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昵稱：邱建秀</p><p class="ql-block">美篇號：2086102</p><p class="ql-block">景點：湛江特呈島</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開往特呈島的輪船離了岸，城市中的人聲車鳴沉入水底，遠方，陰天的海天融成同一灰調(diào)。輪船切開濁浪向前，白色浪花在船尾綻放。特呈島，那座未被人工修飾的島嶼，便在茫茫大海的前方，顯現(xiàn)著一道模糊的曲線。</p> <p class="ql-block">曲線漸漸成形，眼前就是小小的特呈島。</p><p class="ql-block">踏上島岸，一股濃烈的咸腥味兒襲來。路邊小攤，魚干蝦干在灰蒙蒙的光里鋪陳，咸腥味凝成氣體，闖入每一次的呼吸里。</p> <p class="ql-block">島上的小電動車是游人最和諧的朋友和探島的羽翼。復夫載著我，駕著小電動沿海邊路環(huán)繞特呈島。</p><p class="ql-block">古越語的“特呈”，意為“吉祥之地”。萬年海浪雕琢著火山熔巖的筋骨，將它塑成湛江港灣里一枚倔強的棋子，世代守望著雷州半島人，他們的骨血早已浸透了漁網(wǎng)的經(jīng)緯、海風的咸澀與潮汐的脈搏。環(huán)島一周，不過七公里，卻自有其疏朗開闊的胸襟。</p> <p class="ql-block">車輪在幾乎無人的道上行駛。車左側(cè)是灰灰的海水，無數(shù)小船因天陰而靜伏岸邊；右側(cè)，則是鋪展著溫柔的綠茵，牛羊散落其上，低頭覓食，尾巴悠然甩動，一派與世無爭的恬靜。灰冷與碧暖，海與陸的兩種質(zhì)地，在這小道兩旁如此自然地毗鄰而居，仿佛天地初分時便是這般和諧的安頓。</p> <p class="ql-block">風借著車速勁，帶著海水的涼意，穿透我的衣衫。天空依舊如一塊吸飽了水的灰布，灰得毫無層次。忽爾一陣濃烈的咸腥灌入鼻腔，又倏忽散去，如同大海一次深長的吐納，提醒著它無邊的存在。</p> <p class="ql-block">轉(zhuǎn)個彎，視野被一片綠色所占據(jù)，這是立于海水邊的一片紅樹林，我們停下車，走向紅樹林的沙灘。</p><p class="ql-block">紅樹林并不是紅色，因樹皮內(nèi)有會變魔術的血液——單寧，遇空氣氧化，樹干便沉淀為深沉的紅褐色，葉子盛長成茂密的綠色而得名。它們盤踞灘涂，枝干虬結(jié)如龍，根須探入泥沼，織就一片幽深的水上迷宮，像一列衛(wèi)士守護著這片島嶼。</p> <p class="ql-block">沙灘上，一艘綠色的小船被纜繩系著，泊在淺灣。這艘漁船是新刷的綠，這里好多船身都是綠色，也許綠是島嶼人喜歡的顏色吧，陽光天日，海水藍綠即沒有風暴 ，便可以出海打魚了。</p> <p class="ql-block">一位皮膚皴黑的老漁翁，叼著卷得粗粗的煙卷，從低矮的船棚里踱出，彎腰收拾著漁網(wǎng)。動作緩慢而篤定。</p><p class="ql-block">復夫上前搭話，夸這片紅樹林長得茂盛。老人用帶著濃重雷州口音的普通話告訴我們，他們從不稱這叫“紅樹林”，祖輩都叫它“海底森林”或者叫“浪兜”。他指著那片綠：“有這片林子兜著，多大的浪頭到了跟前，也都沒了脾氣。”他說這海底森林里藏著他們祖?zhèn)鞯臐O路，退潮時，沿著那些只有他們認識的暗道走下去，能在那泥灘深處挖到最肥美的泥丁和血蚶，那是大海給守島人獨有的好東西。他說岸上人離了鐘表不行，而島上人離了潮汐歌訣才真叫寸步難行。說著喃喃念叨：“初一十五晌午潮，初八二十三，潮滿早晚干。”語調(diào)帶著滿滿的虔誠感。</p> <p class="ql-block">離開老人，沿著沙灘步行。陰天的灰色把小島籠罩在壓抑的氣氛中，好在有一條彩色的木橋，雖然這形這色與這里海灘的沉穩(wěn)色調(diào)似乎不太協(xié)調(diào)，可在這陰天的灰色中，它給人一種提氣的力，壓抑感頓時消失。</p><p class="ql-block">我們就地歇下放出無人機，它如一只束縛久了放飛的鳥，升騰而起，盡收海天之景，我們的視野在遙控的畫面里變得無比開闊。</p><p class="ql-block">突然，我在畫面上發(fā)現(xiàn)了紅樹林深處隱約可見一艘小船，它船身半舊，漆色斑駁，卻自有一種淡定的安然。小船在綠蔭水道間緩緩漂蕩，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仿佛是細碎的低語和輕笑，船上會不會有一對情侶呢？我和復夫忍不住好奇，收了無人機躡腳向那片紅樹林走去。</p> <p class="ql-block">紅樹林中微露的小船依舊悠然地微蕩，突然我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相似的畫面，我看向復夫，恰好他也回過頭來，我倆不約而同地相視而笑。在我倆的笑眼深處，時光的湖面驟然被攪動，漣漪蕩開，映出許多年前武大東湖湖畔我倆的身影。那時的我們，手中捧著白朗寧夫人的詩集，輕讀的詩句落在湖面，揉皺了那一片湖水。那片被詩行揉皺的湖，把我們由畫友變成了情侶……</p><p class="ql-block">就在這一瞬間，眼前的灰色海水，幻象般地變成了溫潤的綠。不知道是紅樹林濃稠的倒影，抑或是被武大的碧綠的湖水記憶攪拌成的色彩？</p><p class="ql-block">灰色與綠色，在此刻奏出帶節(jié)奏的悠揚旋律。</p> <p class="ql-block">好像是擔心被打擾到那艘小船里可能有的兩個人兒，我們離開紅樹林移步到這片沙灘上。抬眼掃視這原始的小漁村：海灣靜臥的船群，沙灘上沉默的船屋，散落著的漁具，飄散在空氣中的咸味，……這原始感帶來了一種沉重，卻更有一種未經(jīng)矯飾的、帶著海鹽顆粒感的蓬勃生機，一種直面生存本身的、帶有神圣感的樸素尊嚴。</p> <p class="ql-block">復夫俯身從沙地上拾起一枚小小的貝殼遞給我。它毫不起眼，灰白的外殼上布滿細密的紋路，這小小的造物，是島嶼億萬年前生命的遺蛻，是與島嶼人日夜相伴的存在。此刻我從復夫手中接過，我想起了他大學時從舟山群島寄回的貝殼，也是灰白色的，于是，特呈島的這枚貝殼與我倆遙遠時段中的那枚貝殼同屏了，在我們的心中。</p><p class="ql-block">或許，旅行的每一步，都藏著似曾相識的符號。時間并非線性的奔流，它在某個節(jié)點悄然回環(huán)，將昨日與今日溫柔地重疊、交融。記憶的碎片被喚醒，折射出新的光點，于是此刻，這粗糲的、灰濛濛的島嶼，瞬間被人間的綠色鋪撒。</p> <p class="ql-block">遠處的汽笛聲撕開寂靜，最后一班離島的渡輪即將啟航。</p><p class="ql-block">小電動臨近碼頭，來時那股濃烈的海腥味，此刻竟變得鮮香好聞，這嗅覺的變化源自于這短暫的留島時光。<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深深吸了一口氣，</span>把小攤上那還沒有完全曬干的海魚一股腦都買下了。</p> <p class="ql-block">回望暮色中特呈島，島上的灰蒙天色、紅樹林神秘的綠映、船上的老漁翁……連同那枚貝殼，已然無聲地沉淀下來，而投映在海水中的綠，藏著一個靈魂被白朗寧夫人的詩浸染過的微溫，更藏著一片因記憶蘇醒而變幻的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