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老家的松花江在南北兩岸拐了幾個彎,便留下串珠似的江心島。我們叫它江通。</p><p class="ql-block"> 柳條林是從水里長出來的嗎?江通島上的柳條林是何時形成的,究竟有多少年的歷史已無從考證。有的說自從有了松花江就有了江通的柳條林,也有的說是先有了柳條林而后才形成的松花江。不管怎么說,江通的柳條林都是民族歷史的一個古老見證和傳承。</p> <p class="ql-block"> 春汛過后,茫茫的綠就淹沒了沙洲。紅柳、綠柳、灰柳交錯的枝椏間,陽光碎成粼粼的波光,仿佛整條松花江都在林間蕩漾、奔涌!</p> <p class="ql-block"> “長脖老等”單腿立在淺灘,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它知曉魚群的秘密,守著一個洄流處便是半個夏天。漁人見了它,便知道水下藏著豐饒——那些鰲花、鳊花、鯽花……正在陰影處顯露出擺尾歡跳的身影。</p> <p class="ql-block"> 我們赤腳踩過塔頭墩子,烏拉草柔軟地托起童年的腳步。野鴨蛋藏在草窠里,像散落的珍珠。母親編的柳條筐盛不住那么多的欣喜,總是漏下幾串歡笑聲。</p> <p class="ql-block"> 開春時節(jié)的柳條最是溫順。父親教我將新枝卡進(jìn)鐵棍間,順勢一扯——青皮脫落,露出雪白的軀干,像褪去襁褓的嬰孩。陰干后的白柳條會變成筐簍,變成糧囤,變成屯子里升起的炊煙,去親吻那游動的晨霧云層。</p> <p class="ql-block"> 馬蜂在密林深處懸著褐色的警報。鄰家少年撞破了它們的城池,腫著眼瞼在炕上滾了三天。而蟄拉子總埋伏在葉片背面,用一瞬的刺痛教會我們與自然相處的分寸和競爭。</p> <p class="ql-block"> 如今江水讓路給鉆塔,柳林退散成玉米田。四座長橋虹跨南北,再沒有人需要踩著冰棱橫渡四道江。只有江北岸的第四道江,還在公園護(hù)欄外保持著古老的流速暢通。</p> <p class="ql-block"> 不知為什么,也許是對老家那江通柳條林的無限眷戀,我總夢見平茬后的柳墩滲出清漿。來年春天,無數(shù)新枝從舊根里掙出,向著藍(lán)天瘋長。那些彎向水面的柳條,是不是還在打探老家松花江的消息、近情……?</p> <p class="ql-block">詩文:張國政</p><p class="ql-block">插圖:選自網(wǎng)絡(luò)</p><p class="ql-block">2025.8.21日于丹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