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妝顏（代序）吊腳樓 <p class="ql-block"> 這是寫給你的第六本美篇書。寫下如下的話，第一次有些誠惶誠恐，也為自己今年、去年的疏懶而懊悔：我似乎是辜負、怠慢了兩年來你的堅強，也疏忽了你在苦難中的笑容背后的諸多辛酸，以至讓許多庸常的細節(jié)在生活的指縫中溜走了。</p><p class="ql-block"> 它們都是一粒粒細碎的沙子，我卻放逐了沙里淘金的歷練和快樂。</p><p class="ql-block"> 好在此刻我的覺悟蘇醒了。遲到的覺醒，也是不錯的救贖。以后我自當勤勉一些，不可讓瑣屑沉淪，殘日余時說不定也能煥發(fā)出晚霞煮夕陽的精彩。</p><p class="ql-block"> 前幾年，在你過生日時，我都會送你一本美篇書，總共有五本了。去年沒有送，覺得欠了你的，你也不曾提起過這種不該有的的空缺。</p><p class="ql-block"> 沒送，是因為前年沒有寫出足夠的文字量。量不足不是我的疏懶，在你的前一個生理周期里，你我都很難，我們過的日子是在攜手過一個接一個的坎，每次記下這些經(jīng)歷，似乎是在火炕里滾了一道，我便有意回避了。</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更換了一種記錄方式，每天記下你的日常，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覺得這種事無巨細的記錄更直接、更具體。事實上，我錯了。記下過往不應該是簡單的口述歷史，它雖是見證，卻忽略了事實背后的情感肌理，只是無血無肉的骨骼。我忘了，哪怕是和著血和淚的文字，也是對生活的妝顏。</p><p class="ql-block"> 這兩年，快遞業(yè)發(fā)達了，你和其他老太婆一樣，也在買和退的疊加中，享受著期盼、滿足、失望彼此交織的感覺。你覺得這樣蠻充實、蠻過癮，而且還有些滋味。你說這是在苦難中，自己給自己的生活化妝。</p><p class="ql-block"> 這樣很好！好在你又有了裝扮自己的沖動和激情。我不在乎你的扮相，只是為你的某種精神追求的復活而高興。積極的生活態(tài)度就是對自己最好的妝顏，是一種大美。</p><p class="ql-block"> 這兩年你對服飾的態(tài)度有了一些變化，不再刻意地排斥奇裝異服，我亦如是。很多時候，我們走在街上，見一些年輕男女穿著設計奇巧的服裝，覺得很好玩，也發(fā)一些感慨，說這真是一個好時代，設計師可以腦洞大開地迎合市場，市場也能無所顧忌地接納或者排斥。</p><p class="ql-block"> 我倆都不怎么喜歡買褲子，脫鞋、脫褲地反復試 ，麻煩。今年上半年，你買了兩條牛仔休閑褲。兩條都是大褲腿，有喇叭形，長可及地，有一條還是縷空的，能看見你的肉肉。你說要是過去，打死你也是不敢穿這褲子的。你拍著腿給我妹妹看，妹妹“咯咯咯”地笑，她說你本就是個衣架子，穿啥都好看。她不是恭維你，是發(fā)乎心的話。說罷，她又補了一句：“想買衣服是一件好事?！泵妹谜f對了，想買，就是愛自己、愛生活。是對生活還保持著熱情。</p><p class="ql-block"> 熱愛，不只是一種行為，它對你太珍貴了，它貴在追求美好的態(tài)度。</p><p class="ql-block"> 今年，在網(wǎng)上購物你有些狂熱，吃的、穿的、用的，只要是可意的就下單，甚至不顧及實用價值。我跟你說過，采購東西的根本目的是實用，不是沖著它的價格便宜，或者好玩、好看，再便宜、再好玩好看的東西，用不著，買了管個屁用。這句話我只說過一次，也是多說了，你想買就買吧，老了、而且在重病之中還有這喜好，著實是一樁好事，它未必不是給自己的生活妝顏。</p><p class="ql-block"> 我和你都刷過同一個視頻號，說的是老年人網(wǎng)上購物的事。剛下過單，就盤算著物流該流到什么地方了，快遞到了，忙不迭地去取貨，回家后趕緊拆、趕緊試，不可意了，就立馬退。日子就這樣在下單、取貨、退貨中不聲不響地的過去了。我說這幾乎是老年人的生活日常，當然也包括你。</p><p class="ql-block"> 你笑，說買什么東西倒是其次，反倒是下單后的期盼成了網(wǎng)絡購物的要旨。這有什么不可呢？有心情倒飭快樂，也是一種妝己心顏的可愛的情趣，何樂而不為呢？</p><p class="ql-block"> 某一天，你說你的頭發(fā)比過去多了許多，你卻從未認真打理過，只是出門時用手把兩鬢往后捋一捋，至多是用梳子扒拉兩下。你若忘了，我便伸開五指在你后腦勺抓一抓，三下兩下的，居然能抓出些許風姿來。</p><p class="ql-block"> 一日，我見你涂脂抹粉，裝脂粉的是一個紫褐的盒子，方形，豆腐干大小，殼子上全是洋文。你要我猜它的身價，我說大不了百十元錢。因為你過去不好這一口，現(xiàn)在老了，該不會掏血本買這破玩意吧。</p><p class="ql-block"> 你瞅都不瞅我一眼，順口說這一盒至少合我一年的煙錢。我眨巴著眼睛一估算，我的乖乖呀，你這張老臉也太貴氣了，若是一月一盒，我怕是要賣房才能侍侯得起。由你去折騰吧，女為悅己者容，花點錢圖個快活也是值得的。</p><p class="ql-block"> 古有發(fā)委藉地、徐徐結發(fā)之說，這八個字稱得上中國古典文學中最美的梳妝場景之一。寥寥八字，不僅傳神地寫出了女主人公的美貌，更將她身處劣勢卻鎮(zhèn)定從容、看淡生死的氣度與智慧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此刻，我在想，女性不為取悅異性，只是為自己的尊嚴、為自己的心情舒暢而妝顏，這是另一重境界的美。</p><p class="ql-block"> 我們正在老去，容顏一天天逼近“天老地荒”，不必嘆息，把硝酸甘油、甲潑尼龍、瑞舒伐他汀、阿斯匹林之類當作點心吃也未嘗不可，只要把彼此當作自己最好的味道，照樣可以容光煥發(fā)地行杖而行，從容地站在風雨中，等待那縷為我們噴薄而出的陽光。</p><p class="ql-block"> 不屈命運的執(zhí)著、堅強之后，未來的日子未必沒有永遠的花容月貌。努力吧，婆娘！自己不想站立，誰也扶不起來，只要自己不倒，誰也打不倒我們。</p><p class="ql-block"> 幸福有各種樣式，哪怕是渾身布滿傷痕的幸福也是幸福??！</p><p class="ql-block"> 2025/08/31利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