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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伏釣》（七）

樂石

<p class="ql-block">遠處的“馬達”聲由遠及近，護魚隊的快艇正劈波斬浪地朝這邊駛來。</p><p class="ql-block">打羊毛鉤來的那個中年男人反應極快，手忙腳亂地收了魚竿，拎起塑料桶就往身后山坡的樹林里鉆。</p><p class="ql-block">快艇駛過掀起的大浪拍在岸邊，混著原本的水波激起渾濁的浪花，“嘩嘩”的水聲里，魚護被蕩得左搖右晃，里面的魚驚得“撲撲通通”亂撞。</p><p class="ql-block">“師傅，請出示一下魚票?！笨焱偼７€(wěn)，就跳下來個穿黑制服的工作人員。</p><p class="ql-block">洪哥從兜里摸出三張魚票遞過去：“這是我們仨的?！?lt;/p><p class="ql-block">“嗯，行。你們玩著，注意安全啊?！惫ぷ魅藛T查完票，丟下句話就轉身跳上了快艇。</p><p class="ql-block">等快艇走遠了，那中年男子從樹林里跑出來，接著甩他的羊毛鉤。</p><p class="ql-block">我舉起魚竿往前一拋，接著又往浮漂立起來的位置打了一勺玉米。</p><p class="ql-block">餌料盆里的玉米已經(jīng)下去大半，幾只蒼蠅聞著甜味在上面爬來爬去，我拿起打窩勺把它們趕走了，可沒一會兒它們又飛回來了，真是“膈應死人” （方言一一討厭的意思）。</p> <p class="ql-block">快艇的影子漸漸消失在遠方，水面慢慢平復下來。偏北風卻越刮越猛，夾著毛毛細雨打在臉上。順風飄來的，還有祝佛寺的鐘聲。</p><p class="ql-block">“夜半鐘聲到客船，唯見天邊雨來到?！迸诟缏犞h處的鐘聲，瞅著湖面上漸漸籠起的雨霧，隨口胡謅了句，“老和尚開飯了，咱也吃飯吧。”</p><p class="ql-block">中午這頓就隨便對付了。我們找塊平坦地，洪哥把帶的咸鴨蛋、西紅柿、桃子擺出來，自己泡了桶方便面；炮哥啃著早上吃剩的小籠包，就著一小瓶二兩半的白酒；我?guī)Я藥装c心、幾塊面包，還有半斤豬頭肉、油炸花生米，外加三瓶茶啤酒。洪哥坐著，炮哥蹲著，我站著，邊吃邊聊，沒一會兒就吃完了。</p><p class="ql-block">剛收拾完餐余垃圾，瓢潑大雨就來了，密密麻麻地砸下來。我們各自回釣位，坐在傘下聽風看雨。</p><p class="ql-block">雨點兒砸在水面，濺起一個又一個氣泡——舊的剛破，新的又起，周而復始。</p><p class="ql-block">望著這景象，我皺起眉想：釣魚究竟是圖個啥？是什么勁頭支撐著釣魚人那么頑強的拼搏精神？</p><p class="ql-block">釣魚要是為了吃魚，直接買張網(wǎng)去捕，不是更靠譜？何苦拿根魚竿在水邊坐一整天，風餐露宿，不僅花錢受罪，弄不好家庭還鬧矛盾，有時還空手而歸，算下來比去市場買貴多了；有人認為是為了享受過程，親近自然，強身健體，若是這般釣到的魚為什么不放回水里？</p><p class="ql-block">我覺得釣魚不管處于什么目的，都給上“癮”有關。何以為癮？癮就是一種習慣，一種記憶，一種愛好。比如說一個人，每天早晨六點鐘起床散步，多年如一日慢慢養(yǎng)成了習慣，如果有一天不去散步，就感覺了渾身不自在，這就是一種習慣。所謂記憶就是某件事在大腦中深深地刻上烙印。比如朱元璋落難的時候吃的白菜豆腐湯，可是他當了皇帝以后總是想著這東西好吃，這就是一種記憶。所謂愛好，就是你喜歡做的一種事情。比方說你愛游泳，愛唱歌，愛跳舞再苦再累你也不覺得，可是讓你花費同樣的時間和體力去干不愿干的家務活，你會感覺到很累。釣魚也是一樣，長期一個人坐在河邊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感受一下自然美，覺得心里很舒服，這就是一種習慣。一天幾個小時，兩眼看著浮漂上下浮動，在大腦中刻下深深的記憶，這種記憶讓人難以忘懷，有時候睡覺還感覺到這個浮漂上下浮動，這就是一種記憶。習慣讓人形成固定行為模式，記憶留存了愉悅瞬間，愛好則提供了持續(xù)投入的動力，三者疊加，確實會讓人對釣魚產(chǎn)生強烈的依賴感，也就是所謂的“癮”啦。</p><p class="ql-block">有人說釣魚就是不務正業(yè)，都是一些閑雜人無所事事才去玩的把戲。</p><p class="ql-block">我最近看了一篇文章，題目是：窮極一生，我們到底追求的是什么？文章說，吃喝玩樂不等于虛度光陰，吃苦耐勞也并非值得贊頌；生命的意義就是要去感受，去體驗；人生就是各種意義的疊加，只要你愿意，就要盡情地去發(fā)呆，去看日出，看云彩。這些體驗本身就很有意義。對于一個平頭百姓來說，人生不一定非要去做那些轟轟烈烈的事情才有意義，你所做的事情意義有多大，應該由自己來賦予。</p><p class="ql-block">顯而易見，用這篇文章的觀點來衡量釣魚是對是錯？就不用多說了。</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轟隆隆”一聲炸雷響起，打斷了我的思緒。</p><p class="ql-block">“兄弟們，打雷了，注意安全。咱們把家伙放下來休息一下吧！”洪哥的喊聲很快淹沒在雨聲中。</p><p class="ql-block">“好的！”我和炮哥異口同聲地應道。</p><p class="ql-block">“魚經(jīng)”上說，神仙難釣午時魚。中午時分，一般溫度較高，氣壓偏低，魚兒不太喜歡游動，尤其是在高溫季節(jié)，魚都躲在陰涼處或深水區(qū)納涼，所以中午十二點到下午十五點，通常不好釣魚。</p><p class="ql-block">“洪哥，聽說賓河水庫的魚不少，你最近去釣過嗎？”反正坐在這兒也沒事，我就扯著嗓子問洪哥。</p><p class="ql-block">“我還是兩個月前去過一次?！焙楦缈戳丝次?，“賓河水庫今年管得嚴，沒關系的話趁早別去?！彼又f：“那次我去一個網(wǎng)箱釣魚，那網(wǎng)箱是我朋友的老表承包的。提前讓朋友跟他老表打過招呼，說要去二三個人釣魚，可過兩天我們開車到了那兒，心里立馬就涼了?！?lt;/p><p class="ql-block">“怎么了？”我追著問洪哥。</p><p class="ql-block">“我朋友的老表見了我們就說：‘你們想釣就釣，每人每天50塊釣費。要是管庫的來了，罰款得你們自己掏。’我當時就問他為啥，他說前一天有幾個人來這兒釣魚，被管庫的發(fā)現(xiàn)了，人家不罰釣魚的，單罰我們這些承包網(wǎng)箱的。他說完還拿出手機，讓我看他的轉賬記錄?！焙楦缯f到這兒停了一下。</p><p class="ql-block">“我靠，這也太不公平了！他收著釣費，又不承擔責任，往后誰還敢去他那兒釣魚?。　蔽医舆^洪哥的話說。</p><p class="ql-block">“還有更蹊蹺的呢！”洪哥繼續(xù)說道，“我們想著，寧愿不釣也不能給網(wǎng)箱老板添麻煩，正準備走的時候，我看見他老表的網(wǎng)箱里擺著三個釣臺，就問他：‘你不是說不讓釣魚嗎？怎么這兒還放著釣臺？’你猜我朋友的老表怎么說？他說這是管庫的介紹來的熟人，他也惹不起，人家想啥時候來就啥時候來，這釣臺都放了好長時間了。他還說：‘他們要來，我一分錢都不敢收，還得好生伺候著！’”洪哥說完哈哈大笑起來。</p><p class="ql-block">“洪哥，你朋友他老表就是個‘閉眼扎’，不會來事兒，沒跟管庫的搞好關系。”炮哥聽洪哥這么說，急忙插了句嘴。</p><p class="ql-block">“不過我朋友他老表的話也不能全信，比如說管庫的一邊罰他錢，一邊又往他那兒安排人去釣魚，這怎么可能呢？我不信他說的是真話?！焙楦缯f。</p><p class="ql-block">“我聽我們小區(qū)門口的保安說，有人請管庫的喝臺子、抽華子，一頓飯花萬把，還直接在水庫邊上搭帳篷，甩泥鰍，釣了一個月?！迸诟缯f著又補充道：“不舍得花銀子吊事不談?！?lt;/p><p class="ql-block">洪哥聽炮哥這么說，接話道：“我不跟你抬杠。我聽說前幾年省城來人，管庫的還親自開快艇把他們送到小島上，又是搭帳篷、裝發(fā)電機，又是裝冰箱。人家一釣就是幾個月，吃喝拉撒全由管庫的包了，誰能跟他們比？”洪哥說的這檔事，當年我坐船去一個網(wǎng)箱釣魚時，也聽別人講過。</p><p class="ql-block">“別看這小小的釣魚，這里面藏著不少門道，能折射出好多問題。有權有勢的人釣魚，能耍耍他們的權力；年輕人釣魚，能緩解工作壓力；男人們釣魚，能體驗占有欲和獲得感；女人釣魚，能博更多人眼球，漲粉當網(wǎng)紅；咱們這些退休老頭釣魚，就是為了打發(fā)時間。我說得對不？”洪哥有學問，見多識廣，說得頭頭是道。</p><p class="ql-block">我和炮哥聽完洪哥的闊論都會意地笑起來，稱贊他總結的到位。</p><p class="ql-block">說到這，使我想起了長江流域十年禁捕開始的那一年，我和幾個朋友一起去金寨縣響洪甸水庫去釣魚，那才是真正叫做一個“爽”字。響洪甸水庫是一級水源保護地，生態(tài)環(huán)境保護無可比擬，山青水秀，環(huán)境優(yōu)美漂亮。響洪甸水庫與其它同類水庫不同的是：不允許網(wǎng)箱養(yǎng)魚，卻允許釣魚。當?shù)氐娜罕娦腋８泻軓?，沒事的時候就拿著魚竿就去水庫玩一會兒。去這水庫釣魚，一般都是釣上三四個小時就走了，上一波釣魚人走后，下一波釣魚人又上場，根據(jù)不存在搶釣位這一說，因為在響洪甸水庫釣魚不收費，釣到釣不到無所畏。當然了，響洪旬水庫管理也是非常嚴格的，只允許釣魚人使用一竿一線一鉤，并且還要求釣魚人不得使用商品餌料進行作釣。</p><p class="ql-block">時間過去的很快，幾道閃電過后，雷聲此起彼伏，漸漸遠去。雨點慢慢變小了。</p><p class="ql-block">老天從不放過任何表現(xiàn)機會。夏季的天，小孩子的臉一一說變就變。剛才風雨交加，這會兒卻烈日炎炎。</p><p class="ql-block">我們繼續(xù)揮竿釣魚。下午五六點鐘是一天中最難熬的時候，此時的太陽有兩個，一個在天上，一個在水里。天上的太陽用傘可以遮擋，可是水里的太陽卻無法遮擋。陽光從水里斜射出來，照在臉上就像鐵板烤魷魚一樣一一熱辣辣的。我敢說，釣魚人的皮膚都是被水里面的太陽曬黑的。</p><p class="ql-block">（本故事純屬虛構，未完待續(x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