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尋云記：自黑河向根河，九小時的云與河》</p><p class="ql-block"> 今日自駕呼倫貝爾的路，原是奔著草原去的，卻先成了一場追云的漫游。從黑河出發(fā)時，天是敞亮的藍，艷陽把柏油路曬得發(fā)燙，白云倒像受了檢閱似的，在天上排著松散又齊整的隊——是最常見的卷云薄如紗，積云胖如棉，層云鋪得勻凈，它們慢悠悠地移，我們的車就順著這"尋云之路"往前攆。</p><p class="ql-block"> 我索性把車的天窗開了大半，半躺著往天上望。風從天窗溜進來，帶著點草葉的腥氣，抬頭時云離得那樣近，像蜷在飛機舷窗邊看云的錯覺——那些積云軟得不像話，倒不似棉花，更像抽了骨架的絮團，癱在天上懶懶散散，恍惚伸手就能摸到那松松軟軟的邊，連骨頭縫里都跟著松快。</p><p class="ql-block"> 過了加格達奇，天上的"閱兵式"忽然換了陣容。先前的白云方隊旁，慢悠悠插進一隊烏云，墨色的邊兒蹭著藍 sky，看著就帶了雨意。我們倒沒繞，反而順著路往云底下扎——剛拐過一個山坳，就見前頭的烏云團像浸了水的棉絮，正往下墜著濕意。沒等關天窗呢，“劈哩叭啦”的雨點兒就砸下來了，先是零星幾滴打在玻璃上，轉(zhuǎn)眼就成了密麻的簾，天窗倒像蒙了層透亮的雨布，能看見雨里的云在變：雨層云沉得低低的，高積云在雨縫里露白邊，連細瑣的卷積云、蓬松的層積云都混在一塊兒，倒比晴天時更熱鬧——原是這些云的模樣、高矮不一樣，才把天氣的信兒遞下來呢。</p><p class="ql-block"> 車在雨里穿了一陣，云又慢慢散了，天上的藍重新透出來時，倒想起一路過的河。黑河的水是寬的，訥河的岸是軟的，干河的灘涂露著石，漠河的名兒早聽著就帶了北地的涼——后來才記起，這些河原是一家的，連根河、圖里河也算著，都往黑龍江的懷里淌；只有克一河是個例外，悄悄拐去了嫩江的方向。天上的云在變，地下的河卻按著性子流，倒像天地間的兩道繩，把這一路串在了一塊兒。</p><p class="ql-block"> 九個小時的路，到根河時天剛擦黑。"根河"是蒙古語"葛根高勒"的音，說是"清澈透明的河"。站在旅館門口望出去，遠處的河在暮色里泛著淡光，天上的云也換了晚裝，成了粉白的絮?；鸷虿粔蜓?jīng)]燒成火燒云。這一路追云、遇雨、數(shù)河，倒像把大半個北地的云與水都看了個淺，歇腳時腳邊的風還帶著水汽，想來明天一早，根河的水該是映著新的云了。</p><p class="ql-block"> 此番逐云而行，方知天地本是雙鏡互照：云寫水之魂，水映云之形，而人在其間，不過是一粒欣喜的塵埃，在風云際會中拾得片刻永恒</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