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晨曦微露，天還未亮透，升金湖仍浸在淺睡之中。</p><p class="ql-block">霧是這時辰的主宰，它們從湖心深處彌漫開來，如一段未醒的夢，柔軟地籠罩四野。水是靜的，山是遠(yuǎn)的，天地間仿佛被裹在一襲輕紗里，朦朧得不似人間。這霧有著春天特有的溫潤，帶一點(diǎn)潮濕的水汽，拂過臉頰時，像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p><p class="ql-block">遠(yuǎn)山自東邊漸次醒來。晨光是一點(diǎn)一點(diǎn)滲出來的，起初是云層背后極淡的一抹金，而后緩慢地浸潤開來，為山脊勾勒出柔和的輪廓。那山并不陡峭，起伏之間盡是皖南丘陵的溫順，在如此晨光中，竟顯得格外深情，仿佛正低頭注視著未醒的湖。</p><p class="ql-block">而湖仍是睡著的。</p><p class="ql-block">水面平整如一整塊未經(jīng)打磨的玉，倒映著天色與霧影，靜得教人不忍呼吸。偶爾有細(xì)小的漣漪自水中生起，又悄悄散去，似是湖在夢中囈語。一切都是緩慢的，時間在此地仿佛被拉長了，稀釋了，融進(jìn)了氤氳的水汽之中。</p><p class="ql-block">一只東方白鸛，獨(dú)立于水湄。</p><p class="ql-block">它站在那里，長足靜立于淺水之中，身形挺拔如修竹，一身羽毛在漸明的天光中流轉(zhuǎn)著淡淡的銀輝，宛若披著月光而行至清晨的使者。它微微低著頭，長而端直的喙傾向水面，姿態(tài)中有一種專注的優(yōu)雅，似在傾聽，又似在等待。</p><p class="ql-block">我聽不見湖醒的聲音，但它或許可以。水波輕微的顫動、魚群在深水處轉(zhuǎn)身的漣漪、水草伸展腰肢的細(xì)響——這些大約都在它的感知之中。它不動，仿佛成了這景致中的一筆水墨，淡而深刻，輕而不可或缺。</p><p class="ql-block">天際的淡金漸漸轉(zhuǎn)為暖白，霧氣開始流動，像被無形的手撥動的簾幕，輕輕向后褪去。水面上顯現(xiàn)出清晰的倒影——山的輪廓、云的蹤跡、鳥的身影?，F(xiàn)實與虛幻在鏡面般的湖上相遇，形成一片對稱而恍惚的世界。</p><p class="ql-block">白鸛依然佇立，但它的羽色在光照下愈發(fā)清亮。頸間細(xì)密的羽毛被風(fēng)輕輕掀起又落下，它仍保持著那種凝神的姿態(tài)，仿佛與外界的變動毫無關(guān)聯(lián)，又仿佛正與這晨光進(jìn)行著無聲的對話。</p><p class="ql-block">我忽然覺得，它等的或許不是魚，而是光。</p><p class="ql-block">在這樣的時刻，我只想靜默地站立，與山一同注視湖，與湖一同等待光，與光一同照亮鳥的羽翼。在這晨光微露的時段，山、水、霧、光、鳥，共同構(gòu)成了一幅完整而和諧的畫卷。</p><p class="ql-block">我知道，升金湖的一天，開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