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與夢的長歌（二）

海上明月

搏擊風雨的海燕 初二時的那場運動會，對于田一生來說，是令他終生難忘的，正是那場運動會后，他才大膽地鼓足勇氣將他心目中最神圣的女孩的名字，寫進他的武俠小說中，而秋艷在風雨中如俠女玉芙蓉般縱身一躍的颯爽英姿也成了田一生記憶中永不褪色的畫面。 初一時的田一生，喜歡觀看的運動項目是中長跑，而秋艷的強項是百米短跑和跳高。田一生雖然跟秋艷是同班，秋艷又是運動員，但秋艷在初一那次運動會上并沒給田一生留下多少印象，因為秋艷參加的百米短跑和跳高兩項，田一生根本就沒有去看，反倒是女子三千米的長跑冠軍，一班的周冬梅在賽場上一騎絕塵，把對手們遠遠甩在后面的勝利者的姿態(tài)，讓田一生贊嘆不已，也記住了周冬梅這個名字。而初二的運動會就不同了，因為秋艷已經(jīng)成了田一生時刻關注的對象，一進教室，田一生首先瞅的就是秋艷的座位，看秋艷在不在座位上，自習課上，田一生也會偷偷地觀察秋艷的動作，秋艷埋頭寫字的姿勢，做習題時托腮凝思的神態(tài)，都深深吸引著田一生，他覺得秋艷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都是那兒優(yōu)美，曼妙。而作為運動員的秋艷，在運動會上奔跑跳躍的勃勃英姿，一定堪比那武俠電影中巾幗俠女。 秋艷參加的項目仍是百米短跑子跳高兩項，這兩項都是在下操場舉行。不巧的是，女子百米賽正好與女子三千米長跑撞在了一起，田一生以前最喜歡看的運動項目就是中長跑，但今天他寧愿放棄觀看長跑比賽，也要欣賞秋艷在運動場上的颯爽英姿。下操場上，秋艷和參加比賽的運動員們正做著賽前的預熱準備，她上身穿一件紅色運動服，下身是一條黑色短褲，胸前和背后別著005的號牌，上操場上，女子三千米長跑正如火如荼的進行著，雄壯激昂的《運動員進行曲》的旋律飄蕩在操場上空，田一生心癢癢的，跑在最前面的肯定還是那個周冬梅吧？也不知道現(xiàn)在她把她的對手們又甩出多遠。田一生想上去看上一眼，卻又怕誤了秋艷的比賽，算了吧，還是看秋艷的吧，哪一個比賽項目也不如秋艷的重要。 女子一百米短跑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田一生見秋艷她們幾個運動員停止熱身，進入了賽道，以起跑的姿勢蹲在地上，雙手撐著地面，裁判續(xù)留世老師高高舉起了發(fā)令槍，大聲喊道：“各就位，預備…”叭，發(fā)令槍一響，運動員們立刻象離弦的箭一般向前飛奔而去，秋艷苑如一只嬌健的小鹿，很快就遙遙領先了，把別的運動員遠遠地甩在了身后，當秋艷如一股紅色漩風一般沖過終點線時，田一生想起他武俠小說中描寫玉芙蓉的幾句：“她身披紅色披風，如一團飄動的火焰，青鋒劍氣貫長虹，直取對方咽喉…” 女子跳高比賽安排在運動會的第二天，這一天，原本很晴朗的天空忽然毫無征兆地飄來一團烏云，烏云越集越厚，越壓越低，大有一種黑云壓城，山雨欲來的氣勢。秋艷她們幾個運動員已經(jīng)到了比賽現(xiàn)場，秋艷仍然是紅色運動衫，黑色短褲，腳穿一雙石膏粉漿的雪白的球鞋。秋艷正在做著賽前準備，彎腰，拉伸韌帶，身體恰似一張繃緊的弓，現(xiàn)在的田一生，秋艷做的每一個動作，他都能聯(lián)想到他小說中的俠女神劍玉芙蓉，此刻，秋艷熱身的動作，讓他又想到了他小說中玉芙蓉月下練劍的情節(jié)來：“…月光如銀，灑在庭院之中，也灑在正在院子當中練劍的玉芙蓉身上，她手執(zhí)青鋒劍，劍走一線，寒光點點…靜如一棵松，動如一陣風，柔軟的身軀能夠彎成一張弓，頭部與腳跟甚至可以疊到一起…” “女子跳高第一次試跳，高度一米二五！”栽判續(xù)留世老師洪量的嗓音似乎能夠穿透那越壓越低的鉛灰色云層。 秋艷前面幾個參加比賽的運動員大部分都跳了過去，只有一位連著試跳三次都觸落橫桿，被淘汰出局。秋艷是壓尾的，最后出場，她助跑起跳，動作干凈利落，紅色的身影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落地時輕盈的如一片羽毛，在啦啦隊的歡呼聲中，田一生掏出隨身第著的紙和筆，寫下幾個字：秋艷縱身一躍，體態(tài)輕盈，紅衣翩翩，如驚鴻掠影！ 高度一次次提升，有一半的選手前后被淘汰出局，當高度提到一米三五時，賽場上只剩下秋艷和另外兩個女選手了，就在這時，銅錢大的雨點噼噼啪啪地砸了下來，觀看比賽的人群象炸了鍋似的，驚呼著：“雨來了，快避雨去！”霎那間便跑散了一多半，場地上只剩下田一生等寥寥幾個觀眾了。續(xù)留世老師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問她們?nèi)齻€：“雨大了，你們還繼續(xù)跳嗎？” “跳！〞三個女孩毫不猶豫地齊聲說道。但那兩個女孩都沒能挑戰(zhàn)成功這一米三五的高度，連跳三次都帶落了橫桿，只得懷著深深的遺憾退出賽場。 輪到秋艷了，她看了一眼那根在風雨中擺動的橫桿，輕輕地掠了掠額前被雨水打濕的頭發(fā)，走到助跑起點，彎腰緊了緊鞋帶，雨下得越大了，沙坑成了泥潭，秋艷大紅色的運動衫被雨水浸濕，變成深紅，緊緊貼在她單薄略顯削瘦的背上，勾勒出少女特有的柔韌線條，田一生又想起了他小說中玉芙蓉暴風雨中追殺惡人塞外雙煞的文字：紅衣被雨水浸透，如血般殘烈… 秋艷站起身，抹了抹臉上幾乎流成河的雨水，開始起跑，密集的雨點打在她的臉上，使她眼睛都幾乎睜不開，但她卻越跑越快，就像一只在暴風雨中搏擊的海燕，起跳，騰空，紅色的身影在雨幕中一躍而起，宛如一只直沖云霄的紅隼，田一生似乎看到他小說中踏雪無痕的玉芙蓉，腳尖點地，飛身躍上屋脊的畫面… 秋艷如飛天俠女般躍過一米三五橫欄，輕輕落地，沙坑里的泥把她雪白的球鞋濺得泥跡斑斑。就在續(xù)留世老師一邊用手擦著臉上的雨水，一邊向秋艷祝賀她取得第一時，秋艷卻要求續(xù)老師把橫欄再加高三厘米，她要挑戰(zhàn)一米三八的高度。 橫桿又加了三厘米，秋艷深深吸了口氣，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掠了一下額前濕漉漉的頭發(fā)，開始起跑，加速，起跳… “砰”不是成功落地的聲音，秋艷的腳尖觸到了橫桿，橫桿落地，砸在泥水里，秋艷也因為地上濕滑，身體失衡，重重側摔在泥濘的沙坑里，濺起渾濁的水花，田一生頓時感覺那水似乎濺到了自己的心上，秋艷的紅色運動衫上沾滿了泥污，她一手托著泥濘的地面，一手按著左腿膝蓋，想要站起來，但看上去似乎有點吃力，田一生正猶豫著要不要過去扶秋艷一把，卻見幾個女生走到秋艷身邊，正要伸手扶她，但秋艷卻咬著牙，雙手撐著地面，自己慢慢站了起來。雨水順著她的臉頰和發(fā)稍不斷地淌下，秋艷看上去特別狼狽，短褲上，裸露出的大腿小腿上沾滿了泥漿，那雪白的球鞋更是成了泥鞋，她甩了甩手上的泥，從地上拾起那根掉落的竹桿，重新架到一米三八高度上，田一生看到秋艷眼神里有一團不甘的近乎執(zhí)拗的火焰。 “我要重跳一下！”她的聲音不大，卻穿透了風雨聲，帶著一種不服輸?shù)木髲姟Ｒ凰查g，那個在郭震天暴驟雨般拳打腳踢下決不低頭的秋艷，那個在作文里因失信于母親而痛哭自責的秋艷，以及那個仗劍闖天涯，從塞北到江南一路追蹤武林敗類的神劍玉芙蓉，所有這些形象都在眼前這個渾身被雨淋透，滿身泥污，卻倔強地站在風雨中要求再跳一次的紅衣少女身上，渾然天成的疊在了一起… “秋艷，我一定要在把你寫進我的小說中，你就是現(xiàn)實版的神劍玉芙蓉！”田一生在心中暗暗做了決定。 秋艷重新開始助跑，猶如一只小鹿在風雨中飛奔，起跳動作依然是那么瀟灑漂亮，這一次，秋艷沒摔倒，雙腳輕輕落地，但遺憾的是，腳尖依然碰到了橫桿，橫桿又一次被帶落在地。不服輸?shù)那锲G第三次起跳，卻依然沒有成功躍過那一米三八的高度，田一生看到秋艷眼睛里流出兩行淚水，聽見秋艷喃喃地說道：“我失敗了！”田一生感到心頭一陣滾燙，他鼓起勇氣走到秋艷跟前，誠懇而發(fā)自內(nèi)心的安慰她：“霍秋艷，你只是沒有挑戰(zhàn)成功一個更高的目標而已，但是你以絕對優(yōu)勢完勝你的對手，你依然是勝利者，今天如果不是這風雨天氣影響的話，也許你能夠挑戰(zhàn)成功這一米三八的高度！” 秋艷似乎才發(fā)現(xiàn)田一生竟然冒著雨一直在觀看她的比賽，內(nèi)心不禁涌上一股感動的熱浪。 “田一生，下這么大雨，你怎么不避雨去？” “你還能冒雨堅持比賽，我就不能冒雨觀看嗎？霍秋艷，你跳過一米三五的高度就已經(jīng)是第一了，為何還要執(zhí)意冒上雨跳一米三八的高度呢？” “一米三五并不是我的止點，我也不能僅僅滿足于一個第一名的名號，我要不斷挑戰(zhàn)自己，挑戰(zhàn)更高的高度，田一生，下一次的運動會上，我一定要跳過一米三八這個高度！〞 “霍秋艷，你肯定能！”田一生堅定地，似乎比秋艷更有信心地說道。 下了晚自習回到家，田一生從書包里掏出他的小說手稿，挑燈夜戰(zhàn)，把早已想好的一段內(nèi)容穿插進去：“玉芙蓉，本名霍秋雁，滄州人氏，出身于一個武術世家，五歲開始隨父母學藝，十八歲后獨闖江湖，因長相漂亮，面如出水芙蓉，且武藝高強，出劍如閃電，被江湖人稱作神劍玉芙蓉…”為了不過分露骨，他把秋艷改作秋雁，他也知道這純粹就是自欺欺人，掩耳盜鈴，欲蓋彌彰的做法，不過，田一生覺得他的小說只有男生們看，女生們是不看的，就是把秋艷的名字寫進去，男生們不說，秋艷也不會知道。不過即便秋艷就是知道了，又能咋的，我不過就是給我小說中的人物隨便起的一個名字而已。田一生內(nèi)心有點心虛的思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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