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小小說·中學生的知音</p><p class="ql-block">（部頒版八年級上冊精選詩詞、文言文之一）《司馬遷·周亞夫軍細柳》</p><p class="ql-block">細柳風高照汗青（小小說）</p><p class="ql-block">作者一鐸文</p><p class="ql-block">天漢三年的秋意，是從長安西市的槐葉上滲下來的。司馬遷裹著件洗得發(fā)白的麻布襜褕，坐在蠶室角落的矮案前，案上堆著半尺高的竹簡，一盞豆油燈的火苗被穿堂風扯得忽明忽暗，映得他鬢角的白發(fā)像沾了層霜。</p><p class="ql-block">"遷兒，該添件衣裳了。"妻子端著碗熱粟米進來，見他手指凍得發(fā)紅，忍不住往他手邊攏了攏炭火盆。司馬遷"嗯"了一聲，目光還粘在竹簡上——那是前幾日剛整理好的絳侯周勃世家，翻到末尾，周亞夫的名字像枚尖刺，突然扎得他心口發(fā)緊。</p><p class="ql-block">他想起二十年前，自己還是個二十出頭的郎官，隨武帝去細柳營勞軍。那時秋草剛黃，車駕抵營門，守營的軍吏橫戟攔住，說"軍中只聞將軍令，不聞天子詔"。武帝命人持節(jié)傳告，周亞夫才傳令開營。進了營，又有軍吏喝止："將軍約，軍中不得驅(qū)馳。"武帝只得讓車駕緩緩而行。直到中軍帳前，周亞夫一身鎧甲迎出來，拱手而不拜："介胄之士不拜，請以軍禮見。"</p><p class="ql-block">那時他站在武帝身后，見天子非但不惱，反倒斂容起身，事后還嘆"此真將軍矣"，只覺這將軍硬得有些不近人情?？珊髞砟?？周亞夫平定七國之亂，救漢室于危局，卻因功高震主，被景帝尋了個"買縣官器，欲反地下"的由頭下獄。廷尉審他時，他怒極拍案："我所買乃葬器，何謂反邪！"最后竟絕食五日，嘔血而死。</p><p class="ql-block">"咳、咳......"司馬遷猛地咳嗽起來，妻子連忙遞過溫水，見他眼眶發(fā)紅，輕聲問："又想起周將軍了？"他接過碗，指尖顫了顫："我在想，這天下人都愛說'識時務者為俊杰'，可偏有周亞夫這樣的人，寧折不彎。他守的哪里是細柳營，是軍紀，是本心啊。"</p><p class="ql-block">這話落，帳外突然傳來一陣風，吹得窗紙"嘩啦啦"響，豆油燈的火苗跳了跳，把他映在墻上的影子拉得很長。他想起李陵之禍——去年李陵率五千步兵擊匈奴，兵敗投降，滿朝文武都罵李陵不忠，唯有他站出來說李陵"事親孝，與士信，常奮不顧身以殉國家之急"，或許是詐降，想尋機報國。可就是這幾句直言，觸怒了武帝，竟被判了宮刑。</p><p class="ql-block">蠶室的炭火明明滅滅，他低頭看著自己殘缺的身體，喉間一陣發(fā)澀。世人都以宮刑為奇恥大辱，他也曾想過一死，可轉(zhuǎn)念想起父親臨終前拉著他的手說"余死，汝必為太史；為太史，無忘吾所欲論著矣"，想起自己遍歷名山大川，搜集的那些遺聞舊事，想起周亞夫在細柳營里那句"軍中聞將軍令，不聞天子詔"——周亞夫能為軍紀舍命，他為何不能為《史記》忍辱？</p><p class="ql-block">"我得把他寫下來。"司馬遷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他拿起筆，蘸了蘸墨，在新的竹簡上寫下"周亞夫軍細柳"幾個字。筆尖劃過竹片，發(fā)出"沙沙"聲，像極了細柳營里風吹草動的聲響。</p><p class="ql-block">他寫軍吏攔駕的嚴，寫周亞夫持兵揖客的剛，寫武帝嘆服的真。寫的時候，窗外的月光悄悄爬進來，落在竹簡上，也落在他臉上。他忽然明白，自己寫周亞夫，不只是寫一個將軍的故事，是寫那些藏在"識時務"背后的"真"——真將軍，真性情，真風骨。就像細柳營的軍門，看著冷硬，卻護著內(nèi)里的鐵律；周亞夫的剛直，看著刺人，卻藏著對家國的赤誠。</p><p class="ql-block">寫到"天子為動，改容式車"時，他停了筆，抬頭望向窗外。秋夜的星子很亮，像細柳營里士兵手中的火把。他輕輕念出聲："嗟乎，此真將軍也！"</p><p class="ql-block">鐸文詩曰:《贊太史公》</p><p class="ql-block">蠶室燈昏筆未停，</p><p class="ql-block">細柳風高記骨鯁。</p><p class="ql-block">千年誰解孤臣意，</p><p class="ql-block">留與青史照汗青。</p> <p class="ql-block">個人簡介:</p><p class="ql-block">陳欽成，筆名鐸文，退伍老兵。系山東省作協(xié)會員，高級經(jīng)濟師。是一位熱愛文學與藝術(shù)創(chuàng)作的愛好者，他的作品充滿了對生活的熱愛與對文學藝術(shù)的感悟。他的長篇詩集《清華之戀》榮獲山東省第四屆泰山文學創(chuàng)作獎入圍作品，展現(xiàn)了他在文學領(lǐng)域的卓越成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