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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渭水滔滔，自西而來，行至“北阪”腳下，忽折向東北六十里；再到?jīng)芪挤置魈?，復又東南折，匯入黃河。那雄峻的“北阪”原，像巨人張開雙臂，將寬闊的渭水溫柔攬入懷中。從“北阪”原根到渭水河道，十幾里至幾十里的廣闊谷地，便是大秦新定的國都咸陽——佳水在前，“北阪”在后，被山帶河，坐北面南，處處向陽，天生便是聚合王氣的形勝要地。</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這片見證了秦從雄踞關(guān)中到一統(tǒng)天下的土地，也刻下了三段足以折射大秦命運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秦惠文王時期的“北阪”原，曾回蕩著平叛的金戈聲。彼時商鞅雖被車裂，但其變法播下的新局已動，老世族不甘權(quán)勢旁落，竟勾連義渠戎狄的“牛頭”兵叛亂。義渠兵自涇水河谷而來，“北阪”原是必經(jīng)之路——這方平坦開闊的谷地，恰成了秦國重裝鐵騎與步兵弓弩的演武場。秦軍憑借地利與新法淬煉出的戰(zhàn)力，一舉平定叛亂。此一戰(zhàn)，不僅肅清了老世族的殘余勢力，更讓“北阪”原成了秦國鞏固君權(quán)、震懾外患的軍事屏障，為秦向東擴張筑牢了根基。</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待到秦始皇統(tǒng)一六國，“北阪”原換了模樣，成了震懾天下的權(quán)力符號。這位雄主不惜傾全國財力物力人力，將山東六國的宮殿一一搬遷至此。一時間，莽莽“北阪”原上，燕趙的雄渾、齊魯?shù)牡溲?、楚地的精巧……不同地域、不同風格的王宮大殿櫛次鱗比，氣勢宏偉，巍巍壯觀。這哪里是搬宮殿？是徹底碾碎六國宗室的念想——當諸侯舊臣遙望“北阪”上自家故都的復刻，便知故國再無復辟可能?！氨壁妗痹?，成了大秦一統(tǒng)天下的具象象征，將“六合之內(nèi)，皇帝之土”的威嚴刻進了每一塊磚瓦。</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可誰能想到，最終見證大秦崩塌的，仍是這“北阪”原。原上靠涇水岸邊，秦廷曾修建望夷宮，本是瞭望夷狄、彰顯國威之地，卻成了秦二世胡亥的殞命處。幾近弱智的胡亥，在宦官趙高“指鹿為馬”的操控下，先屠戮嬴氏宗族，再誅殺李斯等肱股大臣，將朝堂攪得血污遍地。待到李斯被腰斬，趙高再無顧忌，授意親信惡婿閻樂在望夷宮逼殺胡亥。這位末代君主還在癡纏哀求：做一郡之王？不可；做萬戶侯？不可；哪怕帶一女子為妻，做個黔首？亦不可。最終只能一劍抹脖，結(jié)束了二十四歲的生命。望夷宮的血跡未干，大秦的江山已在風雨中傾頹。</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從平叛固權(quán)的戰(zhàn)場，到彰顯一統(tǒng)的地標，再到王朝終結(jié)的刑場，“北阪”原像一面鏡子，映照著大秦的勃興與速亡。它曾托舉著秦人的雄心，讓變法的銳氣動起來，讓統(tǒng)一的旌旗立起來；最終也沉默地看著權(quán)力失控，看著昏聵葬送了百年基業(yè)。渭水依舊東流，“北阪”原靜默矗立，只是風過谷間時，似還能聽見那三段故事的余響，訴說著一個王朝在這片土地上，如何從“龍行于前”的壯闊，走到了“望夷宮隕”的悲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