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有一種感情，似親情又沒有血緣關(guān)系；似友情又有著某種難以言表的親昵；似愛情又淡化著某種欲望和激情。清純得，像石崖上飛瀉的山泉；溫馨得，像三月拂面的薰風；美麗得，像仲春芬芳的山花。這種感情，再向前一步，有可能發(fā)展為生死不渝的愛情；退后一步，即便在現(xiàn)實生活中悄然淡出，也會在靈魂深處留下刻骨銘心的印記。若冰和素馨的感情，在渾然不覺間，已經(jīng)到了退一步或進一步的十字路口。</p><p class="ql-block"> 俗話說童言無忌，但無忌的也只能是童年。特別是男女之間，即便是親兄妹，隨著年齡的增長，也總會有一些這樣或那樣的忌諱的。何況是鄰里之間呢？</p><p class="ql-block"> 如果永遠處于童稚的時代該多好??！兩人可以天真無邪地拉著手趟過清澈的溪水，嬉戲在爛漫的山野，偎依著躺在石潭旁邊的梳妝臺上，沐浴著和煦的陽光，呼吸著花木的清馨和芬芳。</p><p class="ql-block"> 自從上了高中，兩人的感情，雖然依然那么親密無間，但是，在交往中，素馨漸漸顯露出花季少女特有的羞怯和矜持，若冰則平添了幾分小伙子對女孩子的莊重和理智。大家似乎都朦朧地感覺到，當兩人再次親熱地拉著手走路的時候，再次溫馨地偎依在一起的時候，他們的感情就要產(chǎn)生質(zhì)的變化，互相將要承擔起“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責任。</p><p class="ql-block"> 兩雙手似乎在咫尺之間，隨時都可以碰撞出愛情的火花來；兩雙手似乎又在千里之遙，隨時有可能失之交臂。冥冥之中，存在著緣分和契機?；虺删鸵欢渭言?，或造成終生的遺憾。</p><p class="ql-block"> 現(xiàn)在，素馨前來辭行了。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在若冰胸中涌動著。他有一種要向素馨一傾肺腑的沖動，可又不知從何說起，說些什么。如果換一個執(zhí)著而富有心機的小伙子，也許會想方設(shè)法積極尋找或創(chuàng)造這種表達的機會?？扇舯⒎沁@樣的性格，他在彷徨，他在猶豫，他在等待。其實，此時此刻，素馨的胸中涌動著同樣的情愫。只是，作為一個情竇乍開的姑娘家，她性格更內(nèi)向，在男女情愛上更羞澀，更被動罷了。</p><p class="ql-block"> 他們這次相聚，本來有很多捅破窗戶紙的天賜良機。無奈，素馨帶來了一個活潑俏皮，甚至有點兒喧賓奪主的小英子來。她那孩子氣的插科打諢，把一切機會都攪黃了。</p><p class="ql-block"> 金秋的山野，色彩斑斕，空氣清澈沁涼。熟透的的瓜果，散發(fā)著濃郁的芳香。畫眉鳥在秋葉中鳴唱著，聲音圓潤悠揚，甜美悅耳。梳妝臺上那股飛瀉的山泉，較之盛夏瘦身了許多。泉水從石崖上潺潺而下，顯得綿柔而舒緩。石潭的水晶瑩如鏡，攝取著藍天白云那美麗的倩影。</p><p class="ql-block"> “若冰哥，嘻嘻，＂小英子那苗條得略顯瘦削的身子，敏捷地跳上梳妝臺的石桌，捏著嗓子，學著素馨嬌柔的腔調(diào)，擺了個舞臺亮相動作，向若冰說，＂看，像不像仙女下凡？</p> <p class="ql-block"> “你別說，這姿勢真的很美。藍天，白云，映襯著飛瀉的泉水，加上小英子輕盈妙曼的體態(tài)，真的像仙女下凡。左腳尖再向前伸一點兒，身子再稍向左前方傾斜。注意，別摔下來。素馨妹妹，把你的白紗巾給她掛脖子上。微風一吹，更靈動一些。好了，就這樣。＂一聲清脆的“嘀嗒＂，若冰按下了相機的快門。他接著說，“照片洗出來，畫面一定很美。只是，中國的仙女都是長發(fā)飄飄，有一種超凡脫俗的古典美。小英子是齊耳短發(fā)，倒有幾分像西洋畫中的小天使。＂</p><p class="ql-block"> “你是說的那些個背上長著一對翅膀，手里拿著弓箭，光著屁股的，肥嘟嘟的洋娃娃嗎？去你的，我才不像那些個洋玩藝兒呢?。⑿∮⒆影研∽靸阂痪?，然后嬌嗔一笑，從石桌上跳了下來，向前攙住素馨的胳膊，俏皮地瞅了一眼若冰，說，“姐，你也來個天女下凡吧！看你長發(fā)飄飄，‘有一種超凡脫俗的古典美'呢?。?lt;/p><p class="ql-block"> 若冰憨然一笑，向素馨點了點頭。素馨那粉嫩白皙的腮幫，泛起兩朵淺淡的的緋紅，嬌艷得如同三月里桃花的萼片。突然，一種異樣的，軟酥酥的涌動，在若冰心頭掠過。在不知不覺間，就在自己眼皮底下，當年那苗條，俏麗的小女孩兒，真的出落成豐盈，裊娜，婷婷玉立的大姑娘了。</p><p class="ql-block"> “別上去了，就在下面照吧！＂素馨有點兒忸怩地說。她素喜幽嫻貞靜，如今曲線浮凸，體態(tài)豐盈，一副嬌嬌慵慵的模樣，也像小英子那樣孩子氣地攀上爬下，畢竟羞澀。</p><p class="ql-block"> “哎喲喲，瞧你磨磨唧唧的，封建大小姐似的?？靵?，我扶著你。＂小英子催促說。</p><p class="ql-block"> 石桌右邊，有一塊一尺多高的青石。看來，這是為了踩登方便，有人特意放在那里墊腳的。日久天長，頂端被磨蹭得明亮光滑，足可鑒出人影。素馨扭捏一番，終于左手按著小英子的肩膀，右手扶住石桌，右腳尖踩著石塊，身體前傾，兩條長長的發(fā)辮，盤落在石桌上?？吹剿剀暗膵赡扰c窈窕，若冰的心旌又是一動。</p><p class="ql-block"> 此時，素馨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地站在石桌上。婷婷玉立，端莊瑞麗。只是較之于小英子少了幾分活潑清純，多了幾分含蓄矜持。</p><p class="ql-block"> “嘻嘻，姐，你不像仙女，倒有幾分像觀世音。眉清目秀，儀態(tài)雍容。＂小英子站在石桌前，仔細端詳著，然后，搖搖頭，又跳上石桌，說，“觀世音哪有梳長辮子的呢？來，我?guī)湍惆艳p子解開。嗯，飄逸，漂亮！好了，再雙手合十。哈哈，這才像觀世音，真像?。?lt;/p><p class="ql-block"> “別折騰人了嘛?。⑺剀白炖镄÷曔髧佒瑓s聽任著小英子頑皮地擺弄著自己。</p><p class="ql-block"> “大帥哥兒，你看俺姐像不像觀世音？＂小英子笑嘻嘻地說。她竄上跳下，動作輕盈而敏捷。在學校，她不僅能歌善舞，而且還是田徑賽場上的皎皎者呢！</p><p class="ql-block"> “你別說，這小丫頭真的蠻會形容。＂若冰心想，接著說，“蠻好，素馨妹妹，注意了，看著我。照了?。?lt;/p><p class="ql-block"> “哼，兩個人哥哥長妹妹短的，真肉麻?。⑿∮⒆悠仓∽靸赫f。</p><p class="ql-block"> “嘿嘿，好了，下來吧?。⑷舯鶎擂蔚叵蛩剀靶α诵?，說著，就要攙扶她下石桌。</p><p class="ql-block"> “慢來慢來?。⑿∮⒆蛹泵u手制止了若冰，她登上石桌，雙手合十，站在素馨旁邊，笑嘻嘻地說，＂我和俺姐合個影，給觀音菩薩當善財童子。＂</p><p class="ql-block"> “嗯，是蠻好看。注意，我拍照了。＂若冰說著，按下了相機的快門。</p><p class="ql-block"> 突然，小英子看著若冰，眼珠兒滴溜溜轉(zhuǎn)了轉(zhuǎn)，從石桌上跳下來，說：“大帥哥兒，你也上來跟俺姐合個影吧！＂</p><p class="ql-block"> 別看兩個人自小親兄妹般地要好，可從來沒有在一起照過合影相呢！難道這小丫頭真的要當小紅娘？想到這里，若冰又是一陣心旌搖動。抬頭看看素馨，只見她抿著嘴兒，低著頭，腮幫紅紅的，站在那里紋絲兒不動。</p><p class="ql-block"> “你會擺弄相機嗎？＂若冰遲疑不決地從脖子上取下相機的吊帶兒，說。</p><p class="ql-block"> “哼，小菜兒一碟兒！這相機俺家也有，哥哥上大學那年，俺爸給他買的。我經(jīng)常擺弄著玩。放心吧，給你弄不壞。快上去，否則，俺姐那嬌姑娘，腿都站酸了。對，站好了，我要按快門了。喲，大帥哥兒，把你的衣領(lǐng)整理一下。跟觀音菩薩照相，可不能吊兒郎當?shù)陌?！? 然而，正當若冰伸長脖子，抬起右手去摸索秋衣的衣領(lǐng)時，小英子迅速按下了相機的快門。</p> <p class="ql-block"> 素馨雖然嬌柔，恬靜，卻是異常聰慧的。她意識到了，這是小英子在故意出若冰的洋相，不禁悄然發(fā)笑。若冰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是不動聲色，似乎渾然不覺。</p><p class="ql-block"> “姐，你還雙手合十吧！我說大帥哥兒，你站在觀音菩薩身邊算什么角色呢？善財童子？不像。善財童子可沒你那副夫子象。仙女？更不像。別的不講，仙女可沒你那大塊頭兒。對，韋馱！觀世音的警衛(wèi)員。只是手里少了根降魔杵。那就擺個武松打虎的姿勢吧！＂小英子故意一本正經(jīng)地說。</p><p class="ql-block"> “嘿嘿，在觀世音身邊拉個武松打虎的架勢動作太大，不利于整個畫面的和諧。我來個白鶴亮翅吧?。⒆匀顺鲩T兒以來，一直很拘謹?shù)娜舯?，難得如此湊趣。</p><p class="ql-block"> “嗯，太極拳里的。恩準！好，不錯。我照了。＂小英子說著，按下了快門。</p><p class="ql-block"> 這時，若冰從石桌上跳了下來。向素馨伸出兩手，說：“素馨妹妹，站累了吧？我扶你下來。＂</p><p class="ql-block"> 顯然，若冰有意將“抱＂說成了“扶＂。小時候，他們到這里玩耍，若冰不是經(jīng)常把她從石桌上抱上抱下的嗎？如今大男大女了，再投入若冰的懷抱，將意味著什么？</p><p class="ql-block"> “慢來慢來，＂在素馨扭扭捏捏，正準備向若冰傾下身子的時候，小英子又笑嘻嘻地湊了過來，說，＂姐，我扶你下來。大帥哥兒，你還得上去，我們倆也合個影。姐，你會擺弄相機嗎？＂</p><p class="ql-block"> “會的，若冰哥教過我。＂素馨說著，扶著小英子的肩膀，踩著那塊光滑的石塊下了石桌。然后，從小英子手中接過相機。</p><p class="ql-block"> “大帥哥兒，咱們照個豬八戒背媳婦兒吧?。⑿∮⒆忧纹さ卣f。</p><p class="ql-block"> “你想當高小姐？＂若冰知道她又冒壞水兒，站在石桌上，故意逗他說。</p><p class="ql-block"> “哼，別想占我的便宜。我這高小姐可是孫悟空變的！準備好，我上來了。＂說話間，小英子已經(jīng)登上石桌。然后，腳尖一踮，趴在了若冰的脊背上。果然，靈巧輕捷地像只小猴子。就在素馨即將按下快門的瞬間，小英子伸出兩只小手，輕輕揪住了若冰的兩個耳朵。</p><p class="ql-block"> 素馨忍俊不禁，笑得直不起腰來，說：“你呀，就會欺負老實人。將來給你找個厲害女婿，好好收拾收拾你。＂</p><p class="ql-block"> “休想，我才不嫁人呢?。⑿∮⒆訉χ剀鞍炎靸阂痪菊f。</p><p class="ql-block"> “好啊，我看到時候你還嘴硬不。別頑皮了，下來吧，我給你們正而八經(jīng)地照個合影相。＂素馨笑著說。</p><p class="ql-block"> 他們離開了石潭和飛泉，沿著一條彎彎曲曲的羊腸小道，爬上駱駝峰。在紅艷艷的楓林里，黃澄澄的胡楊下，金燦燦的野菊花叢中，不斷響起他們歡快的笑聲，留下了他們青春燦爛的倩影。</p><p class="ql-block"> 其實，若冰和素馨素常都是不茍言笑的人。看來，小英子那活潑俏皮，又有著某種天真開朗，無所忌諱的性格，有著一種強烈的感染力。如果沒有她在場，這次聚會，也許不會有這么多的歡聲笑語。不過，如果果真沒有她在場，這對青梅竹馬，依依惜別的年輕人，也許會有別的故事發(fā)生。真乃時也運也命也！</p><p class="ql-block"> 吃午飯的時候到了，他們從山上下來，走到村頭。</p><p class="ql-block"> “若冰哥，后天我就進城了。在俺三姨家住一晚上，大后天去鄭州報到。＂素馨含情脈脈地望著若冰，小聲說。</p><p class="ql-block"> “我大后天從金牛屯直接去西安，就不在城里停留了。素馨妹妹，你在外面要照顧好自己。＂看到素馨那羞赧的模樣，若冰真想把她擁抱在懷抱里，撫慰一番。</p><p class="ql-block"> “哎喲喲，綿纏得像對小夫妻似的。至于嗎？不就幾個月嘛！寒假就回來了。大帥哥兒，放心吧！在鄭州，俺姐有俺哥照顧著呢?。⑿∮⒆用蜃靸阂恍φf。</p><p class="ql-block"> “您哥？＂若冰眉頭微微一皺，說。</p><p class="ql-block"> “是呀，周文斌，鄭州大學歷史系的學生。＂小英子用眼睛瞄著若冰，一字一板地說。</p><p class="ql-block"> 素馨那裊娜的身影漸漸消失了，若冰還呆呆的，悵然若失地站在那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