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韓希慶</p><p class="ql-block">圖片/手機自拍</p><p class="ql-block">背景音樂/古風(fēng)唯美抒情</p> <p class="ql-block"> 高文章老先生新出版的《杏廬吟草》，是我案頭擺放的、常讀的幾本書之一。最近有閑，又開始學(xué)習(xí)其中之賦。書中，收錄了老先生不同時期寫的22篇賦。今選擇《杏園賦》試賞。先看原文：</p> <p class="ql-block"> 杏園賦</p><p class="ql-block"> （高文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兒時故宅，其名“杏園”。薄地敷畝，陋室三間。繩板為門，荊棘充垣。先慈孕我，種杏祈愿：“文杏為梁，祝子茁繁?！彪s植桃李，滿園粲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清明時節(jié)，風(fēng)光無限。杏柯綻蕾，天華爛漫。桃李競放，散霞集霰。鶯燕頡頏，嚶嚶關(guān)關(guān)。薄暮聞靜，素月流天。清質(zhì)悠悠，纖云姍姍。揚彩藹藹，誰下廣寒？惠風(fēng)徐來，舞若群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杏熟時節(jié)，喜煞童頑。橙黃籠翠，朱紅目眩。采擷療饑，攀援悠閑，柳下成蔭，設(shè)座門前。供水奉杏，客謝連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曩者荒年，赤野生煙。斷炊三日，人命危淺。萬般無奈，杏葉代餐。枝禿葉盡，思之泫然。甲子輪回，歲月變遷。故舍翻新，植杏如前。揣摩命名，仍襲“杏園”。追念萱堂，不忘當(dāng)年。</p> <p class="ql-block"> 《杏園賦》，以清雅筆觸追憶故園風(fēng)物，寄寓深沉親情與時光之思。通篇律工辭雋，用典自然，文白相融，情真意切，古樸而有氣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時光沉淀詩意，讀《杏園賦》可品歲月沉香，尋文化共鳴，結(jié)詩韻之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賦的開篇直入主題：幼時所居舊宅名為“杏園”。地夠一畝，屋有三間。繩系木板作門，荊棘充作籬墻。母親懷我時親植杏樹祈愿：“以文杏為棟梁，佑我兒茁壯成長?！眻@中兼植桃李，花開時節(jié)絢爛滿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清明節(jié)前后風(fēng)光最盛：杏枝吐蕊如云霞蒸騰，桃李爭艷若碎玉紛落。鶯燕雙飛和鳴，皎月靜懸中天。清思隨流云舒卷，華彩似嫦娥拂袖。和風(fēng)輕漾時，落英翩躚恍若群仙起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杏熟時節(jié)，是小伙伴們玩的最嗨的時候：橙黃果實掩映翠葉，朱紅綴枝惹人目眩。采杏嘗鮮、解渴解饞，攀樹嬉戲、枝蕩秋千。柳蔭下設(shè)席門前，以井水鮮果待客，往來行人無不稱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以往荒年大旱，田疇龜裂。灶冷三日，民生維艱。不得已以杏葉代糧，致使枝禿葉盡，思之至今淚下。而今歲月輪回，故屋重修，再植新杏。斟酌園名仍循舊稱，只為追懷慈母恩德，永志當(dāng)年深情。</p> <p class="ql-block"> 二百余字的賦，以“杏園”為經(jīng)緯，織就了三重意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是“自然之園”：以工筆繪四時景致。“綻蕾”如華蓋，“競放”似“霞霰”，寫花事之盛；“橙黃籠翠”狀果熟之態(tài)，豐盈視覺層次。更以動態(tài)點染靜景：鶯燕“頡頏”見生機，落英“舞若群仙”顯靈韻。</p> <p class="ql-block"> 二是“情感之園”：以母親種杏祈愿為文眼，貫穿幾代情思。荒年斫枝的“泫然”與重建時的“仍襲”，形成情感共鳴，使園杏成為家族記憶的載體。</p> <p class="ql-block"> 三是“時光之園”：通過“甲子輪回”的時空轉(zhuǎn)換，構(gòu)建今昔對話。“繩門”、“荊垣”與粉墻黛瓦對比，“枝禿葉盡”與紅花繁萼呼應(yīng)，在毀滅與重生中見證生命韌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全文承漢賦鋪陳之法，彰顯清雅之文風(fēng)。末句“追念萱堂”，遙應(yīng)篇首‘慈母祈愿”，如古琴余韻，思親之情繞梁不絕。</p> <p class="ql-block"> 短短的200余字，卻足足讓我們觸摸到了80年的時光。這從賦的字里行間便可尋找到時代變遷的暗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先慈孕我，種杏祈愿”。高文章老先生今年整整80歲，說明首次“植杏”距現(xiàn)在已經(jīng)80年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惠風(fēng)徐來，舞若群仙。”“ 杏熟時節(jié)，喜煞童頑?！钡叫轮袊闪⒅?，有四五年樹齡的杏樹剛好開花結(jié)果。新中國成立的“惠風(fēng)徐來”，正是“杏熟”且果實累累之時，“喜煞”了剛剛四五歲的高文章和他的小同伴們。杏樹（少年）成長時，正逢及時雨（新中國成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曩者荒年，赤野生煙”，“萬般無奈，杏葉代餐?！笨蓪?yīng)新中國成立后的三年自然災(zāi)害時期（1959-1961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甲子輪回，歲月變遷”，“故舍翻新，植杏如前”。暗示六十年時空轉(zhuǎn)換，新中國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展示了中國人民從“站起來了”，到“富起來了”，再到“強起來了”的全過程。</p> <p class="ql-block"> 高文章老先生的《杏園賦》，以極簡白的文字，構(gòu)建了一個多維度的、充滿生命力的象征空間——“杏園”。它遠(yuǎn)不止是一座物理意義上的園子，更是一個融合了個人生命、家族記憶、傳統(tǒng)文化與時代變遷的綜合意象。</p> <p class="ql-block"> “杏”這一核心意象，在文中被賦予了層層遞進(jìn)的三重境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是生命之杏，體現(xiàn)的是個人與家族之境。賦的開篇即點明，杏樹是“先慈孕我，種杏祈愿”時所植。這使杏樹從誕生之初就與“我”的生命、母親的慈愛與期盼緊密綁定。它是生命的起點，是親情的化身。結(jié)尾的“植杏如前”，“仍襲杏園’”，完成了從母親到“我”，再到未來的傳承。杏園成為了一條跨越時空的情感紐帶，象征著家族精神的不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二是文脈之杏，體現(xiàn)文化與審美之境?！拔男訛榱骸?，典出司馬相如《長門賦》“飾文杏以為梁”，暗喻母親希望子女成才、成為棟梁的夙愿，瞬間將個人敘事接入深厚的中華文化。文中對園中景致的描繪：“清明時節(jié)，風(fēng)光無限…舞若群仙”，多象是一幅古典的田園詩意畫卷。此杏園因而超越了普通的農(nóng)家果園的概念，成了一個安頓心靈、充滿審美趣味的文人精神家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三是時代之杏，展現(xiàn)歷史與家國之境?！瓣僬呋哪辏嘁吧鸁煛Χd葉盡”數(shù)句，雖未明說，卻以其高度的典型性，成為了特定艱難歲月的深刻縮影。杏樹的遭遇，就是普通人家在時代浪潮中的遭遇?！凹鬃虞喕兀噬岱?，植杏如前”，杏樹的重生，象征著家庭的復(fù)蘇和時代的巨變。這份“新”與“舊”的對比，默默訴說著從苦難到新生的歷史進(jìn)程，充滿了積極向上的力量。</p> <p class="ql-block"> 高文章老先生的這篇賦，通篇寫的都是一家一園、一樹一果的瑣事，但表達(dá)的卻是極具普遍性、時代性的宏大主題。真可謂不著一字，盡得風(fēng)流。它沒有使用任何宏大的政治詞匯，卻通過“荒年”與“新舍”、“枝禿葉盡”與“植杏如前”的強烈對比，清晰地勾勒出了一幅國家從艱難歲月走向繁榮新生的縮影。這份表達(dá)含蓄而有力，充滿了文字的張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文中對母親的懷念、對童年的追憶、對故園的眷戀，是人類最共通、最原始的情感。作者將這些情感寄托于“杏園”，使得這一方小園成為了一個能引發(fā)廣泛共鳴的情感符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如果說許多作品，擅長以宏大的視角描繪時代，《杏園賦》則恰恰相反，其閃亮點在于，它選擇了一個極其微小而具體的切入點——母親種下的杏樹，然后以杏樹為鏡，折射出了個人成長、家族傳承、文化積淀與時代變遷的壯闊光譜。它用最樸素的語言，完成了最豐富的表達(dá)，實現(xiàn)了“私人家園”與“家國天下”的完美同構(gòu)。</p> <p class="ql-block"> 這篇賦有沒有什么不足呢？我抱著在雞蛋里挑骨頭的想法，想找出這篇賦的不足。于是，對全賦逐句、逐詞、逐字的找，反復(fù)的找，還查了許多資料。發(fā)現(xiàn)每一字、每一句，老先生都經(jīng)過了精琢細(xì)磨，并以精煉的四言一貫到底。我想，這種太精練、太工穩(wěn)、太規(guī)范本身是否就是不足呢？如果高速公路一點彎曲，一點顛簸也沒有，會讓開車的司機更容易疲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如何解決這個問題呢？我想， 調(diào)節(jié)句式節(jié)奏、 穿插一些長句，增加頓挫感就能破局。在四言中偶入五言、七言，如“憶昔采杏充饑時，攀枝恍登云梯險”；再就是加些虛字（如“乃”“而”“忽”等轉(zhuǎn)折詞）調(diào)節(jié)。如“枝禿葉盡而慈憫存”，增強文氣流動。通過句式變化與虛字運用，營造賦體特有的吟誦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以上個人孔見，也許純屬歪論，望讀者不要被我?guī)?。最后，以一首小詩結(jié)束此文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七律 讀《杏園賦》有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園杏婆娑憶舊門，慈親手植布深恩。</p><p class="ql-block">殘枝猶帶荒年雨，繁萼時縈故宅魂。</p><p class="ql-block">甲子輪回春有信，滄桑幾度樹留痕。</p><p class="ql-block">誰言寸草心能報，獨對空庭暮色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