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拜謁魯迅先生故里</span></p><p class="ql-block">——浙江游記之一</p><p class="ql-block">（散文）光輝歲月</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宜興參加詩會剛結(jié)束，我便匆匆趕到了紹興，前去拜謁魯迅先生和他的故里</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魯迅先生的故里，諸如三味書屋、百草園等，向來只從書本上識得，在腦海里存了多年，如今親臨，心情無比激動，倒生出些恍惚。來紹興在酒店住下，頭一日便去拜謁魯迅先生的故里。青石板路，烏篷船影，小橋流水，俱在眼前。游人如織，摩肩接踵，然而我心里卻頗靜，仿佛去見一位久別的師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魯迅故居頗寬敞，黑漆大門，石庫門樣式，門前懸著紅燈籠。進門去，廳堂、書房、臥室，一一排開，皆是舊時模樣。家具什物，井然有序，卻不知是否原物。我想，縱非原物，亦無妨，橫豎是教人追思的意思。壁上掛著先生家人的照片，眉目間透著清末民初的氣象。我細細看了，竟覺得先生的面容比想象中更為清瘦，眼神卻極銳利，隔著歲月看來，仍教人不敢逼視。</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導游帶我們轉(zhuǎn)到百草園，不過是一方小小的菜畦，泥墻上爬著些藤蔓，墻角生著幾株雜草。這便是那“碧綠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欄，高大的皂莢樹，紫紅的桑椹”之所在么？如今看來，實在尋常得很。然而轉(zhuǎn)念一想，文學原是將尋常物事點石成金的法術(shù)。先生筆下的一草一木，早已超脫了實物，成為萬千讀者心中的意象了。園角有一小童銅像，作拔何首烏狀，游人爭相與之合影。我獨自站在一旁，恍見一個瘦小的孩子蹲在泥墻根下，專心致志地挖掘著他的童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三味書屋離故居不遠。入門便見匾額高懸，底下擺著幾張方桌和長凳。東北角的那張，便是先生當年讀書之處，桌角還刻著一個“早”字。我佇立良久，想象一個孩子因遲到受責，刻字自警的情形。這“早”字刻得極深，不知費了多少氣力，可見悔過之心甚誠。書屋后有一小園，桂樹尚在，據(jù)說仍是舊物。我撫著粗糙的樹皮，忽覺時光倒流，耳邊仿佛響起瑯瑯書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夜晚去看了越劇《祥林嫂》。臺上那女子悲悲切切，捐門檻，受冷眼，終于凍斃雪中。臺下觀眾唏噓不已。我暗想，先生筆下的人物，竟有如此生命力，隔了近百年，猶能教人掬一把熱淚。</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翌日受朋友之邀便去了咸亨酒店。店面不大，卻極有名氣，因了孔乙己之故。入門便見曲尺形柜臺，一如書中所寫。我們要了茴香豆、酥魚、花雕醉雞、紹式三鮮……黃酒等，揀個位置坐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茴香豆煮得極爛，咸中帶甜，入口即化，配黃酒正好。酥魚炸得金黃，外脆內(nèi)嫩，佐酒最佳。正吃著，忽見一人踱進店來，穿著舊長衫，神色頗憊，口中念念有詞。仔細一看，原是店里雇人扮的阿Q，專供游客拍照的。這阿Q雖是個假貨，模樣卻裝得極像，尤其是那副“我們先前——比你闊的多啦”的神氣，活脫脫從書里走出來的一般。</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呷一口黃酒，望著那假阿Q在店中巡行，忽有所悟。先生筆下的人物，何嘗真正死去？他們穿越時空，至今仍在人間游蕩?？滓壹旱摹败睢弊炙姆N寫法，阿Q的精神勝利法，祥林嫂的“我真傻，真的”，不都還在我們中間么？只是換了衣裳，變了形容，骨子里卻一般無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酒酣耳熱之際，我忽然覺得魯迅先生并未遠離。他的文字，像這紹興的老酒，年代愈久，滋味愈醇。他筆下的人物，像這店中的茴香豆，尋常卻耐人尋味。</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和朋友一起走出咸亨酒店，夕陽西下，咸亨酒店的燈籠已經(jīng)亮了。站在青石板鋪的巷子里，回頭望望那曲尺形的柜臺，恍惚間，似乎看見一個穿著長衫的背影，站著喝酒而穿長衫的唯一的人。</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先生之風，山高水長。文學之力，貫古通今。我這一趟紹興之行，不虛矣。</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