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圖文: 煮茶聽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第一疊 生之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春塘尚寒時，泥里先有了動靜。枯荷的殘梗還戳在水面，像去年未寫完的句子，而新的芽尖已悄悄頂開凍土，裹著褐紅的鞘，在黑泥里鉆行——不避濁，不忌暗，只憑著一點向上的勁，把根須扎得深些、再深些。等終于撞開水面，嫩黃的尖兒先探出來，怯生生掃過風的衣角，接著舒展成卷邊的綠碟，葉面上的脈絡細細鋪開，像大地親手繡的紋路，連沾著的泥點，都透著鮮活的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蜻蜓是最早的訪客，翅尖沾著晨霧，輕輕落在剛冒頭的花苞上。那花苞還裹得緊實，青綠色的花萼像溫柔的手掌，護著里面粉白的瓣兒，露在外面的部分，已悄悄暈開淺紅，像少女頰邊的胭脂，藏著將要綻放的秘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第二疊 盛之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夏至一到，荷塘便活成了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葉片已長到碗口大，層層疊疊撐在水面，邊緣向上卷著，像撐起的綠傘，遮住了塘底的云影。陽光穿過葉隙，在水上投下細碎的光斑，風一吹，光斑便跟著晃，連帶著葉底的游魚也慌了，尾鰭掃過水面，攪起一圈圈漣漪，驚得葉上的露珠滾落到塘里，“咚”的一聲輕響，像是荷與塘的私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花苞終于肯舒展了。先是最外層的花瓣輕輕綻開，露出里面裹著的蕊心，鵝黃的雄蕊圍著淡綠的雌蕊，沾著細細的蜜粉，風一過，甜香就漫開來，沾在路過人的衣襟上，連呼吸都變得清甜。正午的荷最是明艷，粉白的瓣兒完全展開，邊緣泛著淺紅，像被日光吻過的痕跡；而月下的荷另有風情，花瓣浸在銀輝里，透著半透明的白，蕊心的黃也柔和下來，連風都放輕了腳步，怕擾了這滿塘的靜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偶有雨來，才見得荷的風骨。豆大的雨珠砸在葉上，濺起細碎的水花，葉片卻不彎，只順著弧度把水珠聚成球，再輕輕一傾，讓水珠滾進塘里；荷梗筆直地立著，哪怕風把葉片吹得翻卷，也絕不彎折，倒讓那雨珠成了點綴，掛在瓣尖、葉沿，像綴了滿塘的珍珠。</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第三疊 枯之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秋深時，荷便收了艷色?；ò暌黄湎拢械母≡谒?，像隨波漂蕩的小船；有的沉進塘底，成了魚蝦的棲身之所。荷梗還立著，卻褪了青綠，成了深褐，頂端的蓮蓬也飽滿起來，褐黃色的外殼里，藏著圓潤的蓮子，像攢了一夏的陽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塘水漸涼，葉片也轉了深綠，邊緣開始蜷曲、泛黃，卻不顯得蕭瑟。風掠過枯荷，會發(fā)出“沙沙”的響，不像盛夏時的熱鬧，倒多了幾分沉靜，像老人在講過去的故事。水底的根須早已長成藕，在黑泥里靜靜躺著，胖乎乎的節(jié)上還帶著須根，藏著來年的生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等雪落下來，荷塘便換了模樣。殘荷覆著一層薄雪，褐的梗、黃的葉、白的雪，在素凈的天地間立著，沒有了盛夏的喧囂，卻多了種洗盡鉛華的美。這時的荷，不再是明艷的畫，而是沉默的詩，等著雪化春歸，再從泥里探出頭，把新一年的故事，重新寫進塘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這荷，從泥里生，在水里長，于風里綻，在雪里藏，不爭艷，不張揚，卻把一生的美，都釀成了荷塘里的時光——有生的鮮活，有盛的明媚，有枯的沉靜，每一段都值得細細珍藏。</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