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昵稱：浩然</p><p class="ql-block">美篇號：5964770</p><p class="ql-block">配圖：網(wǎng)絡</p> <p class="ql-block">暮色中，外賣電動車在老樓道口劃出一道急剎的紅弧。我剛推開防盜門，外賣小哥弓著腰遞來塑封餐盒，制服后頸的汗?jié)n洇成深灰："哥，麻辣香鍋尾號6620。"</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后退半步，手指在門把手上攥出凹痕："送錯了，我沒點。"小哥慌忙劃手機，屏幕藍光映得睫毛微顫："地址是2單元502沒錯啊......"他的聲音像怕驚了懸在頭頂?shù)呐f燈泡，漸漸縮成細語。</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餐盒標簽洇著紅油，"李岸"兩個字突然跳出來——那個五年前消失在城市下水道的名字。大學時他總說要做共享廚房APP，后來城中村出租屋、通訊錄、社交軟件，所有坐標都成了死胡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曉雨擦著濕頭發(fā)從臥室出來，發(fā)梢在地板上洇出深色云團："又發(fā)呆？香鍋到啦？"她伸手要接餐盒，塑料勺碰得盒蓋嘩啦響。我這才驚覺掌心全是汗，忙把餐盒擱在快遞堆成的茶幾上，盒角壓皺了張未拆的賬單。</p> <p class="ql-block">“記得李岸嗎？”我盯著標簽上的油漬，"當年住城中村，成天舉著不銹鋼勺喊要調(diào)秘制醬料的那個。"曉雨指尖劃過"李岸"二字，水滴在標簽上暈開小圈："怎么會忘？他消失那晚，你醉得把共享單車騎進護城河，還是我凌晨三點趟冰水撈你上來的。"她忽然笑了，點開租房APP，對話框里的淺灰"已讀"像塊舊創(chuàng)可貼："這地址是觀海路創(chuàng)客公寓，上個月我去拍過房，現(xiàn)在改成網(wǎng)紅民宿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摸出舊手機，微信停在2019年3月12日："兄弟，借兩萬周轉(zhuǎn)，下周還。"轉(zhuǎn)賬記錄下排著無數(shù)紅感嘆號，像李岸留給我的最后標點。中介客服秒回："租客半年前退租，身份信息？平臺保護隱私的哈~"末尾的波浪線晃得我眼疼，想起李岸總愛在消息后加的語氣詞，如今成了電子客服的機械溫柔。</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第二天傍晚，我踩著共享單車去創(chuàng)客公寓。玻璃幕墻映著夕陽，前臺智能屏幽藍閃爍："查無此人"。曾經(jīng)擠滿創(chuàng)業(yè)者的共享廚房，如今立著無人貨架，冷光下過期泡面列隊，盒蓋結著蛛網(wǎng)。我踩碎一個，脆響驚飛消防栓后的麻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保安大叔嚼著薄荷口香糖，氣泡聲混著說話聲："那片公司倒了一半！人嘛，就像快遞單上的假名，說沒就沒。"他指了指街角，"從前那小銀行，現(xiàn)在改成奶茶店咯。"香芋甜膩漫過來時，我恍惚又聽見李岸在共享廚房喊："兄弟嘗嘗我調(diào)的醬！"那時他白T恤濺著紅油，笑得比LED燈還亮。</p> <p class="ql-block">三天后，同個外賣小哥又送來餐盒。盒底壓著張A4紙，邊緣被油漬浸軟，字跡卻鋒利如刀："當年兩萬轉(zhuǎn)你四萬。地址是假的，別找了。就當我查無此人——岸。"下方是已注銷的銀行卡號，開戶行正是城中村那家小銀行。我站在奶茶店門口，暖黃燈光晃得人恍惚，香芋甜膩混著記憶里的麻辣，喉間突然泛起灼燒感。低頭盯著轉(zhuǎn)賬失敗的提示，發(fā)現(xiàn)睫毛沾了雨珠。</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曉雨切草莓的刀鋒碰著瓷盤："你說，他會不會也在某個地方，給別人送著永遠到不了的外賣？"我打開手機給注銷賬號轉(zhuǎn)了兩萬，備注："給每個找不到地址的人，或許遺憾是錨點，溫暖才是坐標。"轉(zhuǎn)賬失敗的提示彈出時，窗外外賣小哥正好拐過街角，保溫箱在暮色里顛簸，仿佛載著整座城市的牽掛。</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夜色漫過城中村晾衣繩，螺螄粉的酸筍混著燒烤攤的孜然。我給曉雨點了份芒果糯米飯，外賣備注寫了又刪，最后打下："給所有漂流的人，遺憾是錨點，溫暖才是坐標。"當外賣小哥再次敲門時，望著他頭盔下的汗?jié)n，忽然明白：有些消失不是終點，而是另一種重逢——在這個人人怕被定位卻渴望被記得的時代，我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給過去的故事蓋個郵戳，然后轉(zhuǎn)身走進更亮的霓虹。風掠過晾衣繩，那些沒說出口的再見，都藏進了城市的褶皺，等著某個送餐的黃昏突然漫出來，變成餐盒上洇開的油漬，或是備注欄里的半行溫柔。</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經(jīng)過共享廚房時，新入駐的直播公司燈火通明，穿漢服的女孩舉著手機轉(zhuǎn)圈，背景屏上"查無此人"的彈幕正在刷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