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一出門便是秋雨綿綿,趕緊說了句:風(fēng)調(diào)雨順。十年了,再次和老姐妹秋香一起出行。今天我們已經(jīng)開始步入大媽行列。時光的焠煉讓我們鬢染霜華,但卻把心境磨礪得反倒是年輕了,因為看開了世間萬事萬物,放下了俗塵雜念。一切順其自然,隨遇而安。秋香年輕時就是個小富婆大美女,很能干,我一直很佩服她羨慕她,雖然平時不怎么聯(lián)系,但一有空我們就聊聊天,關(guān)系很好。</p><p class="ql-block"> 這次結(jié)伴而行是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安迪·安德魯斯在《上得天堂,下得地域》中說“一生中至少要有兩次沖動,一次為奮不顧身的愛情,一次為說走就走的旅行”。兩個五十四歲的大媽從北京出發(fā),早九點一路向西南自駕而行。山西的山在雨霧里醒得遲。霧靄自谷底升騰,纏住峰巒的腰肢,恍若仙人卸下的玉帶。青灰色的輪廓便浸在水汽中,像幅未干透的淡墨畫,山尖浮著云,云腳垂著雨,分不清哪是峰巒哪是流嵐。山色換了妝容,群山在紗幕后忽隱忽現(xiàn),真應(yīng)了那句歌詞:人說山西好風(fēng)光。原欲直抵長安,卻在韓城地界逢著暮色四合。我們不想開夜車,兩個知天命的婦人相視而笑,索性循著燈火拐進(jìn)古城。</p><p class="ql-block"> 暮色漫進(jìn)車窗,雨歇但霧氣仍重,韓城的城門樓在暮色里浮出來。青灰色的磚墻上還凝著水珠,"司馬遷祠"四個鎏金大字被雨洗得發(fā)亮,倒像是剛有人用帕子細(xì)細(xì)擦過。我們把車停在古城外的停車場,三公會館的燈籠已經(jīng)在檐角晃起來了,暖黃的光把"百年老店"四個字暈染成一團橘色的霧。在三公會館吃了晚飯,一碗熱湯下肚,周身便暖了起來。</p><p class="ql-block"> 旁邊就是韓城古城,決定散散步。古城入眼即神怡,歷史沉淀厚重,滿目古跡,秦腔在耳。驀然回首,竟與惜字塔相逢在燈火闌珊處。這座供奉文字的精魂之塔,我在典籍里尋它久矣,去年恢復(fù)了“惜字會”,今日得見塔影深沉,如碩大的文房筆洗,盛著歷代文人未干的墨淚。因夜色迷離雖未能細(xì)觀其紋飾,然心已足矣——有些相逢,原不必急于窺盡全貌,留些念想反倒成就了永恒的回味。</p><p class="ql-block"> 夜宿古城,秋香鬢邊的銀絲在燈下泛著柔光,令我想起她昔年明艷照人的模樣。時光偷換了青絲,卻贈我們以更珍貴的物事:能看云即是云,觀雨便為雨,不再執(zhí)著于非要抵達(dá)某處的從容。這韓城夜幕中的惜字塔,何嘗不是命運饋贈的意外之禮?恰似人生最美的景致,往往不在計劃之內(nèi),而在偶然一瞥之間。有些旅程,原不是為了到達(dá)遠(yuǎn)方,有些歲月,原不是為了追趕時光,而是為了在某個秋意漸濃的日子,和一知己把前半生的故事,慢慢說給風(fēng)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