躍破層云萬仞穹，輪掀草浪御長風(fēng)。<br> 遙岑驟化青驄馬，一騎塵煙貫岱峰。 <div> 多日降水，為壩上草原帶來了充沛的水氣。子夜的沽源縣尚裹在鉛灰色霧帳中，8月20日 清晨從沽源縣出發(fā)時二秦高速依舊為乳白色甬道，大巴車如孤舟沒入流動的牛奶海。</div> 一瞬間，天光刺破霧障——仿佛天神揮毫潑墨，頃刻滌盡混沌。陽光瞬間傾瀉，草甸浮現(xiàn)出金色的絨毛，遠山如黛青屏風(fēng)漸次舒展，澄澈穹頂下，唯有輪胎碾過露水的沙沙聲叩醒草原晨曲。 閃電河的清晨是安靜的，河水像被催眠了似的，平靜安詳。陽光灑下，河面泛起細(xì)碎的波光，像撒了一把星星碎，又像誰把碎金箔揉成了小片，順著水流慢慢漂。河道曲折處，水面映著天光、山川、綠草，像一幅未干的水彩畫。偶爾有一只早起的白鸛掠過，翅膀尖碰碎了倒影，激起一圈圈漣漪，把碎金攪成了亂紋。<br> 不到八點，已經(jīng)到達七彩森林景區(qū)大門了。 七彩森林景區(qū)位于河北承德豐寧壩上草原核心帶，地處蒙古高原與華北平原過渡區(qū)，海拔約1500米。是離北京最近的天然草原之一，被稱為“京北第一草原上的彩虹夢境”。 由客服中心進入景區(qū)，電瓶車沿木棧道蜿蜒攀升。白樺枝椏篩落碎鉆般光斑，苔原濕地浮動著藍鈴花與金蓮的碎影，我們儼然闖入了莫奈筆下的調(diào)色盤。 叢林部落驛站前，一列墨綠色豐田普拉多靜臥林間，金屬車漆折射晨暉，宛若群豹斂息待發(fā)。 引擎轟鳴撕裂岑寂，越野車隊刺向云上天路腹地。海拔驟升，車身在陡彎處劃出完美的銀弧。霧嵐倏忽升騰，擋風(fēng)窗外云絮翻涌如沸雪，風(fēng)機群在云霧中幻作旋轉(zhuǎn)的蓬萊仙島。 闖出云陣，猝然跌入油畫之境。赭石色山脊線上，巨型風(fēng)車與白樺林纏綿共生，鐵骨銀枝共舞，渦輪葉片切割光影的脆響驚起群鳥。 駱駝峰怪石嶙峋處啟用低速四驅(qū)，輪胎啃咬著火山巖裂隙。車身在40°斜坡顫栗攀升，我在副駕緊攥扶手，碎石濺落深淵的脆響是大地的心跳。 繼續(xù)向上，路過一片牧場。牛群游移如墨點，層云裹挾森林吐納的霧氣，風(fēng)車巨影在草甸投下緩慢轉(zhuǎn)動的鐘擺。 第二次停車：“壩上阿勒泰”景點。<div> 碧草如茵延伸至雪山腳下，泰加林（云杉、冷杉）蒼翠欲滴，五彩野花鋪成地毯。牧民轉(zhuǎn)場時，牛羊群如洪流般遷徙，煙塵滾滾中展現(xiàn)生命律動。</div> 一路爬坡到達海拔2200米的云上天路之巔，這里是此行的至高點。林海綿延至天際線，層疊的綠浪凝固成翡翠浮雕。 五彩池在谷底鋪展琉璃色塊，似女媧補天的彩石遺落人間；越野車隊沿山脊逶迤，金屬車身灼灼如銀河星屑，在蕨類苔原烙下文明的印記。 山頂上見證不少鮮花就是長在牛糞上的，難道這是與時俱進的演化？ 站在制高點，豐寧壩上一覽無余。視野像被上帝掀開了藏在云端的畫卷——萬畝林海從腳下鋪展開去，白樺樹的樹干泛著象牙白的柔光，像無數(shù)支倒插在綠絨里的玉簪，頂端的葉片已染成鎏金的碎影；樟子松的樹冠疊成深綠的浪峰，連風(fēng)都裹著松脂的清香，順著浪尖涌過來，把林海的呼吸吹進人心里。 遠處的草甸像被揉皺的綠絲絨，云影在上面緩緩流淌，一會兒鋪成淡灰的紗，裹住幾株開著粉花的野菊；一會兒剪成碎銀的片，灑在低頭吃草的羊群身上——那些羊群像撒在絨毯上的珍珠，跟著云影移動，連牧羊犬的吠聲都浸著青草的甜意。<br> <p class="ql-block"> 風(fēng)掠過頭頂?shù)娘L(fēng)機葉片，發(fā)出規(guī)律性的嗡鳴，宛如機翼劃過天際時空氣的低吟，既平穩(wěn)又帶著機械特有的韻律。</p> <p class="ql-block"> 風(fēng)掠過玻璃天橋的欄桿，傳來樹梢的沙沙聲。“樹梢上的腳步”像架在林海之上的銀帶，走在上面，腳下是掠過松針的風(fēng)，眼前是云影在林海間織成的網(wǎng)——云影掠過之處，林海的顏色便深了一分，像誰用毛筆在油畫上暈開了墨，剛要細(xì)看，又被風(fēng)揉成細(xì)碎的光斑，落進草甸的縫隙里。</p> 此刻的天地，像一首未寫完的詩：山頂?shù)娘L(fēng)、林海的浪、草甸的云，還有遠處傳來的駝鈴聲，都在訴說壩上的溫柔——那是自然把最動人的筆觸，都留給了這方被云影擁抱的土地。 上山容易下山難。當(dāng)越野車緩緩駛到前方那段陡坡前，我才讀懂這句話隱藏的戰(zhàn)栗——原本還掛在嘴角的“登頂輕松”，瞬間被眼前的傾角揉成了冷汗。<br> 陡坡像被斧頭狠命劈砍過的崖壁，陡然向腳下垂落，邊緣的碎石還沾著上山時輪胎碾過的痕跡，此刻卻像在嘲笑我的大意。前輪剛觸碰到陡坡的邊緣，車身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下沉，像踩空了樓梯的最后一級，心臟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方才還平順得能跑起來的路，瞬間變成了懸在半空中的險途——視線所及之處，路面的每一道裂痕、每一塊凸起的石頭都被陡峭放大成了威脅，仿佛再往前挪一寸，就會被這道“垂落的屏障”吞進去。 <br> 原來“下山難”，難的不是路本身，是那種“明明看得見終點，卻摸不著踏實”的恐懼——陡峭的傾角像面鏡子，照出了我上山時的盲目，也照出了人類面對自然時，最本能的心驚。 當(dāng)越野車慢慢駛下山坡時，夕陽將車影拉得很長。摸著自己的胸口，還能感覺到剛才的心跳——那種帶著顫抖的、熱烈的心跳，像草原上的風(fēng)，像云里的太陽，像我很久沒有過的、對生活的熱愛。<br> 司機師傅說：“這條路上，每個人都能找到自己的風(fēng)?！蔽叶耍f的風(fēng)不是天上的風(fēng)，是心里的風(fēng)。平時生活里那些纏人的焦慮，那些沒說出口的委屈，那些被工作壓得喘不過氣的日子，都被云上天路的風(fēng)卷走了。剩下的，只有眼前這一片望不到頭的遼闊，只有風(fēng)里的草香，只有心跳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