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白居易在杭州任三年刺史,做了三件大事:疏浚六井,解百姓無淡水喝之急;興筑湖堤,建杭州千秋繁盛之根基;開拓葑田,植樹造林,保護(hù)環(huán)境,美化西湖。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白居易開發(fā)西湖之功,受到杭州人民的深切感念和廣泛傳頌。當(dāng)他任滿臨行時,杭州百姓扶老攜幼,成群結(jié)隊,傾城為之送行。這樣一種激動人心的盛情場面,令白居易感動不已,他一再自謙:“我在此為官三年,并無好處”,并以一首《別州民》詩,向歡送的父老致謝:<br> 耆老遮歸路,壺漿滿別筵。<br> 甘棠無一樹,那得淚潸然。<br> 稅重多貧戶,農(nóng)饑足旱田。<br> 唯留一湖水,與汝救兇年。<br> 在榮獲擢升而北上歸京的路上,白居易一直悶悶不樂。同行的親友以為他對杭州名妓鐘情流連,白居易聽說后笑了:“吾所謂相思者,乃是南北兩峰、西湖一水耳!”快出浙江境界時,杭州派來相送的官船不得不告辭回程,又激起了白居易的一腔悵意,遂信手寫下一首《杭州回舫》絕句,囑船夫帶回杭州,貼到西湖白亭子上。詩云:<br> 自別錢塘山水后,不多飲酒懶吟詩。<br> 欲將此意憑回棹,報與西湖風(fēng)月知。<br> 離開杭州的10余年間,居于洛陽的白居易,對西湖的癡戀之情依然如故。其間他借詩寄情,神游故地,直到67歲那年,還寫下了一組即事名篇《憶江南》:<br> 江南憶,最憶是杭州。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何日更重游?<br> (《憶江南》之二)<br> 杭州已經(jīng)融入于白居易的畢生記憶,而白居易更在杭州留下了千載美名。當(dāng)年在杭州任職時,白居易十分喜愛一條白沙堤,他不僅問過“誰開湖寺西南路,草綠裙腰一帶斜”,而且還說過“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陰里白沙堤”:<br> 望海樓臺照曙霞,護(hù)江堤白踏晴沙。<br> 濤聲夜入伍員廟,柳色春藏蘇小家。<br> 紅廟織綾夸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br> 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陰里白沙堤。<br> (《杭州春望》)<br> 白沙堤是在白居易來杭州之前業(yè)已于橫亙于西湖上的一項古水利工程,不知誰人興筑。后來白居易也筑過一條白公堤,不過該堤早廢。杭州人民出于對白居易的感激和懷念,就來了個張冠李戴,將白沙堤工程記在他的名下了,反正白沙堤本來就以“白”字命名。自此西湖上那條著名的白堤,就成為凝結(jié)著白居易政績和詩跡的遺跡。<br> 二度任職杭州的蘇軾,似乎與西湖有更多的緣分。當(dāng)?shù)诙翁K軾到杭州任知州時,正面臨西湖葑草叢生并將湮于一旦的危險時刻。他到任后立即組織民眾整治西湖,并以取出來的葑草、淤泥,填筑了一條湖堤,堤上建六橋,堤岸種植桃柳芙蓉。隨后蘇軾又挖深杭州的茅山、鹽橋二河,使江潮和湖水各行其道。西湖活了,也變得更美,為紀(jì)念蘇軾的筑堤治湖之功,后人將他筑的湖堤命名為“蘇公堤”。從此“蘇堤”和“白堤”一起,長筑在西湖的胸中,也永駐在杭州人民的心中。<br> 蘇堤使西湖又增添了一道亮麗的風(fēng)景線,特別是每當(dāng)春濃湖堤、桃紅柳綠的季節(jié),堤上萬樹啼鶯,一路醉意,被世人冠以“蘇堤春曉”之名,并列為“西湖十景”之首。而堤上六橋,煙水空濛,柳色如煙,又成為“六橋煙柳”勝景。南宋詩人吳唯信以一首《蘇堤清明即事》吟詠蘇堤:<br> 梨花風(fēng)起正清明,游子尋春半出城。<br> 日暮笙歌收拾去,萬株楊柳屬流鶯。<br> 元人尹延高更由此想起了“翰苑仙人”蘇軾:<br> 翰苑仙人去不還,長留遺跡重湖山。<br> 一鉤殘月鶯呼夢,詩在柳光煙色間。</h1> <h1> 早在六朝之初,各路高僧和道長為尋訪建寺筑觀的風(fēng)水寶地,云游四方,遍訪名山,最后慧眼都不約而同地盯上了時稱錢唐的杭州,當(dāng)時的杭州還是一片湖水茫茫、山草萋萋的處女地。</h1><h1> 東晉咸和元年(326年),印度僧人慧理和尚捷足先登,來到杭州“翠擁螺攢玉作堆,一峰孤絕似飛來”的飛來峰前,不禁驚嘆:“此天竺國靈鷲山之小嶺,不知何以飛來,佛在世日,多為仙靈所隱……”。 于是他就駐足于此,為江南佛國破土奠基,砌上第一塊磚,建起第一座廟。因為是“仙靈所隱”,遂取名靈隱寺。在號稱西湖“四大叢林”圣因寺、凈慈寺、昭慶寺、靈隱寺中,靈隱寺不論從歷史、聲譽或規(guī)模說,均居首位。500年后,四川詩僧韜光也云游到此,在靈隱山西北擇地建筑了一座韜光寺。</h1><h1> 飛來峰下,有一條寬可行舟的石門澗,中間橫斷一泓泉水陰冷的冷泉池,池中建有冷泉亭。飛來峰和冷泉構(gòu)成了一組天造地設(shè)的山水勝景,而小小冷泉亭內(nèi),因有幾副問答諧謔的歷代楹聯(lián)而變得妙趣橫生,遐邇聞名。這一文字游戲是由明朝書法家董其昌引發(fā)的,當(dāng)時他到冷泉游賞,寫下一聯(lián)提問:</h1><h1> 泉自幾時冷起;</h1><h1> 峰從何時飛來?</h1><h1> 一石激起千層浪,隨后出現(xiàn)了多副對聯(lián)作答,響應(yīng)的浪花竟斷斷續(xù)續(xù)地飛濺了好幾百年。其中一副無名氏的對聯(lián),曰:</h1><h1> 泉冷幾時,問孤松而不語;</h1><h1> 峰來何處,輸老鶴以長棲。</h1><h1> 清朝名將左宗棠來到冷泉亭,看到問聯(lián),若有所悟,就答了一副隱寓禪理的聯(lián)句:</h1><h1> 在山本清,泉自源頭冷起;</h1><h1> 人世皆幻,峰從天外飛來。</h1><h1> 名人參與,場面愈顯熱鬧,吸引了更多的文人搶答,留下了多副頗有意思的對聯(lián)。有一聯(lián)說:</h1><h1> 泉水淡無心,冷暖唯主人翁自覺;</h1><h1> 峰巒青未了,去來非佛弟子能言。</h1><h1> 這場游戲被引進(jìn)一個文人家庭。清末學(xué)者俞樾夫婦及其女兒在家中比試回答,俞樾的答聯(lián)為:“泉自有時冷起;峰從無處飛來?!逼淦拚J(rèn)為欠妥,將它改為:“泉自冷時冷起;峰從飛處飛來?!闭摰脚畠簳r,她隨手寫下:“泉自禹時冷起;峰從項處飛來?!狈蚱薏唤狻绊椞帯敝?,女兒解釋說:“若非項羽將此山拔起,安得飛來?”說得俞樾捧腹大笑。</h1><h1> 現(xiàn)代派老詩人施蟄存在上個世紀(jì)20年代來到冷泉亭,有感于若干趣聯(lián),也戲謔地寫了一首《冷泉亭口占》:</h1><h1> 我欲取一掬寒泉,</h1><h1> 盥嗽燃燒的唇吻。</h1><h1> 但白石上的急流奔涌,</h1><h1> 使我茫然,不知該從何下手。</h1><h1> 夫子喟然而嘆:“逝者如斯夫!”</h1><h1> 公孫龍子曰:“否否!</h1><h1> 飛鳥不動,鏃矢不行不止。”</h1><h1> 惜哉!呼猿的老僧安在?</h1><h1> 我不問泉自何時冷起,</h1><h1> 要問的乃是它冷從何處?</h1> <h1> 在靈隱寺天王殿門口的石柱上,有人借殿內(nèi)端坐的“迎客僧”——一尊大肚彌勒佛的滑稽形象,別出心裁地作了一副楹聯(lián):<br> 峰巒或再有飛來,坐山門老等;<br> 泉水已漸生暖意,放笑臉相迎。<br> 峰巒當(dāng)然沒有等來,靈隱寺卻迎來了一位詩人,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唐初四杰之一駱賓王。駱賓王避禍到此,削發(fā)為僧,巧遇來靈隱寺游賞的后輩詩人宋之問。駱賓王在幫助他續(xù)詩時被識破身份,于是連夜逃遁,不知去向,在靈隱寺留下了一段佳話和一宗謎案。<br> 西湖固多奇峰,卻又不乏名泉,最負(fù)盛名的三大名泉乃是虎跑、玉泉和龍井。一些高僧倚泉建寺,相繼出現(xiàn)了虎跑寺、玉泉寺和龍井寺。本來在東南勝地,泉也常見,寺也多聞,但杭州之寺卻非同一般,因為都有名士留跡,佳話相傳。風(fēng)流太守蘇軾前往拜訪名僧辯才,辯才相送忘歸,在龍井寺留下了一段虎溪笑跡。而在20世紀(jì)初,當(dāng)蜚聲中外的才子李叔同毅然遁入空門、在虎跑寺做了和尚的消息傳出后,使社會各界深感震驚。李叔同進(jìn)寺后改法名為弘一,如今虎跑后山還留有紀(jì)念他的弘一塔。瞻仰弘一塔,李叔同作詞的那首著名的《送別》歌依舊隱約可聞:<br>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fēng)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br>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觚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br> 在江南佛國杭州,高僧們占盡天時地利人和之利。然而盡管峰峰有佛寺,代代多釋子,卻尚無一山一水以寺名或僧姓冠名。倒是東晉的道家葛洪,在西湖邊上留下了一座以其姓冠名的葛嶺。葛嶺傲西湖,一道壓千佛,這位葛仙翁真可謂頭角崢嶸、不可小覷了。歷史上的葛洪也的確好生了得,他是道教理論家、煉丹術(shù)士、醫(yī)學(xué)家、文學(xué)家。少時他以儒學(xué)聞名,后來崇尚道教,尤好神仙導(dǎo)引之法。斯人早逝,仙跡猶在,當(dāng)年葛洪煉丹過的葛嶺,已以“葛嶺朝暾”之美而入選于“錢塘十景”。<br> 僧也好,道也好,就知名度而論,沒有一個能與凈慈寺的濟(jì)公及斷橋下的白娘子相提并論的。濟(jì)公的公開身份也是僧,但據(jù)說他是在其母拜佛求子時羅漢入胎而孕,因此并非凡夫俗子。入寺之后,濟(jì)公被長老點醒靈性,悟徹了自己的本來源流,恐為世人看破,佯作顛狂,以掩人耳目。濟(jì)公下凡似乎是專到人間來打不平的,他不畏權(quán)勢,幫助弱者,為民眾做了數(shù)不清的好事。他在凈慈寺坐化以后,是否在天上成了正果,人們不得而知。然而在杭州,他卻永遠(yuǎn)是百姓心中的神和西湖水上的佛。<br> 至于那個用千年功法煉成美女的白蛇,以其對愛情的大膽、直率、忠貞、摯著的追求,以及那一段令人肝腸寸斷的悲劇故事,像一根無形的絲線,始終牽動著一代代杭州人的善良的心。由于白娘子與許仙是在斷橋邂逅,借傘寄情,從這里開始了一曲浪漫、離奇而又悲愴的愛情故事,因此斷橋也就成了有情男女約會的鵲橋。<br> 與郎暗約斷橋西,早起妝樓欲下梯。<br> 宿雨豐收晴不穩(wěn),惱人最是鵓鴣啼。<br> (明·吳本泰《西湖竹枝詞》)<br> 月上柳梢,人約斷橋。不知那些幽會的男女情人,猶記那個多情的白娘子乎?</h1> <h1> 雖然濟(jì)公和白娘子是家喻戶曉、傳世千載的西湖名人,不過他們的故事終究有點不可究詰,使人放心不下。歷史上生在西湖、長在西湖的名士才女大有人在,他們才是一群名姓有傳、史書有載的真實的人。<br> 杭州名士中,林逋可算老資格了。世稱和靖先生的北宋詩人林逋,一生不仕,隱居孤山。他在孤山植梅養(yǎng)鶴,愛梅若妻,視鶴如子,從山間將一篇又一篇詠梅佳作,連同他“梅妻鶴子”的佳話,灑向西湖,灑向塵寰。因此他似隱非隱,“隱”反而出了名。他那一首曾使同朝名家為之傾倒的《山園小梅》,把自己的詠梅詩的藝術(shù)推到了空前的水平和高度:<br> 眾芳搖落獨暄妍,占盡風(fēng)情向小園。<br>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br>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br>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樽。<br> 林逋之后,從明清到近代,西湖邊上走出了一批名士文人。明初問世的古典名著《三國演義》作者羅貫中,據(jù)說是山西太原人,但也有一種說法謂是錢塘人。由于沒有在史書上留下一份確切的簡歷,看來要想讓羅貫中落籍杭州,還有待于后人的查證。明朝一代棟臣于謙,又是一個常以詩言志的詩人,任官京城,時時想著西湖。他曾寫了一篇《夏日憶西湖》詩,西湖夢和故鄉(xiāng)情躍然紙上,溢于言外:<br> 涌金門外柳如煙,西子湖頭水拍天。<br> 玉腕羅裙雙蕩槳,鴛鴦飛近采蓮船。<br> 以傳奇《長生殿》轟動一時的戲曲家洪昇,著有《隨園詩話》、《小倉山房詩文集》的詩人袁枚,在辭職南歸途中寫下《己亥雜詩》的思想家、文學(xué)家龔自珍,都是清代名噪一時的錢塘名士。特別是龔自珍,在往返京杭的旅途中共寫下315首絕句,表達(dá)了對國事的感慨及生平經(jīng)歷的哀樂。他在詩中大聲疾呼:<br> 九州生氣恃風(fēng)雷,萬馬齊瘖究可哀!<br> 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材。<br> 近、現(xiàn)代的杭州,走出了民主革命活動家、古文經(jīng)學(xué)家、文學(xué)理論家章炳麟,他和吳昌碩、黃賓虹、潘天壽等藝術(shù)巨匠一起,為杭州文明譜寫了續(xù)篇。最值得一提的是文學(xué)大家郁達(dá)夫,杭州是他刻骨銘心卻又讓他傷心斷腸的地方。1933年4月25日,郁達(dá)夫從上海遷居于少時弦歌之地、后來又為他帶來與絕色佳人王映霞的旖旎故事的杭州。他在日記中寫道:“攜女人兒子及一仆婦登車,在不斷的雨絲中,向西進(jìn)發(fā)。野景正妍,除白桃花,菜花,棋盤花外,田野里只一片嫩綠,淺淺尚帶鵝黃,此番因自上海移居杭州,故行李較多,視孟東野稍為富有,沿途上落,被無產(chǎn)同胞的搬運夫,敲刮去了不少?!倍疫€為此作了一首《遷杭有感》:<br> 冷雨埋春四月初,歸來飽食故鄉(xiāng)魚。<br> 范睢書術(shù)成奇辱,王霸妻兒愛索居。<br> 傷亂久嫌文字獄,偷安新學(xué)武陵漁。<br> 商量柴米分排定,緩向湖塍試鹿車。<br> 真誠的文友魯迅委婉地勸阻郁達(dá)夫遷居,怕他為人簡單純和,在溫柔窩里耽于浮靡的生活一久,難免惹是生非,還特地寫了一首詩贈其妻王映霞:<br> 錢王登遐仍如在,伍相隨波不可尋。<br> 平楚日和憎健翮,小山香滿蔽高岑。<br> 墳壇冷落將軍岳,梅鶴凄涼處士林。<br> 何似舉家游曠遠(yuǎn),風(fēng)波浩蕩足行吟。<br> 然而,憧憬在佳麗美景、詩酒風(fēng)流中的書生是十條牛也拉不回去了。不出魯迅所料,在西子湖畔經(jīng)歷的防不勝防的遭遇,終于使郁達(dá)夫落得個“丟了夫人又折兵”下場。杭州美人王映霞禁不起金錢、物質(zhì)的誘惑,棄他而去,從而迫使一代文學(xué)大師永遠(yuǎn)離開了這塊傷心之地,杭州從此失去了郁達(dá)夫。<br> 郁達(dá)夫的悲劇,使我想起了又一位杭州人——著名油畫家和敦煌“保護(hù)神”常書鴻,他的生活中也記敘了相似的一頁,不過這一頁不是在杭州寫的。<br> 在古代的杭州名人中,竟能找到為數(shù)多于名士的才女名媛,頗有點陰盛陽衰的味道。然而許多才女名媛,卻又充當(dāng)了悲劇演員。當(dāng)一個個才貌雙全的西湖女子,年輕輕地就玉殞香消,成了封建制度的犧牲品時,總使人們分外同情和憐惜。而她們留下的許多含悲吐怨的詩文,更常常令后人灑下辛酸之淚。杭州人十分喜愛和至今仍然懷念的一個女子,是使“幾輩英雄,拜倒石榴裙下”的南齊名妓蘇小小,她在19歲青春華年時,怡然地閉上了眼睛。18歲魂斷西湖梅嶼的薄命才女馮小青,也為西湖增添了一處凄涼境界。另一位在宋代時文名僅居李清照之后的朱淑真,同樣為封建婚姻所戕,于22歲時終其一生。<br> 清代的閨秀詩詞,高居歷代之冠。西湖才女又是閨秀詩詞創(chuàng)作大軍中的先鋒隊,由西子湖畔五才女組成的蕉園詩社,就是其時江南最著名的女子詩社?!对偕墶返呐髡哧惗松?、梁德繩,空懷豪情而最終遁入空門的女詞人吳藻,都稱得上那個時代的女中俊杰。</h1> <h1> 詩名長在,詩魂不泯,把西湖裝點得更加嫵媚、亮麗。但自南宋抗金英雄岳飛被冤殺于西湖后,一代代英魂涌進(jìn)杭州,與詩魂交相輝映,氣壯山河,光耀湖天。岳飛被后人埋骨于西子湖畔,墓前秦檜等四奸的鐵像長跪不起?!扒嗌接行衣癜坠?,白鐵無辜鑄佞臣”—— 一副名聯(lián)道盡了一代忠良的英雄悲歌。岳飛偕長子岳云、愛將牛皋三英魂落戶杭州,使綽約多姿的西湖頓時平添了幾分陽剛之氣。元代詩人、書畫家趙孟頫在岳墓前以一首《岳鄂王墓》為英雄的冤死而惋惜,流露了一種黍離之悲:<br> 鄂王墳上草離離,秋日荒涼石獸危。<br> 南渡君臣輕社稷,中原父老望旌旗。<br> 英雄已死嗟何及,天下中分遂不支。<br> 莫向西湖歌此曲,水光山色不勝悲!<br> 隨后,領(lǐng)導(dǎo)軍民保衛(wèi)大北京的明兵部尚書于謙遇難,從京城魂歸西湖,成了投奔岳元帥的第一位隔朝忠魂。詩人袁枚對兩位都曾官居少保的英魂先后蒞杭,寫了一首《謁岳王墓》詩予以熱烈歡呼:<br> 江山也要偉人扶,神化丹青即畫圖;<br> 賴有岳于雙少保,人間始覺重西湖。<br> 晚明時期,亦為兵部尚書的張煌言被清軍逮捕,誓死不降,于45歲的盛年慷慨就義。生前他十分留戀西湖山水,更敬慕長臥湖畔的“岳于雙少?!保凇稇浳骱吩娭信缎嫩E:<br> 夢里相逢西子湖,誰知夢醒卻模糊;<br> 高墳武穆連忠肅,參得新祠一座無?<br> 一批愛國鄉(xiāng)紳遵照志士遺愿,將張煌言安葬于岳飛墓與于謙墓之間的南屏山下。從此,岳飛、于謙、張煌言三英魂,成了豪氣沖斗牛的“湖上三杰”。<br> 辛亥革命后,西湖又十分榮幸地接納了“辛亥三英”:秋瑾、徐錫麟和陶成章,最早到來的英魂是鑒湖女俠秋瑾。被清軍逮捕前的一天,秋瑾與女友憑吊岳墓,低吟了張煌言的一首詩:<br> 國亡家破欲何之?西子湖頭有我?guī)煛?lt;br> 日月雙懸于氏墓,乾坤半壁岳家祠。<br> 慚將赤手分三席,敢為丹心借一枝。<br> 他日素手東浙路,怒濤豈必屬鴟夷。<br> 不久秋瑾殉難,她的好友們幾經(jīng)周折,終于在離岳飛墓不遠(yuǎn)的西泠橋畔,為她找到了合適的安身之所。隨著秋瑾的定居,她的生死戰(zhàn)友徐錫麟和陶成章也先后被移骨杭州,后人衷心希望三位反清救國英雄,永遠(yuǎn)在此享受西湖月,人間情。<br> 繼“辛亥三英”之后,又一個辛亥英魂章炳麟(太炎)姍姍地走進(jìn)杭州,向先他于此的八君子報到。這位著名的革命虎將、國學(xué)大師,生前曾有與張煌言“生不同辰,死當(dāng)同穴”之愿,后人遂將他的墓建于張煌言墓的鄰側(cè)。<br> 九位驚天地而泣鬼神的英雄志士,在西湖創(chuàng)辦了一個英魂聚會的小小沙龍。九英烈從沙龍發(fā)出的豪情壯志,讓西子披上了一身戎裝;九君子向山水袒露的赤膽忠心,為杭州鳴奏起一曲悲壯的頌歌。</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