的籃球巡回賽終于落下帷幕，那些日子里，澤林與隊友們踏遍了周邊的村莊，結(jié)識了許多知青和淳樸的農(nóng)民兄弟，也聽聞了許多從未聽過的往事與人生。籃球隊完成了它的使命，隊員們各自歸村，重新投入日常的勞作與生活。然而，澤林卻暫時留在了公社，被安排協(xié)助宣傳與教育工作，深入各村民辦小學(xué)，開展社教活動。這一突如其來的安排，讓他一時之間摸不著頭腦。而為了不駐公社，他每天還需徒步往返知青點(diǎn)，十幾里山路，成了他新的日常。</p><p class="ql-block"> 十幾里的山路，對澤林來說不在話下。這不僅是一次鍛煉身體的好機(jī)會，更讓他拾起了下鄉(xiāng)前在家晨練的習(xí)慣。每天清晨，他迎著初升的朝陽，踏上通往公社駐地的路途。山頭映照著朝霞，溪水潺潺流淌，仿佛也在為他伴奏。一路上風(fēng)景如畫，心曠神怡，不覺間便已走到公社門前。公社成了他落腳的地方，也成了每日的“食堂”。每天補(bǔ)助兩毛錢，足夠解決一天的飯食問題，簡單卻踏實(shí)。</p> <p class="ql-block">在公社整整一個月的時光里，澤林隨同幾位領(lǐng)導(dǎo)，奔走于十余所民辦小學(xué)之間。那些藏在貧困山區(qū)的學(xué)校，簡陋卻溫暖，民辦老師們默默耕耘、無私奉獻(xiàn)的精神，令人由衷敬佩。如今，麥浪翻滾，金黃的小麥成熟了，澤林心中泛起歸意。他想回黃臺，參加那熟悉的麥?zhǔn)談谧?。在這兒吃著皇糧，總覺得少了點(diǎn)什么，心底還牽掛著村里的知青兄弟姐妹們。離別的那天，大家紛紛前來送行，雖然共處的時光不長，但澤林為人誠懇、待人寬厚，早已贏得大家的敬重。就在眾人依依惜別之際，思博從辦公室匆匆走出，喊了一聲：“澤林，你稍等一下，我也要回黃臺，順道去村里調(diào)查一位育齡婦女的情況。”澤林沒有多言，只是輕輕點(diǎn)頭。兩人一前一后，踏出了公社的大門，身影漸漸隱沒在林蔭的小路上。（未完待續(x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