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陳啤的垃圾船在暴風(fēng)雪里顛簸得像罐被搖勻的啤酒。小甜裹著三層糖霜毯子（是她用南極磷蝦的殼磨成粉做的，說是“天然保溫層”），縮在副駕駛座上啃第二根“極地冰淇淋”——其實是陳啤用飛船制冷艙凍硬的月桂星莓果?！瓣悗煾担 毙√鹜蝗怀端呐L(fēng)，“雷達(dá)上有光！”陳啤瞇起眼（芯片表面的光斑調(diào)成了抗雪盲模式），透過結(jié)霜的舷窗望去——南極大陸的冰原上，真的浮著團(tuán)幽藍(lán)的光。那光不像是自然現(xiàn)象，倒像個被凍在冰里的……酒罐？“導(dǎo)航調(diào)過去?！标惼〈炅舜晔郑C(jī)械義肢的齒輪發(fā)出輕微的咔嗒聲），“老甜，查查這附近有沒有人類的科考站?！毙√鸬挠|須（平時藏在糖霜里，此刻像發(fā)光的水母觸須般彈出）掃過全息屏：“南極洲中山站，距離三十公里。但……他們的通訊記錄里沒有提到過‘發(fā)光物體’。”</p><p class="ql-block"> 垃圾船降落在冰原時，暴風(fēng)雪突然停了。陳啤踩著自制的滑雪板滑下去（他的靴底裝了磁懸浮裝置，能在冰面滑出火星文軌跡用于……額大概是標(biāo)記的一種），小甜跟在他身后，糖霜小腳搖搖晃晃連滾帶爬的印在冰上畫出歪歪扭扭的愛心。發(fā)光的“酒罐”近看才發(fā)現(xiàn)不是金屬，是塊半透明的冰——里面封著株苔蘚。那苔蘚只有巴掌大，卻泛著銀河般的微光，每根細(xì)如發(fā)絲的葉片上都凝著星塵似的光點，“這是……”陳啤蹲下來，指尖剛碰到冰面，苔蘚突然震動起來。冰殼“咔”地裂開條縫，露出里面的苔蘚本體——它的葉片竟開始生長，在冰面上鋪展出復(fù)雜的紋路，像極了人類大腦的神經(jīng)突觸。</p><p class="ql-block"> “終于找到你了！陳先生！”</p><p class="ql-block"> 熟悉的四川口音從身后傳來。陳啤轉(zhuǎn)頭，看見李建國正踩著冰爪跑過來，懷里抱著個保溫箱，鼻尖凍得通紅?！澳趺匆瞾砹?？”陳啤挑眉?！靶≈苷f要跟進(jìn)植物覺醒的后續(xù)研究！”李建國把保溫箱塞給他，“我還帶了火鍋底料！咱們在南極煮火鍋，給苔蘚暖暖身子！”</p><p class="ql-block"> 陳啤剛要吐槽“你倒是把地球胃到處帶著，到哪兒都不忘”，就見苔蘚的葉片突然卷成筒狀，對準(zhǔn)李建國的保溫箱?！八诼勎兜?？”小甜歪著腦袋。下一秒，苔蘚的葉片抖了抖，保溫箱“啪”地彈開，里面的火鍋底料撒了一地。李建國心疼得直跺腳，陳啤卻盯著苔蘚——它的葉片正滲出淡藍(lán)色的液體，滴在火鍋底料上，原本辛辣的紅湯竟慢慢變成了熒光綠?！斑@是……”李建國蹲下來用鑷子蘸了點液體，“pH值7.2，中性；含12種氨基酸，還有……”他突然瞪大眼睛，“這是DNA修復(fù)酶！能修復(fù)紫外線對生物細(xì)胞的損傷！”</p><p class="ql-block"> 苔蘚的葉片又動了，這次指向東南方。陳啤順著方向看過去——冰原盡頭立著塊半人高的冰碑，碑身上刻滿歪歪扭扭的符號，像某種古老的文字?！袄咸?，這個你可能會，能翻譯嗎？”小甜的觸須貼在冰碑上，糖霜開始融化。她的聲音突然變得空靈，像是許多聲音在重疊：“這是……‘星苔’的日記。它說自己睡了三萬年，是被‘宇宙搖籃曲’喚醒的。”“宇宙搖籃曲？”陳啤想起自己常放的那首電子音樂，“就我垃圾船里那首？”“不止?！毙√鸬挠|須泛起微光，“月桂星的植物用引力波傳播過這段旋律，沉默星云的記憶粒子里也保存著它。星苔說……它是宇宙中最早的‘記憶載體’?！?lt;/p><p class="ql-block"> 李建國突然指著冰碑下方——那里有排更小的符號，像是后來刻上去的：“人類曾來這里采樣，用激光切割星苔，導(dǎo)致它陷入沉睡?！?lt;/p><p class="ql-block"> 陳啤的芯片“嗡”地一聲。他調(diào)出“量子啤酒腦”的數(shù)據(jù)庫，輸入“南極 星苔 采樣記錄”，立刻跳出一堆加密文件。破解后，畫面顯示二十年前，某國科考隊確實在這里用激光切割過一塊苔蘚，理由是“研究古生物抗凍基因”。“所以它才生氣？”小甜的糖霜重新凝固，“星苔說，人類的‘切割’和植物的‘修剪’一樣，都是‘破壞’?！标惼《紫聛?，對著冰碑輕聲說：“老甜，把《共生公約》的翻譯版本調(diào)出來?！毙√鸬挠|須在冰面上劃出熒光綠的痕跡，很快，冰碑上就浮現(xiàn)出公約的星際通用文版本。星苔的葉片輕輕顫動，葉片上的星塵開始旋轉(zhuǎn)，在冰面投下一片銀河?！八谡f……”小甜的聲音發(fā)顫，“它原諒人類了。但希望以后，人類能‘用眼睛看，用耳朵聽，而不是用手抓’?！标惼∶鲭S身帶的啤酒罐（是出發(fā)前李建國硬塞的“南極特供版”，用企鵝蛋殼裝的），朝冰碑碰了碰：“成交。以后南極的科研隊，我親自給他們做‘共生培訓(xùn)’?！?lt;/p><p class="ql-block"> 當(dāng)晚，陳啤在冰原上支起了帳篷。李建國煮著熒光綠火鍋（現(xiàn)在他管這叫“星苔鍋”），小甜用苔蘚的葉片當(dāng)餐布，鋪了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哪蠘O特產(chǎn)：企鵝蛋羹（用星苔酶保鮮的）、磷蝦壽司（蘸的是銀杏果漿調(diào)的醬）、還有塊用冰雕的“啤酒紀(jì)念碑”。“陳師傅！”李建國舉著漏勺喊，“您說星苔為什么選咱們？”“因為它孤獨。”陳啤咬了口企鵝蛋羹（意外地鮮嫩），“三萬年了，它是唯一醒著的星苔。宇宙里的大多數(shù)生命，醒了就被人類摘走、研究、做成標(biāo)本。只有咱們……”他指了指帳篷外，“給了它一杯啤酒?！毙√鹜蝗回Q起觸須：“陳先生，它們來了！”</p><p class="ql-block"> “它們”……竟然是南極的企鵝。幾十只阿德利企鵝搖搖擺擺從冰原深處走出來，領(lǐng)頭的是只戴“小眼鏡”的老企鵝（眼眶周圍有圈白色羽毛，像戴了副圓框眼鏡）。它走到帳篷前，用喙啄了啄帳篷拉鏈——陳啤剛拉開，它就撲棱著翅膀沖進(jìn)來，差點把火鍋撞翻。</p><p class="ql-block"> “老甜，別吃了，翻譯！”陳啤愣住，并且把前面幾只企鵝給攔住，防止火鍋不保。小甜的觸須貼在企鵝頭頂，糖霜變成淡粉色：“它說……‘聽說你們給星苔送了啤酒？我也要！’”李建國手忙腳亂地把企鵝抱到椅子上：“您、您慢點兒！火鍋剛開！”</p><p class="ql-block"> 老企鵝盯著火鍋里的星苔，翅膀尖兒直發(fā)抖。陳啤摸出啤酒罐，倒了一杯熒光綠的酒（星苔酶和啤酒融合后，顏色變得更漂亮了）：“嘗嘗這個？比海水好喝?！崩掀簌Z啄了口酒，眼睛立刻亮了。它打了個嗝，噴出淡紫色的霧——那是企鵝用胃里的藻類發(fā)酵的氣體，平時用來求偶的?！八谡f……”小甜笑出了聲（糖霜小臉上露出小梨渦），“這酒比它藏在冰洞里的‘百年海藻酒’還香！要拿企鵝蛋換！”“換什么？”陳啤逗它。老企鵝撲棱著翅膀，指向冰原另一側(cè)——那里有座冰山，形狀像個大酒桶。“陳師傅！”李建國突然站起來，“那座冰山……我之前看過衛(wèi)星地圖，是個天然的冰下湖！湖水含氧量極高，還有一種特殊的嗜冷菌，能分解塑料！”</p><p class="ql-block"> 陳啤摸了摸下巴（芯片表面的光斑閃過企鵝的小眼鏡）：“所以它想用冰山換啤酒？”“不止！”老企鵝又啄了啄陳啤的披風(fēng)，指向帳篷外的冰碑，“它說……星苔醒了，南極的冰要開始‘說話’了?！?lt;/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清晨，陳啤帶著李建國和小甜，跟著老企鵝去看那座“酒桶冰山”。冰山腳下有個冰洞，冰洞還被冰門擋住了。老企鵝用翅膀拍碎表面的薄冰，露出下面的洞口——一股暖濕的氣流涌出來，帶著淡淡的海藻香。“這……”李建國剛要下去，被陳啤拽住，“等等！”他用“量子啤酒腦”掃描冰洞，屏幕上立刻跳出警告：冰下湖水中檢測到高濃度微塑料?！半y怪星苔要提醒?！标惼“櫭?，“塑料降解菌在冰下湖里，但被塑料垃圾困住了?！?lt;/p><p class="ql-block"> 老企鵝歪著腦袋，咕咕嘎嘎了幾聲，突然跳進(jìn)冰洞。陳啤趕緊跟著下去，小甜用糖霜在冰壁上做了標(biāo)記。</p><p class="ql-block"> 冰下湖的景象讓所有人驚呆了——</p><p class="ql-block"> 湖水泛著幽藍(lán)的光，湖底鋪滿了塑料瓶、塑料袋，像一片“塑料森林”。但在這些垃圾中間，游動著成片的白色小生物——是嗜冷菌！它們的觸須黏在塑料表面，正緩慢地分解著塑料分子?！斑@些菌……”李建國蹲下來，“它們能分解PET（聚對苯二甲酸乙二醇酯），但平時需要適宜的溫度。冰下湖的溫度剛好適合它們，但塑料垃圾太多，它們的活動范圍被限制了。”老企鵝用翅膀指向湖中心——那里有塊巨大的塑料板，像座小島。塑料板上趴著只受傷的海豹，它的鰭被塑料繩纏住，傷口已經(jīng)化膿?！霸瓉砣绱恕！标惼∶嗣掳停靶翘φf的‘冰要說話’，是指冰下湖在‘求救’？”老企鵝突然潛進(jìn)水里，再浮上來時，嘴里叼著塊塑料碎片。它把碎片遞給陳啤，塑料碎片上竟粘著幾根嗜冷菌的觸須。“它在說……”小甜翻譯，“塑料垃圾困住了分解者，冰下湖的‘自凈能力’在消失。如果不清理，整個南極的冰蓋都會被污染。”陳啤的芯片開始高速運轉(zhuǎn)。他調(diào)出“量子啤酒腦”的數(shù)據(jù)庫，搜索“南極塑料污染解決方案”——結(jié)果顯示，目前人類用的機(jī)械清理船會破壞冰面，化學(xué)方法會污染湖水，唯一可行的辦法是……“用生物降解?！标惼⊙劬σ涣粒白屖壤渚罅糠敝?，吃掉塑料垃圾。”“可怎么讓它們繁殖？”李建國撓頭，“冰下湖的空間有限，而且塑料垃圾太多，它們分散在各個角落?！崩掀簌Z突然跳上陳啤的肩膀，用喙啄了啄他的啤酒罐。陳啤低頭，看見罐身上的標(biāo)簽——是李建國特制的“共生啤酒”，瓶身上印著月桂星的星圖和地球的經(jīng)緯度?！捌【评锏慕湍浮标惼⊥蝗幌氲绞裁?，“月桂星的酵母能加速發(fā)酵，能不能讓嗜冷菌‘吃’得更更快？”李建國一拍大腿：“對！我可以在啤酒里添加嗜冷菌需要的營養(yǎng)劑，再把啤酒倒進(jìn)冰下湖。酵母和嗜冷菌共生，既能加速分解塑料，又能讓啤酒里的益生菌改善湖水生態(tài)！”老企鵝興奮地?fù)淅庵岚颍瑸R起一片冰屑。它用翅膀指了指塑料板上的海豹：“它說……如果成功，要請咱們喝‘勝利酒’——用它藏了二十年的魚干釀的！”三天后，南極的冰原上飄起了“啤酒雨”。陳啤和李建國把改裝過的啤酒桶搬到直升機(jī)上（老企鵝堅持要“坐頭等艙”，結(jié)果把直升機(jī)座椅啄出了三個洞），小甜則在每個啤酒桶里添加了特制的“共生酵母”?！皽?zhǔn)備好了嗎？”陳啤檢查著降落傘，“等會兒啤酒會均勻灑在冰下湖表面，酵母和嗜冷菌會自動結(jié)合?！薄胺判陌桑 崩罱▏牧伺钠【仆?，“我加了熒光標(biāo)記，要是沒效果，咱們能看見湖水變亮?！敝鄙龣C(jī)飛到冰下湖上空時，老企鵝站在艙門口，對著湖面發(fā)出一聲悠長的鳴叫。所有企鵝都跟著叫起來，叫聲在冰原上回蕩，像是在給“啤酒雨”伴唱?！伴_艙！”陳啤按下按鈕。第一桶啤酒落進(jìn)湖面，濺起的不是酒花，而是一片熒光綠——那是酵母和嗜冷菌結(jié)合的信號！接下來的半小時里，二十桶啤酒像二十顆星星，墜落在冰下湖的不同位置。“看！”小甜指著全息屏。湖水里的微塑料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原本渾濁的湖水逐漸變清，塑料碎片上爬滿白色的嗜冷菌，像給垃圾裹上了糖霜。塑料板上的海豹甩了甩鰭，掙脫了塑料繩，游向湖中心——它的傷口已經(jīng)結(jié)痂，泛著健康的粉色。老企鵝第一個跳進(jìn)湖里，濺起的水花里飄著啤酒香。它用翅膀捧起一捧湖水，朝陳啤潑來——湖水落在陳啤臉上，涼絲絲的，帶著點麥芽的甜?！瓣愊壬 崩罱▏e著檢測儀歡呼，“塑料分解率已經(jīng)達(dá)到80%！湖水的pH值從5.8升到了7.5，這啤酒水現(xiàn)在完全適合魚類生存了！”陳啤抹了把臉上的湖水，看著企鵝們在清澈的湖水里游泳，突然笑了。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些用激光切割苔蘚的人類，想起昨天還在為“塑料垃圾”頭疼的科考隊，再看看眼前這片重新活過來的冰下湖——原來所謂“共生”，從來不是單方面的妥協(xié)。人類放下“征服”的傲慢，植物和動物放下“恐懼”的戒備，彼此傾聽，彼此給予，才能讓每個生命都活成自己的樣子。</p><p class="ql-block"> 當(dāng)晚，冰原上支起了真正的火鍋，非常大的鍋。李建國用星苔酶腌制的企鵝肉（老企鵝親自選的“最肥的那只”，這可能是“祭祀”的一種吧？）、用南極磷蝦熬的湯、還有用冰下湖的水釀的“星空啤酒”（湖水里的礦物質(zhì)讓啤酒泛著銀河般的光）。星苔被小心地放在冰雕里，葉片上還沾著啤酒泡沫。它隨著音樂輕輕搖晃，葉片上的星塵飄起來，在空中形成小小的漩渦——那是它在“跳舞”。</p> <p class="ql-block"> 老企鵝喝得搖搖晃晃，趴在陳啤腿上打呼嚕。小甜用糖霜在冰面上畫了幅畫：陳啤、李建國、老企鵝、星苔，還有無數(shù)企鵝和苔蘚，圍著一罐啤酒，頭頂是南極的星空。“陳師傅?！崩罱▏蝗徽f，“你知道嗎？今天科考站的衛(wèi)星電話響了，是聯(lián)合國的環(huán)境署。他們說……要把南極的‘共生模式’推廣到全球?！标惼A了塊企鵝肉，幾只企鵝嚇得往后倒退，咕咕嘎嘎起來，他笑笑，說：“意料之中?！?lt;/p><p class="ql-block"> “還有個好消息！”小甜的觸須興奮地跳動，“月桂星發(fā)來信號了！他們說……宇宙里有顆叫‘地球’的星球，現(xiàn)在成了‘植物與人類共生’的模范星。他們要給這顆星球頒個獎，叫‘宇宙搖擺和平獎’?！薄蔼劚鞘裁?？”陳啤挑眉。</p><p class="ql-block"> 小甜的糖霜小臉上露出神秘的笑：“是……一罐用月桂星的星桂酒、地球的啤酒、還有南極星苔酶釀的‘宇宙特供酒’。頒獎詞是：‘致所有愿意彎腰傾聽的生命?！边h(yuǎn)處，星苔的葉片突然發(fā)出強(qiáng)光。它用葉片卷成話筒，發(fā)出清亮的聲音——那是經(jīng)過翻譯的宇宙語，大意是：“每個生命都是一顆星星。當(dāng)我們愿意互相照亮，宇宙就不再是黑暗的搖籃，而是溫暖的家園?！标惼∨e起啤酒罐，朝天空碰了碰。冰原上的所有生命——企鵝、苔蘚、人類，還有那些看不見的微生物——都跟著他的動作，碰響了手中的“酒杯”。</p><p class="ql-block"> 這一夜，南極的星空特別亮。</p><p class="ql-block"> 因為星星們知道，在這顆藍(lán)色星球上，終于有了一群愿意和“非我族類”碰杯的生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