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忘川的風(fēng)總帶著一股子化不開的涼,吹得奈何橋邊的彼岸花搖搖晃晃,也吹得阿生的衣角簌簌作響。他站在孟婆的陶碗前,看著身前的魂靈一個(gè)個(gè)接過湯碗,仰頭飲盡,再面無表情地踏上橋,連一絲留戀都沒留下。</p> <p class="ql-block">孟婆的湯冒著淡淡的白汽,水汽里裹著若有若無的暖意,可阿生卻覺得那暖意燙得慌。他想起第一次喝這湯的模樣——那時(shí)他剛從人間來,胸口還留著替人擋刀的疼,眼底卻滿是對(duì)來世的盼??扇缃?,他已經(jīng)在這橋邊站了三日,手里捧著的空碗,從一只疊到了十只。</p> <p class="ql-block">“后生,一碗便夠了?!泵掀诺穆曇粝窠送ǖ乃?,溫溫的卻沒什么情緒,“再喝,連你自己是誰,都要忘了。”</p> <p class="ql-block">阿生沒說話,只是把第九只空碗輕輕放在石臺(tái)上。他想起十八歲那年的雪夜,他裹緊了單薄的棉襖,在巷口等了心上人三個(gè)時(shí)辰,最后只等來一句“我們不合適”;想起二十五歲時(shí),母親臥病在床,他攥著空空的錢袋跪在藥鋪門口,看著大夫搖搖頭關(guān)上木門;還想起三十歲那天,最好的兄弟乘船去遠(yuǎn)方謀生,他站在碼頭揮手,卻沒想到那竟是最后一面——船行至江心,翻了。</p> <p class="ql-block">這些苦,他在人間時(shí)沒對(duì)人說過,只是夜里咬著被子,把嗚咽咽進(jìn)喉嚨里,像吞了根又冷又硬的刺。原以為到了這忘川,喝碗湯就能松快些,可第一碗下肚,雪夜的冷還在骨縫里鉆;第二碗喝完,母親病床前的燈影還在眼前晃;直到第八碗湯見了底,碼頭的風(fēng)還在耳邊吹,帶著兄弟那句“來年再聚”的回音。</p> <p class="ql-block">“第十碗了?!泵掀庞侄藖硪煌霚?,水汽氤氳了她的眉眼,“喝了這碗,就別再記著了?!?lt;/p>
<p class="ql-block">阿生接過碗,指尖觸到陶碗的溫度,忽然紅了眼眶。他仰頭,將湯一飲而盡,這一次,雪夜的冷、藥鋪的門、碼頭的風(fēng),終于像被忘川的霧裹住,慢慢散了。他站在奈何橋邊,看著橋那頭模糊的光影,第一次沒了“來世要怎樣”的念頭——人間的春花開得再艷,人心再暖,他也不想再踏進(jìn)去了。</p> <p class="ql-block">風(fēng)還在吹,彼岸花還在搖。阿生最后看了一眼那十只疊在一起的空碗,轉(zhuǎn)身朝地獄的方向走。沒有牽掛,沒有委屈,也沒有疼,這樣做個(gè)流浪的魂靈,挺好的。至少這一次,他不用再等誰,也不用再盼誰了。</p> <p class="ql-block">本文純屬虛構(gòu),如有雷同,實(shí)屬巧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