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鑫《河洋古鎮(zhèn)是刻在我心靈的符號》大河洋美術館 <p class="ql-block"><b>《河洋古鎮(zhèn)是刻在我心靈的符號》</b>文/黃鑫</p><p class="ql-block"><b> 一</b></p><p class="ql-block">曾經(jīng)的河洋是爺爺奶奶爸爸媽媽擁有的家鄉(xiāng)，也是我兒時的家鄉(xiāng)，父親說，你也遲早會離開家鄉(xiāng)，成為這個世界的異鄉(xiāng)人。每個人都背負著一個自己有時知道、有時不知道的家鄉(xiāng)。它如此沉重，又如此輕盈，也如此可愛，它常常被遺忘，卻最終無法被完全拋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家鄉(xiāng)與我聯(lián)系是母親的代名詞，是母親十月懷胎把我們交給世界，也把世界交給我們的一個神圣的地方。它保存著我們降世人世的初心情感和生活中的感受，寫著一串串人生的路上的備忘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些歲月里的往事，家鄉(xiāng)住著爺爺、奶奶，父親、母親、姐姐，住著跟我一同長大的伙伴、擁有共同記憶的同一代人，住著現(xiàn)在能見到的在族譜和墓碑上留有名字的祖先，還住著只能在老一輩人的言談傳說中留下片段記憶的那些父老鄉(xiāng)親和鄰村人。他就是原始的河洋人，在家鄉(xiāng)的小圈子里我知道自己是誰。上有老下有小，往上有稱謂我孫侄、外甥，往下有別人叫我叔公、舅公的，我在中間，我的生命連接著父輩和子孫。找到自己準確的位置，一個家族的百年數(shù)代便以構(gòu)架起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每個人的家鄉(xiāng)都是小時候溫馨樂園的鳥巢，家鄉(xiāng)或是一個村莊的情感小院落，一個小鎮(zhèn)的村莊、街區(qū)。一條小巷，一座城市住宅區(qū)的單元樓，一個機關單位的宿舍樓。降生之初，世界給我們一個小小角落，在我不會走路、學會走路但走不遠的童年，去一遍遍地熟悉身邊的人和事物，仔仔細細記住它的一草一木，一事一物。長大后，我們步入了一座學堂，遇見啟蒙老師、同學、校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時光荏苒，家鄉(xiāng)的光陰如此流轉(zhuǎn)；在代復一代的生命傳承中，某一刻給了我的生命與時間，在母親呵護下我的生命與歲月一同降臨了。我接著祖先遠去天堂留下的余音時，自斷掉的那一口氣，傳承祖脈開始在世間生活。睜開眼的那一天，己經(jīng)扣上祖先閉住的眼睛時的叮囑，開始重新打量這個世界。家鄉(xiāng)在我出生那一刻，把整個世界都給了我。它用空氣、陽光雨露、風聲鳥語、白天黑夜、日月星辰、喜悅、歡樂、迎候一個小小生命的到來。而一個新生命誕生，讓這世界也有了一雙重新打量它的眼睛，重新感受它的心靈，重新呼喊它的聲音。在這新生孩子的眼睛里，世界也是新誕生的。每一個新生命的降生，也是世界的重新誕生。這是我和世界的互生關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文學寫作的意義，是為自己的生活激活歲月的鼓點，把印象相嵌冊頁上發(fā)光發(fā)亮的焦點，正是對鄉(xiāng)音的尊重賦予重新誕生家鄉(xiāng)的新世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二</b></p><p class="ql-block">三十多年前，闊別家鄉(xiāng)，盯著天邊的云朵道別那些與我相伴的鄉(xiāng)音，鍵盤與狼毫兼程水墨描述那風花雪月踏過風云地的日子。城市拼搏直面人生生活的那一刻起，終結(jié)了父親交給我的耕耘一份背朝黃土面朝天的小寫意。那年操起我的詩歌寫作，我開始寫散文?！缎穆脷v程》，便是我在北京郊外的夜色下敲響歲月的鐘聲，用了差不多七八年時間，斷斷續(xù)續(xù)寫成的一本散文集?，F(xiàn)在想起這部散文集的寫作契機，可能就是我在北京與廈門之間奔波時記憶中的某個早晨，突然回頭看見了升向城市東邊的太陽。我知道那一刻的太陽正在我的家鄉(xiāng)冉冉升起。那個被我扔在遠處，讓我度過童年、少年和青年的小村莊，那里有它的土墻，老木屋、石磨、竹席、木飯桶等。日出日落，家鄉(xiāng)就是一首歌，紅土地路上晚歸的牛羊，拖著疲憊的身體一步一步回家的鄉(xiāng)親，都在這個黃昏被夕陽照亮。一個村莊在我心中蘇醒了，我開始敘寫它，敘寫它的故事和魅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寫作真是一件奇妙無比的事情。當我動筆寫那個村莊時，我知道一切都已經(jīng)過去。那段歲月中的人都己是年過半百了，屬于那個村莊的塵埃早已落定。我在其中生活時，它屬于一村莊人，屬于稻田和茶園、翠竹，屬于漫長的東南風，屬于一年四季的風輕云淡秋色轉(zhuǎn)換，屬于人和草木的生老病死……但是，當我開始寫它時，它只屬于一個人，這就是寫作的開端，開啟了人生中的另一扇門，屬于我個人的美好世界，有如創(chuàng)世。文學是人類的往事，也是人生步履的印象中的印記。所有人在奔赴一個叫未來的地方，作家獨自扭過身、轉(zhuǎn)過頭、往回走，旋轉(zhuǎn)著生命與生活的藝術。一個人回到已經(jīng)過往的村莊歲月中，一切都沒有了，但只有著一種懷念，有人把它稱為鄉(xiāng)愁。太陽早已走失多年，連月亮也像一枚不再發(fā)光的紙片，星星散落在遺忘中，發(fā)光發(fā)黃，有著一串淡淡的憂傷，所有的聲音都寂滅了。思念它時，作家用文學重新開啟這個村莊，讓消失的一切重新發(fā)生。在生命的歲月中作家?guī)е约旱年柟馊フ樟聊莻€村莊的黑暗，帶著自己的星光月光去照亮那個村莊的夜晚。帶著自己早年熟知的草木去讓大地重新郁郁蔥蔥。不管這個世界曾經(jīng)發(fā)生過什么或者沒發(fā)生過什么，作家都獲得了讓它發(fā)生什么和不發(fā)生什么的權利。有時候我也覺得寫作這種職業(yè)是如此偉大又如此危險，他有太多的權力讓一切在文學中發(fā)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不忘初心”一一我的初戀》，是一個村莊的故事在文學中的重新發(fā)生。</p><p class="ql-block">這些年來有不少讀者拿著這篇文章，去我家鄉(xiāng)羅源縣尋找文中所寫的那個河洋古鎮(zhèn)嶺兜村。他們問到村里，找到我家住過的那一座老木樓房子?！丁安煌跣摹币灰晃业某鯌佟反_實有一個真實的故事發(fā)生地。只是我寫過的“風中的風鈴”已被風刮走，屋頂被風吹斜，老木板開裂著大口的縫隙。書中的“我們家”早已老縐，縮成如奶奶的面孔，那個游手好閑的“阿嗒弟”也在別處長大長老。只有我寫過的一場一場雨，依舊在江南小鎮(zhèn)淅淅瀝瀝，滋潤著那個地方的人，故鄉(xiāng)的風吹起漫天詩意，我們家從那段村莊歲月中永遠地搖動著歌謠。村莊荒蕪在時間里。但我知道它不會真正地荒蕪，夜夜有人在夢中回來。多少年的夢中我都回到這個村莊，仿佛這里有我未過夠的生活，或是過錯的生活，需要在夢中一次次地來回重溫。直到我動筆寫這個村莊，我知道我要用文字做一場詩與歌的較真。這場夢需要我將由我的文字賦予完全的敘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文學是精神食糧和充滿魅力無窮的藝術。我動筆敘述，才知道我是對家鄉(xiāng)事物與情景是多么的熟悉?！拔沂煜つ愠嗉t與黑土混合深厚的土壤，略帶堿味與清甜的水和濕燥溫馨的空氣，熟悉你天空的每一朵云彩、夜夜掛在頭頂?shù)哪菐最w璀璨的星星。我熟悉你溝壑起伏的田野上的每一樣生物、傍晚裊裊炊煙中蟬蛻人說話的聲音、牛哞聲、開門和關門的聲音……”這是我自童年起用一種感覺去一遍遍地撫摸過的人世間，我熟讀鄉(xiāng)間山野中看透到骨子里的村莊，閉住眼睛都能看見它的一切。文字所寫的，正是閉住眼睛看見的生活。這個由人類以文字創(chuàng)生的自然村莊世界，不在別處，正在操筆寫作者的內(nèi)心。</p> <p class="ql-block"><b> 三</b></p><p class="ql-block">我是嶺兜村上人，從不關心春種秋收，整日扛一支狼毫，在村里村外閑轉(zhuǎn)，看哪不順眼，就畫在雪白的宣紙上。然后天上地下地、山坳上閑望幾眼，發(fā)現(xiàn)自己揮毫沾墨時的坑竟然增大了天空和大地間的距離，讓每個冬天的小冰柱掉進百丈懸崖邊，在這一塊遲落地了一會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有人閑地看一村莊人忙忙碌碌，他背著手，只關心一道彩虹和云能架到何方的事情，一朵云和一場風的事情。有心事的人獨自考問每天黃昏站在村西口，用自己的方式獨自目送夕陽吞噬在晚霞中。他認為此時此刻“西陽無限好"這個世界所發(fā)生的最重大的事就是太陽要落山了，或一陣雷雨過后如此驚天動地的大事，這個村莊沒人關心，整個世界也沒人關心。也許在人們看來，太陽每天都在起起落落，落了又升，已經(jīng)不是大事了。但正因為太陽每天都落，落后還有月亮和星星升起來的時候？明天也要落，所以它才是最重大的事。我在這片土地上給自己找了一件別人都不去干的事，為整個人類守候日出日落，目送落日。這是我一個人的詩意靈魂的終點。我用半世勞作去填補故鄉(xiāng)的炊煙，養(yǎng)活出一個文學中的詩意人。他也是那一村莊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半農(nóng)半詩人。因為這個愛故鄉(xiāng)的詩人，村莊生活完全不一樣了。它不再是一部傳統(tǒng)意義的鄉(xiāng)土文學作品，它一點都不土，可充滿春天的浪漫的事。它背負家鄉(xiāng)大地，夢一樣飛起來。我喜歡飛翔的漢字，就像我早年在夜里從夢中飛起來一樣，我在文字的海洋中再次獲得讓心靈飛翔的能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個充滿故事色彩的文學村莊的我，同時活在童年、青年和人生暮年，歷經(jīng)歲月滄桑依然是個孩子。死去活來，也依然是個有河洋方言與個性地道的孩子。我在大人都睡著的夜晚，一個人走在月光中穿過村莊，趴在人家的土坯墻下窗口，竊聽村人說夢。一句句夢話從村莊的夜晚飄起。我小時候或許真的聽見過一整個村莊人的夢話。那樣的夜晚，勞動一天的人們疲乏了，躺在床上昏然而睡。不管他們一天的勞作有所獲或無所獲，夜晚的夢都已經(jīng)改變了已經(jīng)過去的白天。夢中的生活讓現(xiàn)實短暫停住，嘴里呼出乎意料之外的話題。他們在白天可能沒說過幾句話，但是到了夜晚，這個世界給了他們一場又一場的夢，他們開始說話。我知道他們在夢中說了無數(shù)與自己的生活中的味道或是無關緊要最好的故事，也是從世間萬千故事中活出來的個別故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每個人的家鄉(xiāng)都堆滿故事，我們一生聽到的故事跟呼吸的空氣一樣多。許許多多的人埋在許許多多的故事里。那個從堆積如山的故事中站起，帶著他拯救的唯一故事走出來的人，成為作家。一個故事講活一塊土地。一個活來的故事，照亮一段時間歲月。那個叫嶺兜的村莊，我用一幾十篇文章重新布置了它的日落日出，它跟以前的自己，以及這塊土地上的村莊，都完全不一樣了。它屬于一個人。一個人的家鄉(xiāng)，在文字中誕生成許多人的故鄉(xiāng)。</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四</b></p><p class="ql-block">《河洋長歌》寫我的故鄉(xiāng)，風景如畫和一場對家鄉(xiāng)寫生的開始。進高山看風景重溫避暑勝地，重讀一遍小時候被凍瘡的舊病史，高山小平原的寒冷經(jīng)歷。寫這篇文章時我已經(jīng)五十歲了，我以為自己早已走出那場寒冷，當我書寫它時，才發(fā)現(xiàn)生命中的那些寒冷是過不去的。就像我陪父母親切蕃薯條被凍壞的手和腿，到現(xiàn)在每當陰天心里面還會隱隱作痛。留在一個人生命中的那些冰雪一直沒有融化，它只是被歲月一層層地堆壓在深處，遲早有一天我們會觸摸到來自童年的寒氣。</p><p class="ql-block">我還記得寫《一張舊地閣》這篇文章時的情景。我一個人背著包走在大雪紛紛的寧羅古道上，感覺滿世界的雪落在我額頭上，滿世界的寒冷我一個人在承受。一個人，突然感受到自己在承受全世界的寒冷，自己一生經(jīng)受的寒冷也在瞬間全部回來。當晚我在窗外呼嘯的寒風中寫出了這篇文章?！盎貞洠湓谝粋€人一生中的遇見，有見過河洋古鎮(zhèn)上的第幾場雪，我們不能全部看見”，“人生一場苦旅，每個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用心智承受著悲歡離合，孤獨地過冬”。今天的溫暖暖和不了那個童年歲月里的自己。就像今天再好的零食，也不能快遞到童年，讓那個曾經(jīng)挨餓的少年吃一頓今天的飽食。一個又一個沒有被歲月磨平的生命，沒被生命消化的童年記憶，它召喚我回去，在文字中重新過一遍曾經(jīng)的那里的日子。幸好再回去時，我?guī)е活w積攢了幾十年溫暖的內(nèi)心，我可以坦然面對過去的所有寒冷和不幸了，那就是我心中擁有的太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在《原鄉(xiāng)人》中，寫到我們家那一座祖廳被人刷上一層皮，如母親的臉被化妝過，勃子背后露出一道痕跡。一院低矮不新不舊的土墻灰瓦的房子，端莊地豎在村莊世界中心，每天早晨的太陽，從我家東邊的屋頂后面升起，又從西邊的楊家墩旗桿林的后山后面落下，日月星辰，斗轉(zhuǎn)星移都發(fā)生在我們家鄉(xiāng)的祖廳頂上面。我家房頂?shù)哪前虢責焽瑁刻斐炜赵诿按稛?。一日三餐，煙囪朝天空冒著縷縷青煙時，我們家跟天有了一種聯(lián)系。天空深處某一顆星星上，一定積滿了我們家的煙垢。走到多遠，我都會認出那一顆星星是我們家的一個信念。它在我少年青年時期，曾一夜一夜地掛在我家屋頂上，用它一眨一眨的眼睛看著我們一村人在地上的生活。我也一夜夜地，把仰望的目光積攢在那顆遙遠星星上。它照進夢的星光里，也一定有我早年仰望的目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有過一個苦難的童年。《最美故鄉(xiāng)路》《父愛無疆》沒有寫成一部訴苦的書，它陽光充沛，寫了那個村莊的草木，寫了比人還多的各種風景和太平鳥，寫了一夜一夜的月光照耀下，人們有一句沒有一句的夢語。文中的每一行字都在生長，都藏在記憶的深處。我理解了那段生活中的苦難和不幸，理解了那個年代的自己。一篇文章，一則日記，還是一首詩，文學是對過往世界的拯救。一個有著不幸童年的人，在寫作中獲得了一次讓村莊世界重新發(fā)生，讓自己再過一次童年的機會。這一次，生活的權力掌握在寫作者的手中?，F(xiàn)實如此真實，如此確定，不能改變。連生老病死都一成不變。文學創(chuàng)造不確定，創(chuàng)造夢和未來，創(chuàng)生無數(shù)通向遠方的命運之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五</b></p><p class="ql-block">我在《天邊有古鎮(zhèn)》中寫道：每一風景都向整個大地開放著鄉(xiāng)村的秘密。我在家鄉(xiāng)認識的大自然的語言如有生命的草木長遍全世界。那些草木在一場一場風中向遠處播撒種子。我走到有風吹過的地方，自然都會遇見我家鄉(xiāng)的草木，如他鄉(xiāng)遇故知。無論在哪里望見月亮，我都認為是我家鄉(xiāng)的月亮，它忠實不虛跟隨我到了異鄉(xiāng)。笑傲江湖，歲月靜好，我家鄉(xiāng)的月亮、風、日出日落，都跟隨我到世界和我愛去的地方。我到哪都喜歡看高天上的飛鳥，飛鳥的自由與天空，比人的路更加綿密地連接起大地。那是我在家鄉(xiāng)熟識的鳥，它們比我先走到了世界各地，用它們細小的翅膀，將遠遠近近的地方走成了我的家鄉(xiāng)。</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家鄉(xiāng)因為小而被我們珍藏。這個小如一粒種子的家鄉(xiāng)，它的那一片片藍天，一片土地連接著整個大地。它的每一場風都刮遍世界又自遠方再刮回來。它自童年時光當孩子過著人類孩子的童年。它的某一個人老了，事實告訴我們就是人類在老，寫進日記本中發(fā)黃的一頁。它的一聲蟲鳴中的旋律散發(fā)著有所有生命的聲音。它的天亮了，整個世界就亮了。這是我理解的家鄉(xiāng)，那個小小的、偏僻的，被我們最早遺忘、最后想起，背負在身，一輩子都無法拋棄的珍藏，它叫家鄉(xiāng)，日久天長，又稱它為故鄉(xiāng)。</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家鄉(xiāng)在累累塵埃中，需要我們?nèi)フ覍?、認領。人生的路上我四處奔波時，家鄉(xiāng)在我的行囊中也在流浪。年輕時，或許父母就是家鄉(xiāng)。當他們歸入祖先的厚土，我便成了自己和子孫的家鄉(xiāng)。如果父親再活二十年，心上的家鄉(xiāng)更精彩，因為有長者給予我們的故事，從祖先亮公遷入嶺兜村的那天起，講到農(nóng)歷七月屬于鬼月忌言忌事；秋盡人間煙火，喜氣臨門萬家燈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別用你那弱視的眼光對待我水墨世界和漢字里的光環(huán)，我的胸襟永遠被鎖進美麗的胡同，隨行在青山綠水長流的原風景的河洋古鎮(zhèn)上那一排排素妝極又醇樸的古村落的彼岸，所有的文字都在寫家鄉(xiāng)，把家鄉(xiāng)寫成世界，或?qū)⑹澜鐚懗杉亦l(xiāng)，這是我一生最大的夢想和榮幸。</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家鄉(xiāng)在土地上一座座高低不一的老房子下，有人能叫出你乳名的人，文字下的故鄉(xiāng)在一片厚土中。隨著歲月與人生理上的衰老、睿智、愚蠢、還童、回光返照等我們同時擁有一個地理和文化中的家鄉(xiāng)，精神心靈中的故鄉(xiāng)。那個能夠找到名字、找到一條道路回去的地理意義上的家鄉(xiāng)終將遠去。當我們走過此生，迎候我們?nèi)拷裆臍w處便是故鄉(xiāng)，它在高山下、流水和漢字本里的符號、祖墳、宗祠、家譜和親人的懷念中，“少小離家老大回，鄉(xiāng)音無改鬢毛衰”也在地久天長的時間歲月中。而這個故鄉(xiāng)，便是我和世界永恒溫暖的相互擁有，找到他人生不過如此的密碼。</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文學寫作，是一場自家鄉(xiāng)出發(fā)，因為有了思念的滋味和過去將己消失或不存在的人和事的回憶，人體與心靈轉(zhuǎn)了一圈又回到的愿點，甚至是入土為安。把一生中努力的結(jié)果裝進棺材里，最終抵達故鄉(xiāng)的漫長旅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在寫作中會遇到一些人與事的無言的困境，仿佛回到剛降生那一刻的陌生中，我睜開眼睛，一切都未曾見過，發(fā)生在眼前的事物，都沒有名字，我也沒有語言可以說出。那是一個人語言的誕生地和家鄉(xiāng)。我知道從這里開始的一切，都有可能被重新說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這是我寫作后的一段文字：“故鄉(xiāng)與我……他的死分開了我們。但我分明又感到他的死亡在連接起我們?！奔亦l(xiāng)盡頭是故鄉(xiāng)，草木連接草木，天連接天，故土連接土，死連接生。寫作者接受家鄉(xiāng)給予的一切，最終活成自己的家鄉(xiāng)?；畛梢粓鲲L，活成一棵樹，活成一個地方的氣候，在地久天長的時間。在那些往事如煙的歲月中，自家鄉(xiāng)向故鄉(xiāng)挪移大地與天空，創(chuàng)生出文學永恒的精神故鄉(xiāng)。</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黃鑫</p><p class="ql-block">2025.7.28于福州東海岸詩港</p><p class="ql-block">☆注：圖片來自于網(wǎng)絡；國畫篆刻作品/黃鑫</p> <p class="ql-block">本文作者黃鑫近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