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檐角風(fēng)過處，便是天人合一時，看日出日落已經(jīng)成了習(xí)慣，看書學(xué)習(xí)更是人生的必修課。</p>
<p class="ql-block">清晨被窗欞外的鳥鳴喚醒時，恰好看見第一縷晨光漫過檐角的瓦當(dāng)。伸手推開窗，風(fēng)里裹著新抽的槐花香，順著指尖鉆進衣袖——那一刻忽然愣神，這風(fēng)、這光、這花香，竟像是早與身體里某根看不見的弦對好了頻率，輕輕一碰，便漾開滿心的妥帖。后來才懂，這種莫名的契合，正是古人說的“天人合一”最淺淡的模樣。世人總覺得這四個字帶著玄奧的面紗，藏在古籍的褶皺里，需得焚香煮茶、枯坐參禪才能窺見一二?？蓪嶋H上，它從來不是高高在上的哲學(xué)概念，而是散在煙火里的尋常：是春日踏青時指尖觸到柳枝的軟，是夏夜納涼時耳畔接住蟬鳴的脆，是秋日曬糧時掌心接住陽光的暖，是冬日圍爐時鼻尖嗅到炭火的香。</p>
<p class="ql-block">要懂“天人合一”，得先看清人與宇宙的牽連——不是隔著遙遠的星河相望，而是我們本就是宇宙縮在掌心的模樣。中醫(yī)里說人體有三百六十五個穴位，像被誰精心排布的星子，散落在四肢百骸間。從前總覺得這只是個巧合的數(shù)字，直到去年秋天跟著鄉(xiāng)下老中醫(yī)按揉合谷穴，他指尖落在虎口處，輕輕一轉(zhuǎn)便說：“立春時太沖穴的氣最盛，你那時候總愛煩躁，其實是肝氣順著經(jīng)絡(luò)往上冒；冬至?xí)r涌泉穴的暖最沉，睡前用熱水泡泡腳，能把寒氣從腳底板逼出去?！蹦菚r候才驚覺，我們的身體竟是一本攤開的日歷，每一個穴位的起伏，都踩著四季輪回的鼓點，分毫不差。</p>
<p class="ql-block">再看人的四肢，也藏著自然的密碼。春天總?cè)滩蛔∠胪馀?，踩著青草的軟，伸手去夠枝頭的新芽，手臂舒展時像春日的柳枝抽條，連指尖都帶著“生”的勁兒；冬天愿意蜷在暖爐旁，把手腳縮進厚棉鞋里，雙腿沉穩(wěn)時似冬日的古松扎根，連膝蓋都透著“藏”的穩(wěn)。古人說“人有四肢，猶歲有四時”，原來不是文人的比喻，是身體早已刻進骨血的記憶。去年冬天我得了場小感冒，總覺得渾身發(fā)沉，母親讓我貼著墻根站著，雙手自然下垂，腳跟貼著墻縫。站了不過一刻鐘，竟覺得后背慢慢暖起來，像有股熱氣順著脊椎往上爬。母親說：“冬天的氣要沉，你老想著伸胳膊抬腿，氣散了，病怎么好得快？”現(xiàn)在才懂，順應(yīng)四肢的“性”，就是順應(yīng)四季的“理”。</p>
<p class="ql-block">十二經(jīng)絡(luò)更像十二條看不見的溪流，在身體里按著月份流淌。正月里肝經(jīng)最旺，容易覺得煩躁，得去河邊走走，看冰消雪融，肝氣才會順著流水慢慢舒展開；三月里脾經(jīng)當(dāng)令，吃點剛挖的春筍，裹在米粥里煮爛，脾胃便像被春雨潤過的田，透著清爽；六月里心經(jīng)最活，午后容易犯困，趴在窗臺上打個小盹，讓心跟著蟬鳴歇一歇，醒來便覺神清氣爽；九月里肺經(jīng)主事，晨起煮點梨湯，用勺子刮著梨肉吃，連呼吸都帶著甜潤的氣。這十二條“溪流”的漲落，從來都和窗外的月份一一對應(yīng)，就像河邊的蘆葦知道什么時候抽芽，池里的荷花知道什么時候開花，我們的經(jīng)絡(luò)也知道什么時候該“滿”，什么時候該“淺”。</p>
<p class="ql-block">最妙的是脊椎的二十四節(jié)，恰如一年的二十四節(jié)氣。清明時第三節(jié)脊椎會微微發(fā)緊，像是在提醒該去郊外踏青，踩著松軟的土，讓陽氣順著脊椎往上冒；小滿時第八節(jié)脊椎會覺得脹，得煮點綠豆湯，就著新摘的黃瓜吃，把暑氣從身體里排出去；霜降時第十七節(jié)脊椎會覺得沉，晚上睡覺前用溫?zé)岬拿矸笠环?，?jié)氣的寒氣便慢慢散了；大寒時第二十二節(jié)脊椎會發(fā)僵，坐在暖爐旁烤烤后背，連骨頭縫里都透著暖。有次我?guī)蜖敔敶繁?，他指著后背的骨頭說：“每到節(jié)氣變天，我這脊梁骨就會‘說話’，比日歷還準?！痹瓉砦覀兊募贡?，竟是一座微型的節(jié)氣臺，每一節(jié)的輕重，都藏著天地的消息。</p>
<p class="ql-block">這些牽連從來都不是古人的臆想。他們沒有精密的儀器，卻蹲在田埂上看麥子抽穗，從青苗到黃穗，數(shù)著日子記著節(jié)氣；坐在屋檐下觀星斗轉(zhuǎn)移，從北斗橫斜到銀河西流，看著星辰定著方位；把手按在自己的脈搏上，從春日的輕快到秋日的綿長，摸著心跳辨著時節(jié)。一天天、一年年過去，他們終于數(shù)出了穴位與日子的對應(yīng)，數(shù)出了經(jīng)絡(luò)與月份的糾纏，數(shù)出了脊椎與節(jié)氣的契合。最后才發(fā)現(xiàn)，人從來不是懸在宇宙之外的塵埃，不是孤立的“我”，而是宇宙把自己揉碎了，撒進了我們的身體里——每一顆“星子”（穴位）的閃爍，都和天邊的星辰同頻；每一條“溪流”（經(jīng)絡(luò)）的奔涌，都和江河的潮汐同步；每一節(jié)“脊梁”（脊椎）的起伏，都和四季的更迭同拍。我們的身體里，藏著整個宇宙的密碼，只是大多時候，我們忙著趕地鐵、寫報表、接電話，忘了去聽這密碼的聲音。</p>
<p class="ql-block">可“天人合一”從來不止是“知道”。知道穴位對應(yīng)日子，知道經(jīng)絡(luò)跟著月份，知道脊椎連著節(jié)氣，不過是摸到了門檻。真正的契合，是讓自己的思想、行為、甚至呼吸，都融進宇宙的節(jié)奏里，像兩滴同頻率的水，滴進同一個湖面，漾開一樣的漣漪。就像彈琴，弦調(diào)對了，指尖落下才能彈出好聽的音；人跟自然的“弦”對了，日子過著才會覺得妥帖。</p>
<p class="ql-block">老子在《道德經(jīng)》里說“致虛極，守靜篤”，從前總覺得這是要躲進深山老林里打坐，遠離塵世才能做到。直到一個雪天的清晨，我煮了壺白茶，坐在窗邊看雪落。一開始還在想白天要處理的工作，心里像塞了團亂線，雪落在窗上也覺得煩，連茶喝著都沒了味。后來索性關(guān)掉手機，把腦子里的念頭一點點清空，只盯著茶杯里升起的熱氣，看著它慢慢散在冷空氣中；只聽雪落在枯枝上的“簌簌”聲，像誰在輕輕翻著書頁。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覺得自己變成了窗外的一棵梅樹——根扎在土里，不慌不忙地吸著雪水；枝椏伸向天空，不躲不避地接著雪花；花苞裹在雪殼里，不急不躁地等著春天。那一刻沒有“我”，也沒有“雪”，只有一片安靜的白，裹著淡淡的梅香，在空氣里慢慢漫開。原來“虛”不是空無一物，是把心里的雜念掃干凈，讓心變成一面干凈的鏡子；“靜”不是一動不動，是讓自己的節(jié)奏慢下來，跟著自然的節(jié)拍走。</p>
<p class="ql-block">佛教里說“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從前覺得這話玄乎，直到夏天貪涼吃多了冰西瓜，拉了幾天肚子才明白。夏天熱，就想躲在空調(diào)房里，把溫度調(diào)得越低越好；就想把冰棒、冰奶茶往嘴里塞，越?jīng)鲈接X得舒服?？蛇@樣做了之后，肚子卻鬧起了脾氣，渾身也沒了力氣。母親說：“夏天的熱是‘陽’，你用冰把它壓下去，身體里的‘氣’就亂了?！焙髞砦覍W(xué)著傍晚去河邊散步，讓晚風(fēng)慢慢吹走燥熱，比空調(diào)更舒服；睡前用溫水泡泡腳，讓身體里的“氣”順過來，比冰棒更解乏。原來“放下表象”，不是拒絕生活，是看清自然的規(guī)律——夏天該熱，就讓身體出出汗，把冬天攢的寒氣排出去；冬天該冷，就讓手腳凍一凍，把夏天積的火氣收起來。順著規(guī)律走，反而少了許多麻煩。</p>
<p class="ql-block">其實這種“合一”，藏在最普通的日子里，不用刻意去求，用心去做就好。春天吃剛冒芽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