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翁嫗應急記（散文）</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文/鄧曉明</b></p><p class="ql-block"> 葉落歸根，人老還鄉(xiāng)。這是中國人根深蒂固的思想和傳統(tǒng)。妻子年過花甲后，提出要到梅嶺去居住。她說梅嶺是綠水青山，環(huán)境幽靜，適合人居。妻子常?；貞浐⑻釙r，在梅嶺山上，砍柴火、打毛栗，挖竹筍、采野果，留下了最美好的記憶。文革遭難時，躲到梅嶺深山中，在舅舅們的庇護下，身心得到片刻安寧。那山那水、那人那情，永遠銘刻在妻子心底，變成了永恒的回憶。</p><p class="ql-block"> 表兄、表弟們聞訊后，曾熱情相邀到老宅基地上共建共住，共享天倫之樂。妻子思考再三，還是在離他們不遠處，買了公寓房。安頓下來后，就開始在房前屋后，開墾荒地，干起了種菜的老行當。</p><p class="ql-block"> 種菜決竅多，首要肥料好。剛開始，按照鄰居們提供的信息，我們驅車到安義縣萬埠鎮(zhèn)榨油作坊，購買油菜或花生枯餅作肥料，但價錢有點高，加上汽車燒油的費用，真是豆腐用了肉價錢。</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我與鄰居鐘總經理聊天，他得知我們種菜需要肥料，主動提出免費提供鴿子糞。原來鐘總工作之余，愛好養(yǎng)鴿子。他的愛鴿曾參加全國信鴿協(xié)會組織的幾千公里的信鴿放飛大賽，取得驕人的成績。當然，飼養(yǎng)幾十上百羽信鴿，會產生大量的鴿糞，它是農家上等的有機肥料。</p><p class="ql-block"> 打這以后，鐘總每年都會送些鴿糞給我們做底肥。但從南昌運到梅嶺，路途有些遙遠，且對汽車環(huán)境會造成一定的影響，致使小孫女就是不肯乘我的車。反復權衡利弊，妻子打算在梅嶺當地，解決種菜用肥問題。</p><p class="ql-block"> 經過網絡上反復搜尋，妻子終于找到了在梅嶺山腳下，有一家出售鵪鶉糞便的廠家。據老板介紹：?鵪鶉糞便的肥力高于其它動物的糞便，而且鵪鶉經濟價值很高，其鵪鶉肉是燉湯和燒烤的上乘食材，而鵪鶉蛋富含優(yōu)質蛋白質、卵磷脂、腦磷脂等成分，可增強免疫力、促進大腦發(fā)育、改善貧血?等。</p><p class="ql-block"> 這位有著十幾年養(yǎng)殖鵪鶉歷史的老板還聲稱：他家的鵪鶉糞肥干燥，便于運輸貯藏；且價格便宜，還送貨上門。但有一個條件，一次性必須購買80袋以上，否則不合算。</p><p class="ql-block"> 妻子經過與廠家多次咨詢和交流，覺得用鵪鶉糞代替鴿糞，做種菜的底肥，應該是可行的，而且還送貨上門，解決了運輸問題。就是不知道實際效果怎么樣，妻子想實踐檢驗一下。但廠家堅持要一次性購買80袋，否則免談。妻子覺得僅靠自己一家購買，有點太多了，只好作罷。</p><p class="ql-block"> 妻子是很有主見的，平日里認準了的事，就一定要想方設法去實現。她通過惠安小區(qū)微信群里發(fā)訂購信息，希望更多的鄰居一起購買。又與親朋好友中的“菜友”聯(lián)系，期盼能實現這個愿望。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幾天的努力，終于湊齊了規(guī)定的數額。經過溝通協(xié)商，雙方終于達成了購買意向，并確定了送貨上門的日期。</p><p class="ql-block"> 乙巳的夏季，酷熱而漫長。為了避開正午高溫，特約好下午五時送貨到家。當一輛依維柯廂式貨車，開到跟前時，一股撲鼻的臭氣也隨之襲來。驗貨時才發(fā)現，原來商家說的，以干燥的鵪鶉糞為主、伴有少量的稀濕的鵪鶉糞，變成了以稀濕的為主、只有少數幾袋是干燥的，真應了那句古話：“無奸不成商啊”。</p><p class="ql-block"> 商家在事實面前，連連賠禮道歉，連連解釋道：“每一袋的份量和肥力都基本一致，不影響實際使用”。看到商家的謙恭的態(tài)度，再看天色已晚，心一軟，就勉強接收下來了。</p><p class="ql-block"> 隨著高溫持續(xù)，鵪鶉糞在發(fā)酵，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惡臭味。原預定了肥料的鄰居，見狀改變了主意，把貨退還給了我們。面對堆成小山的鵪鶉糞，如何處理，商量再三，只好先存放到車庫里，再作打算了。老板兼司機、菜友陳大哥和我齊動手，冒著被臭氣薰倒的危險，將鵪鶉糞，搬到車庫里存放。臨近黃昏，終于搬完碼齊，謝過大家，鎖好鐵門，就吃飯休息去了。</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天剛亮，被樓下嘈雜聲吵醒。仔細一聽，原來是小區(qū)鄰居大嫂，在大聲嚷嚷著：“她家住房樓下的貯藏間里，什么東西臭氣熏天，關門閉窗后，還是臭不可聞，全家人被薰得一夜都沒有睡好”。其他鄰居也附和著，昨晚小區(qū)里是彌漫著一股臭味，影響大家的正常生活。如不及時處理，將去鄉(xiāng)政府投訴。</p><p class="ql-block"> 聞到此言，心里一激靈，預感告訴我：“要出大事了”。我和妻子趕緊起床，急匆匆下樓。曾有過省直機關應急工作經歷的我，意識到，這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危機，若處理不好，將會引發(fā)嚴重的后果。如果不采取有力措施，任其發(fā)展下去，很有可能會釀成一場可怕的群體事件。甚至會是一場可怕的危機。</p><p class="ql-block"> 我趕緊走到鄰居大嫂跟前，連聲道歉：“大嫂及各位鄰居朋友，實在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因為買肥料時，我們沒想到是濕的，加上經過一夜的高溫發(fā)酵，更是越來越臭了。讓你們一夜沒睡好，實在抱歉！你們有什么要求，盡管提出來，我們盡最大努力去滿足”。</p><p class="ql-block"> 鄰居見我態(tài)度誠懇，語氣謙遜，主動認了錯，并表示立即改正。大嫂及鄰居說話的語氣，也緩和了許多，聲音的分貝也降了下來。通過溝通和交流，大嫂通情達理地說：“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鄰里鄰居，你們也不是故意的，只要盡快把肥料運走就行了，其它沒有什么要求”。其他鄰居也附和著，希望我趕快把發(fā)臭的肥料處理好，恢復小區(qū)寧靜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這時，天色已大亮，往日烈焰似火的天空，今天布滿了烏云，預示著將有暴風驟雨降臨，這在酷暑三伏天，實不多見，真是天助我也。</p><p class="ql-block"> 我趕緊回家與妻子商定，盡快將肥料運出小區(qū)，存放到遠離住宅區(qū)的菜地里去。面對這又沉又臭的鵪鶉糞，如果放在五十年前在農村勞動時，這百把斤重的東西，自己隨隨便便就能把它拎起來，輕松地送到很遠的地方去。但今世不同往日，年近古稀、且長年坐辦公桌的我，要把這沉重的東西它弄走，可不是件容易的事。</p><p class="ql-block"> 我謀劃著用接力方式，分步實施。首先用平日里上街買菜的拖車，一次運一袋，將三十袋肥料，運出住宅小區(qū)，盡快消除對鄰居們生活的影響。再根據菜園里路窄的情況，采取肩挑手提等方式，將肥料運到自己的菜地里，收藏好。</p><p class="ql-block"> 雖然第一階段路程只有三、四百米，但由于全是上坡路，且坡度很陡，而拖車又很小，被重物一壓就變形了，移動每一步，都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漸漸地感到體力不支，全身冒虛汗，饑腸轆轆，真正體會到“前胸貼后背”的感覺，原來忘記吃早餐了。</p><p class="ql-block"> 由于事情緊急，沒有時間去清洗臭不可聞的手腳及身子，餓不擇食的我，只得由妻子把饅頭塞進嘴里，邊拖車邊咀嚼著；牛奶和稀飯，只得由妻子用勺子喂著吃，囫圇吞棗地填飽了肚子。真是神奇，食物一落肚，全身就有了力氣，我又接著干開了。</p><p class="ql-block"> 鄰居雪香侄女，看到我們老倆口，忙前忙后，累得精疲力盡，拿來扁擔和繩索，幫忙來了。她和妻子搭伙，一前一后抬著沉重的肥料，在菜地小路上艱難前行。不一會兒，衣服就全濕透了。當得知她安裝了心臟起搏器時，妻子堅決不再要她幫忙，催促她快點回去休息。并反復念道：“今天若累出個三長兩短，真不知道如何向你家人交待喲”。</p><p class="ql-block"> 時值正午，當我把最后一袋鵪鶉糞運到菜地里，整齊碼好，用蓬布嚴嚴實實蓋好后，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瞬間整個身軀像散了架似的，再也支撐不住了，重重的倒在草地上......</p><p class="ql-block"> 突然，天上一聲炸雷，把我從夢中驚醒，旋即瓢潑大雨澆了下來，溫熱的水流，澆洗著全身。我索性就這么躺著，任由雨水洗滌著、撫慰著，真的好愜意。這讓我想起小時候，躺在母親的懷抱里，就是這種感受。</p><p class="ql-block"> 不知過了多久，雨停了。我從草叢中爬了起來，伸伸胳膊，又伸伸腿，四肢活動自如了。聞聞手腳，又聞聞全身，臭味沒有了，這真是一場及時雨啊。</p><p class="ql-block"> 當我走進住宅小區(qū)，鄰居們看到我全身濕透了，趕忙上前問候，眼晴里充滿著關心與善意。</p><p class="ql-block"> 回憶這半天的經歷，感覺很驚險，也很幸運。我們老倆口，成功處置了這場突發(fā)事件，取得了理想的效果。</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乙巳蛇年初秋于梅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