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然散文：完美使命

柴然

完美使命——《新疆六記》之六 柴然 一 晉疆友誼源遠流長，歷久彌堅。自張騫鑿空西域，晉商駝隊便揚鞭西行。在兩千多年交往交流交融的歷史長河中，兩地共同攜手，為構(gòu)筑中華民族共同體做出了不可或缺的貢獻。 而今，這份源自黃土高原的深邃與韻味，正以一種質(zhì)樸而堅定的姿態(tài)，與新疆的遼闊與壯美相遇，書寫著偉大時代的絲路新篇。 這正是“汾水連天山，共繪同心圓”山西系列文化活動走進新疆簽約啟動儀式新聞稿中的文字。 而我在現(xiàn)場有所思，我們的文化潤疆同也是一個發(fā)展式，也構(gòu)成我們寫新疆的一個重要支點。 領(lǐng)隊溫建生說，我們應(yīng)該體現(xiàn)一個全面性的東西：我們自己，多題材，多形式，也不僅限于寫我們的援疆人；從援疆人這邊，他們的日記、小詩、小散文，寫他們自己的，寫新疆朋友的，都要選取一些；當然，還有新疆朋友寫咱援疆人的，包括他們寫山西印象等。 這些，還就是從2019年第一次來，一個小我，感同身受，逐漸匯入新時代抒寫晉疆深情的波瀾壯闊之中。 ?二 臺上。又見山西省援疆辦趙立友部長，他挺像電影里的男一號，身材高大，身板挺直，語言和緩；他去年七月份到，我們九月份來，作為這面的領(lǐng)導，又是咱援疆人，第一個出面歡迎我們的到來；今年，又第一個到烏魯木齊地窩子國際機場來接我們。 最后，我們離疆，他又驅(qū)車趕來，一路相送平安。 去年、今年，我們在疆的具體行程安排，都有趙立友部長在背后做工作。去年到奇臺，去了江布拉克；到阜康，去了天山天池，這都是國家的5A級風景區(qū)，好得不能再好，你這山西作家去，自然為了大美新疆的宣傳，同時也需要領(lǐng)導的擔承，肯定你這是采訪（采風）工作的一部分，沒有違反“八項規(guī)定”，不是借機游山玩水。 也因此，領(lǐng)隊李駿虎向大家講紀律，照片和相關(guān)文字，保證回來山西后一星期之內(nèi)不發(fā)朋友圈，不發(fā)私信，不發(fā)群，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另一邊，則強調(diào)作家的親身感受：大美新疆，你見也沒見，怎么能寫出她的大美？ 正因為此，江布拉克，天山天池，大家回來后，沒少寫錦繡文章。 ?三 天山天池。這里有一個高山旅游景點平臺，抬頭，能清晰仰觀博格達峰（一會兒如神秘絮語的霧嵐又把神峰遮上了，正是阿依古麗蒙著面紗）。 買杯熱飲，靠著圍欄——上面纏滿了深紅色的誓愿帶，還鎖著非常多的誓愿鎖（能想到敖包上堆著的石頭與經(jīng)幡），俯察白云滾滾、峰巒疊嶂的群山，碧綠、碧藍的天山天池，眼底盡攬。 去年九月，“山上已下過兩場雪”（帶我們上來的援疆朋友說），如我者孱弱打醬油流，自就留守在殘雪鋪滿的景觀平臺，思考、總結(jié)常常失意的人生。 更多的人，踩著細窄、陡峭的雪徑，向上攀援——返回來的人，則側(cè)著身子，小心翼翼往下滑。無限風光在險峰。上山不易下山難。 每遇這種自我嘲弄，就會想起周濤的《不去》一文，大家爬山去了，他留在駐地喝茶、抽煙，接近飯點，看大家累得狗一樣回來。大而化之，不啻是一種人生態(tài)度。 《仰望博格達》，則是在疆另一位老鄉(xiāng)任茂谷的文章，收在《牽著心海的湖岸線》中，我回來后翻書，挑著讀了這篇。 茂谷認為水是生命的源頭，山是水的源頭，而雪山之巔是神話的源頭（和周濤有仿佛）。 生活在烏魯木齊，抬頭就能看到博格達峰，只要是晴天，一年四季，雪峰反射著神圣的光芒，讓人心生神往，而那些登上山頂?shù)娜?，都是身邊活的神話?lt;/p> 之后，他就試著往上爬，爬了好多回，爬了好多年，登頂無望（終生不可見？）但也到了某一高度。絕望是一定的，是攀爬了這么多，還有什么遺憾？ ?四 2023年，領(lǐng)隊是省作協(xié)主席李駿虎，兩個副主席是魯順民、黃風。 前后負責聯(lián)絡(luò)的，是社聯(lián)部主任李浩東，省作協(xié)先進扶貧典型，部分事跡記錄在我的主題報告文學《梨花雨》中。 初識于2010年左右，他是作協(xié)辦公室副主任，主要忙著兼任社長和總編輯的《開心世界》，刊物更名自王子碩老師弄了好些年的《笑話大王》，這也是省作協(xié)一本相對特殊的雜志，至少作家們感覺和文學創(chuàng)作本身關(guān)系不密。 我和他多熟悉起來，他已當了影視文學部的副主任，跟住下鄉(xiāng)到隰縣，開始了“六年另九個月”的艱苦扶貧工作。 這一回，我才知道了他還是我的老朋友、山西得一文化的老總胡樹巍的妹夫。燈下黑，將近二十年。 而我能給咱援疆人留下不少書作，就與浩東的大力配合分不開。這邊大家座談呀，他安排好，見個面，隨之出來，張羅我寫字。這樣弄了一兩場后，我們到下一個點，消息已傳開，援疆點的朋友見面就問，咱書法家來了沒有？ 同團的蔣殊，看我太著力，每個點上幾十幅字總是有的，累到腰痛，下一個點她倒替我擋了：“柴老師腰疼呢，不能寫字?！?lt;/p> 話雖這樣說，可跟住字又寫上了。 這里同樣有一個發(fā)展式，卻是我們這些外面的作家，開始習慣李浩東、潘培江負責作協(xié)社聯(lián)部、創(chuàng)聯(lián)部的工作，來到一個后閻珊珊時代。 說2019年，兩位本作協(xié)的領(lǐng)導杜學文、張銳鋒都沒有全程在新疆待下來，徐大為負責了我們兩日，實際作協(xié)還有放心人，就是閻珊珊主任。新疆行跟著她的是張荔潔。跟著李浩東的是他的副主任郝亞娟。跟著潘培江的則是聶晶。 對于我們這些多年和作協(xié)打交道的，有閻珊珊在，或者說找到了閻珊珊，也就意味著找到了作協(xié)組織，一切安排好了。 上世紀80年代初中期，閻珊珊參加工作到作協(xié)，先是在《山西文學》編輯部，不久調(diào)入創(chuàng)聯(lián)部，一干幾十年，最后是社聯(lián)部，直至升了二級巡視員，光榮退休。 閻珊珊責任心強，幾十年如一日，就這些工作，輕車熟路，自無閃失。 閻珊珊是省作協(xié)與我們聯(lián)絡(luò)的活字典，沒有哪個縣里哪個作家她不熟悉。她熱心這份工作，本身又對人好，你就是剛?cè)霑惶臁⒆顩]有名氣的小會員，在她這里都會有和煦春風般的禮遇，具體能幫你什么，也是一定的。 這么些年，大家誰寫的好，閻珊珊心里就有數(shù)，她夸大家是夸呢，是不評頭品足。 有閻珊珊在前，潘培江、李浩東，那就是百尺竿頭。 ?五 2023年，團里在外面有影響的作家，李駿虎之外，玄武和蔣殊，當仁不讓。 說玄武，這是在李浩東的陪同下，到兵團六師五家渠一所重點中學，為孩子們講了一課。 當然是和孩子們談文學、談理想、談青春、談人生了。 李浩東回來駐地，尚在那樣的感動中，見大家就說：“太好了，玄武講的太好了，和孩子們在一起，太好了。” 講課在學校禮堂。孩子們來了好多。 玄武回來后，和我也講了他和孩子們的交流，他自己亦有很大觸動，興致不減。跟著李浩東就有現(xiàn)場照片發(fā)在朋友圈。其中有玄武給孩子們的簽名留言，孩子們拿著本子，排著長隊，玄武凝神靜氣，沒有了慣常的不屑、乖張。 說活躍氣氛，和孩子們分別交流，玄武坐在那舞臺沿子上，兩腿吊起，和孩子們一下就拉近了距離。當作家，尤其在今日，突然要你面對公眾講一課，實然是件發(fā)愁事。我自己的體會，是那些常常開會、主持會議的行，越說越會說，還能控制住天花亂墜。如玄武、唐晉、我這樣總一個人待著寫東西的，有沒有和社會脫節(jié)不論，本來年輕時候還挺能說，哪哪也一套，怕人家不知道你，卻知這幾十年一晃，別說出口成章了，具體講話的功能也快喪失了。 2016年初夏，玄武搞“小眾獎”，把大家弄到了溫州洞頭。 茫茫大東海。玉米口袋抬上了漁船。 頒獎儀式前，有一個下午，安排的是玄武的文學講座；當?shù)囟搭^文聯(lián)，召集來百余人，還有從外地趕來的玄武粉兒，溫州蘇敏（安徽人）就為一名。 那是一個大會議堂，人坐滿了，黒腦袋烏泱泱的，玄武找不見了。 后來說是他喝醉了。我不喝酒嘛，眼睛雪亮，實際中午就沒見他狂飲。在我，可能有小人之膽度君子之腹，料他大有可能就是逃單了。這大海上人生地不熟，他怕自己說了過頭話?？墒遣徽f過頭話吧，好像又不是咱玄武。我們以前可是叫黑武。當年詩還寫得更好呢。 .閻珊珊也說過：“玄武寫得最好了。”多大的夸獎。 2006年，省作協(xié)搞簽約作家，我倆都在那十人名單上。簽約作家每人一導師，我的導師是趙瑜，玄武的導師是已故去的鐘道新，葛水平的導師是潞潞，還有七對兒，不列。 接下來是開拜師會，前面師徒間說話，包括我，自也一番你好，我好，他好，本是場面，不識場面也會說幾句場面話。輪玄武了，好像也喝了，一兩分鐘后，我明白了，他才是導師，是山西歷史上的，一一點評在座大咖，口氣吧，如“我還是比較欣賞你的個別小東西”，主要講的可能就是真話。大家從震驚，面面相覷，到笑了，也難堪壞了。 這件事不用思考，凡真正稱得上作家這個名號的，還需要找個師傅嗎？ 作為玄武（哪天指導一下白居易?。?，來到新疆了，能有那么好的表現(xiàn)，孩子們喜愛他，他也宣傳了山西（這邊好些人山西、陜西混淆，分不清楚），卻也在于，新疆讓我們一再感受到了祖國的廣大無垠與深邃高遠。頭上有雄鷹。教育了我們。心里的端莊。懷抱的祖國意識。 面吃的也多。激情滿懷高歌了兩回，嗓子啞得說不出話來了。 ?六 新疆這邊，有蔣殊為數(shù)不少的粉絲，組了團，歡迎她的到來。 這個蔣殊曾喊我同去，我正給大家寫字呢，走不開。 當夜，她從烏魯木齊返回昌吉市，隨車帶了兩大包粉絲們送的新疆特產(chǎn)（她還轉(zhuǎn)送了我一部分），車后還有大捧鮮花。 在五家渠職業(yè)中學，有很多少數(shù)民族學生。我們的座談、采訪、寫字，同在一個很大的活動室里。 中學就有咱援疆的一個副校長李晉，她是太原過去的，非常潑辣能干，前后我們的座談、采訪、寫字，沒有她招呼不周、招呼不到的地方，她身上就是有股子爽利的精氣神，把山西教師（教育）的風范帶來了這里。 2024年，又見李晉校長，卻在奇臺神仙灣30連連部，這邊安排了多人的采訪、座談，我們從五家渠趕路200多公里，她也這樣趕來，還是春風照人，熱情滿懷；第一個欣喜，即散文家高海平帶頭舉手，自報奮勇結(jié)對子要采寫李晉?；貋硪姼吆Ｆ?，他說已拿到了很多好素材，李晉老師，應(yīng)該是篇好東西。 參加五家渠職業(yè)中學座談的女學生中，有多位少數(shù)民族少女，貌若天仙，蔣殊在她的短報告文學《新疆姑娘的花開季》里這樣描述： 她們坐在我對面時，像花兒一樣。 像花兒一樣的這群少數(shù)民族少女第一次以群體形式出現(xiàn)時，我才覺得真正到了新疆，一張張充滿異域風情的臉龐、一雙雙深邃的眼眸，讓我這雙看慣了鋼筋水泥的眼睛一時應(yīng)接不睱，無處安放。 她們都是五家渠職業(yè)技術(shù)學校的學生，不多不少，正好12位。 看一下把她簇擁在中間這些花季少女的名字： 地力阿熱木·依米爾；買熱哈巴·麥麥提艾力；木那瓦爾·亞生；布沙拉·威力；古麗巴爾伸·艾山；阿麗米熱·托合提麥；努日菲耶；阿迪拉；阿依夏；蘇比努爾；帕熱旦；阿麗米。 12位姑娘，年齡最大的17歲，最小的15歲，分別來自葉城、莎車、麥蓋提、博樂。不用說走出新疆，就是從她們生活的地方來五家渠，路途也相當遙遠。 蔣殊帶了她的報告文學新著《天使的模樣》，我在一邊寫字，當場寫了兩條，最后和留下來的師生們拍了合照。 蔣殊臉小上相，在江布拉克，還有回五家渠綠洲途中，我都拿手機給她拍過照片。 江布拉克。這是路遇一對塔吉克父子，孩子還小，五六歲的樣子，會說漢語，像個小男子漢，天生的牧人，待幾年，必將縱馬天山。 蔣殊蹲下來，親切地和孩子說話，又那么抱住孩子，讓我拍了這張親情照。 照片還好，是背景過大，蔣殊在自己手機里剪切了一下，好多了。 與之相比較，是我們的中巴車快到五家渠停住，大家下來看西葫蘆地：成百上千畝的西葫蘆，比咱的南瓜還大，還一個顏色。初看，我們中沒有人認出這可就是吃了一輩子的西葫蘆。這也是在新疆才行，在兵團農(nóng)場才行，你一家子就能弄五百畝、八百畝、一千畝。司機師傅告訴我們，它主要產(chǎn)瓜子，大家又多了層驚喜，紛紛涌向鋪滿了老西葫蘆的田間地頭。大家拍照留影，同時算著經(jīng)濟賬，這時聽到路上有人吶喊，好像就是在吶喊我們，一看，一輛黑色城旅車下來兩個人，一人追來，原是看他的西葫蘆地的，我們馬上解釋，我們是山西來的文化潤疆團，不是集體偷秋偷他的西葫蘆的。 蔣殊從西葫蘆地走出來的同時，我又給她拍了幾張帶點油畫色彩的藝術(shù)照。 該說這大西葫蘆地真是最好的拍風景照（藝術(shù)照）背景了?？匆幌?，有一張很不錯，只因手機像素有限，回來后我還請攝影家賀子毅上機，專門增加了下像素。? ?七 2024年，我們團中有兩位文學明星，一個葛水平，一個王春林；來疆后第一天下午，大家在烏魯木齊大巴扎轉(zhuǎn)，我就叫住兩位，專門給他們拍了張合照。 前面說，五家渠文聯(lián)主席趙宇寧接飛機，見他后我第一個想當然，就是我們團有葛水平這個文學明星，又是山西省文聯(lián)主席，先前也參加過文化潤疆團來慰問、采風，自和他相熟，他來是請葛水平搞講座或者個人簽售？ 實際后一日，在昌吉州那個咱山西省出資援建的很大的現(xiàn)代化新華書店，葛水平就讓人家逮了個正著，書店把所有能找到她的書，急速地售于她的忠實讀者，然后讓這些人拿著書排好隊，一一上前，請她簽上大名。 葛水平坐在那簡易的小圓桌前悉心簽名，我拿手機又拍了她幾張照片。 而我這揣測，也卻非臆斷。 去年我們在五家渠座談，就有兩三位葛水平的鐵粉，有一個老者，大個子，七十歲了，好像是從銀行這些單位退下來的，業(yè)余時間一直致力于創(chuàng)作，編過也寫過很多書，他人對兵團的歷史門清，在六師，號稱“五家渠活字典”，他直接挑明，山西作家，他最喜愛葛水平，看過葛水平很多作品，跟住又說了一長串，有這么個瓜；（這位老者，今年又參加了在五家渠圖書館搞的座談，葛水平本人到場了，老者談自己愛她的話——當然是文學，講的更多，更長）。 正如我常說，你自己吹、包括身邊人吹你多厲害，不當真；作品會長腿（這是趙瑜的話），能到天涯海角，這是真。 老者講崇拜葛水平，也讓我有所意識，《小說選刊》《小說月報》那些年對她連續(xù)不斷的推出，影響究竟有多大。 八 王春林教授，“茅盾獎”評委，全國著名文學評論家。在我們的電子秩序冊上，就有他在疆的講座日程，內(nèi)容即有關(guān)“茅盾獎”評獎的一些主要情況，地點正為上面說到的咱山西援建的那一高大上新華書店。 講座當然很成功了，笑聲、掌聲說明問題。 之后，王春林教授還有脫團兩日被請走，一樣是被新疆當?shù)氐奈膶W社團邀請去上課、搞講座。 兩天后，在奇臺農(nóng)場30連（神仙灣）與我們會合，送他的車進來那個簡樸的小賓館，我正在二樓房間內(nèi)對著長窗朝下望，同有幾位送他回來的女士跟著下車，他人被簇擁，感覺像是滿抱鮮花，那幾位女士笑聲連連，道著珍重，與之告別，老話“書中自有顏如玉”，顛撲不滅。 他去的是菜籽溝木壘書院，是劉亮程兄、也是評論及散文新銳劉予兒的地盤。 我問他，兩個都沒見，弄得我感覺劉予兒不在那兒似的；后見她在朋友圈發(fā)木壘書院圖文，方知沒大變化。 見不上劉亮程，可想而知，這獲“茅盾獎”時間還不長，活動太多，多不在新疆。 跟住，晚餐。王教授拉條子是吃不動了。他講他回來前在菜籽溝那面又吃了一大盤。 九 新疆拌面、拉條子，太耐饑了。咱山西北路說“三十里的莜面，四十里的糕”，那它就等同咱們的糕甚至更勝一籌。同團的散文家高海平兄，一回來即寫了美文《新疆拌面》，頭一把，便把王春林教授和咱的詩人小兄孔令劍并列為冠軍。 我們說旅行勞頓，長時間忍受車上的顛簸，最宜于消食；那大家從新疆回來，卻都有增體重，吃烤肉這些，實則在其次，增重的根本原因，就在這猛猛的、也美美的吃面。 新疆人、特別是奇臺人，在此很謙虛的：“我們奇臺面粉，世界第二，第一，是澳大利亞?！?lt;/p> 這個高海平也寫到了。他們這個面粉質(zhì)地超級好倒不用說了，特殊又在于它的面條做造，硬為第一：用冷鹽水和面，用淡鹽水煮，撈出又過一遍冷水；因此它的面湯就不好喝。 如此這般，面條下肚，且要在胃袋里來番大操作呢。吃面上癮，也因為面在我們的體內(nèi)會留一段時間，繼續(xù)革命。在家吃面，撈個差不多，以為沒啥了，吃一碗反回去拾掇，見面在鍋里，又變出好多。那肚里，也是這個道理，是這個更直觀些。 十 來之前，作協(xié)潘培江要我創(chuàng)作一部分書法作品，裝裱好后帶去新疆。我一共裱了12條字，皆為橫幅，四尺對開，每條也四字，基本為去年在新疆不曾寫過的內(nèi)容，同時完全契合援疆事業(yè)。 12幅字，我個人用了一條，托孔令劍送給了他在魯院進修時的同學、兵團機關(guān)文學期刊《綠洲》的編輯部主任、詩人孟俊，內(nèi)容為“積健為雄”，字寫得相對扎實，氣韻飽滿。 為此，又要說到2023年來。其中一天，李駿虎帶我和玄武到烏魯木齊去見《綠洲》主編、大胡子哥郁笛兄，駿虎是那么有心一個人，專門帶來一瓶山西老陳醋，送給郁笛。 這也是“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吧。 正是在那家晉疆文友相聚的、新疆味兒更濃郁的飯店，我發(fā)現(xiàn)了衛(wèi)生間旁邊有個空屋，空空無也，地板為潔凈的白瓷磚，門正對著的墻上，貼了三個字：嘔吐處。哎呀，說咱山西人能喝，哪家飯店會有這樣人性化、酒性化的地方呢？ 沒錯，有些地方實不用吹噓，如我們喝酒，那與新疆、內(nèi)蒙古比，一定是小兄弟，鄉(xiāng)親們啊，喝得疲軟更多些。 這天，晉疆文學人話友情，這編輯部主任孟俊就多招呼大家。卻也因主編郁笛兄和他都是詩人，在座朋友，自也是詩人居多。仍講大家有機會多聯(lián)系，孟俊兄弟，他這有個篝火詩歌微信群，把我和玄武拉在了里面。 ?十一 描繪江布拉克，她的美好，讓我根本找不到合適的語言。 所謂置身于瑰麗、明媚的畫面當中，感到咱的人也進入了電腦屏幕，逃離了灰暗過往，就這些了。 我們?nèi)r，麥子收了，遺憾地說，看不到滾滾金黃的麥浪。 帶我們上去的，是奇臺醫(yī)院人力資源管理辦公室主任劉闖，他還有個職務(wù)，是醫(yī)院對外關(guān)系部主任。他開著車，臉上帶了點兒詭秘的笑意，說：“江布拉克，什么時候都好，有麥子是有麥子的好，收了麥子是收了麥子的好。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各有各的好?！?lt;/p> 劉闖因工作特殊，每一季，都會帶人來多次。 這邊有舉世聞名的怪坡，溜車向前，感覺倒著走。我們上來不一會兒，劉闖就帶我們幾個試了幾次。 劉闖說：“江布拉克怪坡的原理，至今還沒有一個被完全證實的科學解釋。一般解釋有視覺誤差，有重力異常說，有磁場作用說?！?lt;/p> 還是，收了麥子的江布拉克金秋美景，美到我這個詩人語言匱乏。 也對，能說出來寫出來倒不來看了。 這是最為有代表性的天山視域，以前都見在我們國家各式各樣的畫報里了：《人民畫報》《解放軍畫報》《民族畫報》，一月月，一年年，由此，你拿個手機隨便拍，都會驚訝自己的攝影水平。 我就是在這樣盲從的自信下，請蔣殊暫時做了我的手機攝影模特。 大家多就像是在夢中漫游。隱隱的雪峰，晶瑩的雪水，茂密的林帶，這要讓人喊東山魁夷；草甸，馬牛羊，麥田、麥田，收割過的麥田，呈多個山間花樣漩渦，從四面八方向你涌流過來，從你，再涌向天邊。 道路中間，有大花牛結(jié)對隨意行走，有的一會兒就到了清澗傍邊，找它們的孩子去了；有大黃牛叫聲挺響亮。大牛，都成噸重吧。 天山馬則構(gòu)成更多閃射的點。沒有大群，三三兩兩，立于草甸，悠閑，靜默，拱著秋風。 江布拉克，是不是肅穆著的人間天堂另說，但一定是這些天山馬牛的天堂。 想起咱老家陵川那些可憐的小灰毛驢，一天遭多少罪，拉車，拉磨，馱著大石頭上南關(guān)老坡，四條小腿腿那么細，抖著，上也上不去。 麥子，麥地，今年向著兵團農(nóng)場30連的路上，向著一萬泉進發(fā)的路上，全補償了。 這就是幾十公里、幾十公里一直在麥地中間穿行。 車上，高海平說，今年風大，麥子倒伏情況嚴重，估計歉收百分之二十五。 看這散文家，比寫報告文學的，還重視及時搜集信息。 ?十二 在此，還有欣喜、熱望，是又見到了兵團六師奇臺醫(yī)院的王瑜院長，王超主任。 去年在奇臺，就由王瑜院長出面招呼大家。實際他本人也剛來不久。內(nèi)地職務(wù)，山西省大同市第二人民醫(yī)院（腫瘤醫(yī)院）外一科主任、主任醫(yī)師；兵團職務(wù)，第六師奇臺醫(yī)院黨委委員、副院長。 這邊有咱的援疆人介紹，多少年里，王瑜院長每日都有多臺腫瘤手術(shù)，具體數(shù)字聽來，不覺讓你心驚。 王瑜院長是大同名醫(yī)，也是咱山西名醫(yī)，多地都有患者排長隊等候。名醫(yī)自有名醫(yī)氣派，新來不久的王院長，身板挺直，氣度非凡，西裝革履，纖塵不染。 也道奇臺醫(yī)院山西人配合的好。援疆人，有咱王瑜院長，帶著一幫精兵強將，大同醫(yī)生就好幾個；在疆人，有咱運城籍老鄉(xiāng)、心腦血管專家崔雪林院長；當然還有最為特別的、同是來自山西大同的中醫(yī)科主任王超，他也是我為之翹大拇指的魏碑體書法家，中醫(yī)科那塊牌子，就為他自己所書。 王超身量魁梧，黑發(fā)自然拳曲，面相深沉、慈悲，卻有人說，最應(yīng)該出演釋迦摩尼，不用化妝。 實際他是一個80后，還年輕得多。 一件事。純個人的，我高血壓耐藥了，來之前就想，在新疆可找位專家調(diào)調(diào)藥。王瑜院長，給我推薦了崔雪林院長。崔院長看我的情況，給我加了一個藥。如今一年多地，高血壓控制得很可以。 今又見王瑜院長，問及崔雪林院長，知其調(diào)到了五家渠六師醫(yī)院任副院長。這邊的醫(yī)療水平已經(jīng)很高。你不來就不會想到。 我在《遙遠的家》中，就寫了當時在二二二團場醫(yī)院技術(shù)援疆的幾位山西長治醫(yī)生。為兵團人和自治區(qū)百姓看病是一方面，技術(shù)、設(shè)備的提高，專家、名醫(yī)的引進，包括醫(yī)院大樓的新建、改造，方方面面，山西的經(jīng)濟援助和他們這些援疆人，做出了巨大貢獻。 晉疆情深，可不是一句簡單、鼓噪的口號。本質(zhì)上用數(shù)學、用統(tǒng)計學均可標志，甚至精確到我們每一個人進獻血屋獻血多少cc，也因此我們會說：汾水連天山。 兵團六師五家渠醫(yī)院，在醫(yī)療技術(shù)方面，開展了心臟及外周血管的介入診斷和治療、永久性心臟起搏器安裝、髖（膝）關(guān)節(jié)置換術(shù)、多種腫瘤根治手術(shù)、惡性腫瘤的介入治療以及各種微創(chuàng)手術(shù)等先進的診治技術(shù)，在當?shù)鼐哂兄匾挠绊懥Α?lt;/p> 奇臺醫(yī)院，集醫(yī)療、急救、教學、科研、預防保健于一體，服務(wù)范圍輻射昌吉州東三縣（奇臺縣、木壘縣、吉木薩爾縣），服務(wù)人口50余萬人，和內(nèi)地中大醫(yī)院最像，無論上午下午，就是個看病的人多，不同之處，當然也明顯，病患亦有很多少數(shù)民族兄弟。 就今之社會大眾全體，對現(xiàn)代醫(yī)療實際有一個疾病治除的意識證偽，帶我們上江布拉克的劉闖主任，本身搞過化驗，對此有根本認識：“當代人的生命質(zhì)量提高，壽命延長，西醫(yī)西藥貢獻很大。副作用肯定有。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 ?十三 2019年來，凡寫字，準備的都比較充分，筆墨紙硯，主要還有印泥，沒有問題；2023年來，結(jié)果自己沒有備印泥，前面兩三個點，蓋章用印成了發(fā)愁事。 也說絕境過后有好流水，“前方碼頭/有我的黃金茶炊” （昌耀），一下就來到青年書法才俊的王超前面。 中醫(yī)科那層樓上，獨辟蹊徑，有一個挨著放了兩張長臺子的書法室，這也是醫(yī)院為關(guān)懷他業(yè)余時間從事書法修煉，特意提供給他的，長長的一室，也似一截老火車皮。 有緣千里相逢，這可沒錯。他架子上好多宣紙，挑來讓我用，最多用了的，恰是他那刀6尺對開的臺灣手工紙，為他多年前在臺北所購，也是他從山西大同又倒騰過來的；前面用印尷尬，他在這兒捧來一大盒西泠印社的朱砂八寶印泥，相贈于我，防止我后面寫字再遇此前情況。 王超是剛剛過世的天津大名家孫伯翔先生的弟子。在山西有名氣的師兄師姐，男有忻州市老宣傳部長周如璧，現(xiàn)在的五臺山書畫院院長，女有大同市書法家協(xié)會主席杜鵑。 朱砂八寶印泥，接下來就派上了大用場，把把都用。 書法家為大家寫字的快樂，最似演員有角色出演，歌唱家有歌唱。你隱隱腰痛，亦能堅持，氣沉丹田，揮灑江天。 兩個鮮明的例子，古有李白吟《草書歌行》頌懷素：“湖南七郡凡幾家，家家屏障書題遍?！币彩抢献拥摹凹纫褳槿艘延小?；今有京劇大師馬長禮晚年接受央視戲曲頻道采訪，好像就是肺氣腫這樣的病，受訪艱難，兩三個字一喘，然后，開口唱老生最高難度唱段，聲振林木，響遏行云。 吹我自己，有時候（是有時候?。┮惶鞎懚畟€小時的字（這個好多朋友不信）；寫作，亦然。不過，古今中外，這例子可多了。在新疆，更能感受到這樣贈與的快樂。 六師五家渠醫(yī)院。記憶最深，是陽泉來的年輕的助產(chǎn)士田瓜（網(wǎng)名）田愛紅（我就叫她林巧稚了），為孩子求“不忘初心”四字。 她孩子還小，在家那邊，也只有婆婆和她媽媽帶了。如此，我的“感情一下深了”（申紀蘭接受我采訪時愛這樣說。申紀蘭就曾是共和國歷史上最早一代鄉(xiāng)村新法接生員），我用意深摯，感覺把此四字的意思都盡了。 阜康市援疆點。首先是三位女士：網(wǎng)名小土豆的賈海燕，晉城融媒體記者，現(xiàn)在阜康天山天池風景區(qū)管委會；陽泉來的陳雅琴，則在阜康市城管局，她有兩個孩子，小的還很小，大的也剛上學。 正是她兩個，帶的我們上的天山天池。小土豆賈海燕，到了那個觀景平臺，繼續(xù)帶著大家向上潘爬；陽泉陳雅琴，和我留在這兒，一直在忙，單位里的事，很多都要通過她處理，一會兒一個電話。山西家里，還有特殊情況，這天老大過生日，她又和孩子幾次視頻。 天池之上，手機信號蠻好。下午參觀阜康博物館，這是第三位女士玉曉媛，咱長治電視臺著名主持人，山西省第五批援疆干部，阜康市文化體育廣播電視和旅游局黨組成員、副局長，前后都由她來為我們講解，在此眾口一夸：“專業(yè)的播音主持功底加引人入勝的講解內(nèi)容，受到廣泛贊譽?！?lt;/p> “她積極推動晉疆兩地的文化交流，經(jīng)常為參觀阜康博物館的游客進行解說；她還爭取到75萬元的援疆資金，對晉阜文物交流展廳進行數(shù)字化提升，讓游客們更直觀、更多樣地體驗山西傳統(tǒng)文化的獨特魅力?！?lt;/p> 玉曉媛同也是一位書法愛好者，跟的是省里的書法老師，還不是咱長治家。 我這就寫字。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故鄉(xiāng)情。 我自己的欣慰、快樂，是不是還更多一些？ 這之后，就是那個小娃娃了，他剛兩歲，大名趙硯洲。開始我寫字，身后的會議室正在座談，聽到樓內(nèi)有小孩子哭鬧，隱隱現(xiàn)現(xiàn)，持續(xù)了一段時間。 點上招呼我寫字的是（小土豆）賈海燕，陳雅琴忙，座談發(fā)言后回了單位；我問賈海燕：“怎么點上還會有小孩子呢，是請來的大姐帶的？” 各點上人都不少，請有廚師、大姐工；賈海燕說：“是大同趙旺君，他在阜康人民醫(yī)院，妻子有休假，帶著孩子來看他?！?lt;/p> 說話間字又寫了幾幅，大廳地上，都要放滿了。 小娃娃趙硯洲由媽媽抱著，爸爸趙旺君領(lǐng)著，來到臺子前。 他就要在新疆這邊過兩周歲的生日了。 爸爸趙旺君代他求字，他不住點頭，神情變得格外嚴肅。 趙旺君大夫，俊朗小伙，人才一流；孩子的媽媽，正是那種標準的大同美女，還多了幾分文靜、內(nèi)秀。 她說：“孩子平?？晒阅兀脦?；剛剛哭鬧，以為鬧得上街，不想是要來寫字?！?lt;/p> 這大概就是喜出望外了吧？我給趙硯洲寫了一副“前程似錦”，祝賀他兩周歲的生日即將到來。 字寫好后，賈海燕為我們拍照，趙硯洲兩只小手手，捏著那字的上沿，捏得緊緊的。這又是一回。 2023年，新疆各個點上寫字，拍了部分照片，回來后做了兩個美篇推送，在疆主要招呼大家的社聯(lián)部主任李浩東特此留評： 柴老師V5（威武），新疆采風，短短幾天，寫字數(shù)百幅，數(shù)他辛苦，不吃飯不喝水，認真嚴謹，是我佩服和學習的大哥，讓援疆干部對我們作家由衷的歡喜?。?023-09-29）? 十四 最后說王超特別，簡要說，他先是在這邊技術(shù)援疆，愛上了新疆，屆期回到大同，想調(diào)新疆，可大同醫(yī)院不放人，但他決心已下，直接辭職，返回新疆。 奇臺醫(yī)院因為有了他，也有了他這個中醫(yī)科。 黨政干部援疆一期為三年；技術(shù)干部一年半；還有一種“柔性援疆”，只有一年或更短。所謂“柔性援疆”，是相對于列入中組部援疆計劃的剛性援疆而言。剛性援疆人數(shù)、援疆干部條件、援疆時間以及考評、待遇等都有明確規(guī)定，而柔性援疆則根據(jù)其受援地具體情況和特殊要求，經(jīng)授受雙方協(xié)商，針對某一工作領(lǐng)域開展的針對性強、工作明確、指向具體的靈活的援疆活動。 “剛性的”實際就是“計劃內(nèi)的”，為準確叫法。 說咱的人，這是時下備受國中各文學期刊推崇的散文家指尖，她第二個自報奮勇，與王瑜院長和王超主任結(jié)對子，當場進入對二位的采訪。 一線癌癥手術(shù)醫(yī)生的勞累與消耗，不堪想象。 王瑜院長，在這邊同樣創(chuàng)造過多個手術(shù)奇跡，瀕死患者，生命得延續(xù)，人間乃留存。 只是不到一年時間，王瑜院長變化明顯，背不像去年那么挺了，個子似也低了。 我說：“王院長，你有點兒憔悴??？” 他說：“沒有吧？”可他的人確乎沒有了去年的光鮮，西裝有皺，皮鞋也不亮了。 30連連部座談，有一個環(huán)節(jié)，向援疆單位贈送我來之前裱好的書作。 王瑜院長上來后，打開的一副是“救死扶傷”，一副是“完美使命”。 2024年10月11日于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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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然散文：完美使命

柴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