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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故鄉(xiāng)的云

茶山俠竹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兩場秋雨下過后，空氣中最后一絲燥熱悄然褪去，我推開老家的窗戶，故鄉(xiāng)的天空便涌了過來——那是水洗過的寶石藍，幾片云輕得像童年時母親晾在竹竿上的被單子，風一吹就輕輕晃?；沃沃?，耳邊仿佛飄起費翔的那首歌：“天邊飄過故鄉(xiāng)的云，它不停地向我召喚……”</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記憶里的村莊，土坯房挨挨擠擠，煙囪升起的炊煙搖搖晃晃飄到天上，纏在云里，分不清哪是煙、哪是云。清晨總在雞鳴與扁擔勾著水桶去井邊的“吱呀”聲里醒來，黃狗趴在門檻上伸著懶腰，見人就搖尾巴。我常拎著小簍子，跟在巧云姑姑身后往田野里去。老人們愛說“七月八月看巧云”，村里人盼孩子潔柔靈秀，常給這時節(jié)出生的女孩起名“巧云”。鄰居家的巧云姑姑大我兩歲，那時覺得她是村里最俏的姑娘，辮梢系著紅繩，笑起來眼彎得像月牙，總帶著我和弟弟往田間跑。有一回我們蹲在地頭挖苦菜，她指著天邊說：“你看那朵云，像不像我們家的小兔？等挖夠了野菜喂它，長得胖胖的，就能換糖吃啦?！蹦菚r的云特別白，天特別藍，風里滿是青草與泥土的清香，連時光都走得慢悠悠。</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這次回老家，我向弟弟問起遠嫁的巧云姑姑。他輕嘆一聲：“她爹娘不在了，弟弟也走得早，這些年她幾乎沒回過村。只聽說孩子們都成了家，日子還算安穩(wěn)，具體怎樣，沒人說得清?！蔽已刂l(xiāng)間小路慢慢走，如今村里的地大多租給了外村人，大片的花生秧和大蔥長得齊整，卻再不見挽著簍子挖菜的身影。鄰居大叔坐在村頭老槐樹下抽煙，說如今村里只剩不到從前三分之一的人，大多是老人，年輕人都進城務工了，只有過年時，村口才短暫熱鬧幾天。我望著天上的云，還像從前那樣飄著，可那些熟悉的人，卻像被風吹散的云，散在遙遠的地方，只在偶爾的閑談里留下零星音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傍晚，我又踱到老槐樹下。夕陽把云朵染成橘紅，在田野上空鋪展得又高又遠。風吹云動，影子在地上搖搖晃晃，恍惚間仿佛又回到了從前——我和巧云姑姑、小伙伴們追著晚霞跑，爭著指天上的云：“這朵像棉花糖！”“才不是，像小鴨子！”不知誰家的小狗湊過來，跟著我們繞著槐樹嬉鬧，笑聲能飄出老遠。</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正出神時，鄰家大哥大嫂走過來，笑著招呼：“回來啦？退休了好，多住幾天！”“孫子上幼兒園了吧？你的模樣真不顯年紀?！奔页Ｔ捁l(xiāng)音，像微風拂過心頭。風里，費翔的歌聲愈發(fā)清晰：“歸來吧，歸來喲，浪跡天涯的游子……”我伸手想碰天上的云，指尖只接住一陣清涼。原來故鄉(xiāng)的云從未變，變的是歲月，是身邊的人。人到中年如秋光，云至深處是晚霞，那些被云帶走的童年，藏在云里的笑語，都被故鄉(xiāng)的天空溫柔收著。就像歌里唱的，故鄉(xiāng)的云始終在召喚，無論走多遠，只要抬頭看見這樣的云、這樣的天，就知道，永遠有個地方在等我回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暮色漸沉，云慢慢轉(zhuǎn)成灰白，像老人口中沒說完的故事。我站在老槐樹下，望著流云漸漸遠去，忽然懂了：故鄉(xiāng)的云，從來不只是云。是再也回不去而永遠不會遺忘的快樂時光，是那份生于斯長于斯的眷戀，是心底深深的牽掛。它始終陪著這片土地，陪著每一個歸鄉(xiāng)的人，歲歲年年，從未走遠。</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