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字撰寫：冰 客</p><p class="ql-block">繪畫插圖：劉現(xiàn)輝</p> <p class="ql-block"> 逮魚是我從小到大的摯愛。上小學(xué)時，中午從不睡覺，常和幾個伙伴溜到姥姥家村南的朱家河橋下——那是我們的“秘密漁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時的河水清澈見底，水草柔柔地?fù)u曳。我們脫衣下水，涼津津的河水漫過腰際，小魚時不時蹭過腿邊，惹得大家歡快地打起水仗。我悄悄摸到橋墩下——橋墩是用碌碡摞起來的，碌碡間的縫隙里藏著不少蝦。我繞著碌碡摸索，不一會兒就抓上來十幾只大青蝦，個個都有手指長，肚皮鼓脹，滿抱著灰白的籽，像裹了一肚子的小珠子。我在水邊圈了個小水坑暫養(yǎng)著，回家時掐了一片寬大的蓖麻葉，舀上水，把蝦兜在里面，一路小跑跑回了姥姥家，偷偷倒進(jìn)了院中的大水甕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工作之后，捕魚的天地更廣了。只要聽說衡水哪兒有河溝水塘，哪兒愛出魚，我總愛抽空去探一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上世紀(jì)九十年代初，表姐夫喊我去逮魚。我們先到了離他家不遠(yuǎn)的孫三村村西，連日的雨水在這兒積成一片大水洼。愛逮魚的人們口耳相傳，說這里魚多個大。我們換上泳褲下了水，沿著水草的岸邊，彎下腰，兩手相鄰，十指張開，一步一步貼著水底往前摸。觸到魚就猛地一按，逮住塞進(jìn)褲衩。摸一圈能逮十來條大鯽魚，塞的褲衩里全是紫泥。這里確實魚多個大，可摸著摸著，常會摸到骨頭，撈上來一看，不是人的腿骨就是人的頭骨……后來問村民才曉得，這兒原來是村里的墳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我們換了地方。表姐夫說：“去千頃洼！正蓄水呢，魚逆流而上，好逮！”他老家是洼邊大趙常村的，捕魚的家什一應(yīng)俱全。他翻出一副抬網(wǎng)——兩根竹竿繃著兩米多寬的細(xì)眼網(wǎng)，正適合攔截逆流的魚群。</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時千頃洼剛蓄起些水，大趙橋以南的洼底還未全淹，溝壑縱橫，水流汩汩地從北往南淌。水聲嘩嘩中，能看見魚影綽綽，逆水而上的鯽魚、鰱魚擠擠挨挨。我們下水，把抬網(wǎng)斜端在溝口，靜待魚群。</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正撈得興起，表姐夫悄聲說：“有黑魚！”我朝他指的方向一看，一條大黑魚領(lǐng)著一大群小黑魚仔，慢悠悠地巡游，小黑魚們?nèi)缒珗F(tuán)簇?fù)碓诖蠛隰~上方。表姐夫低聲說：“網(wǎng)按下去?！蔽疫B忙松手讓網(wǎng)沉了底，目送它們一家安然游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剛放走黑魚，迎面涌來一群鰱魚，銀光閃閃，都有巴掌大小?！皝砹耍 北斫惴蚝暗?，我們猛一抬網(wǎng)，一網(wǎng)白花花的鰱魚在網(wǎng)中撲騰跳躍。倒在岸上清點，竟有十幾條，條條鮮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抬著網(wǎng)繼續(xù)往前移動，我腳下一滑，左腳猛地一踩，就覺腳心“撲哧”一下。心道“不好”，抬腳一看，一道幾厘米長的口子皮肉翻卷，腳心肉呈小葡萄粒狀。伸手入水一探，摸出個三角狀的啤酒瓶底，像個小煙灰缸。表姐夫急著說不逮了，我咬牙蹚水上岸，忍痛穿好衣服，解下雙星鞋的鞋帶，在腳上緊緊纏了幾圈勒住傷口，止住血，套上鞋，兩人騎車直奔哈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二十多分鐘后趕到哈院急診，低頭解鞋帶時，鞋殼簍里早已積滿鮮血。醫(yī)生用鑷子翻看一下傷口：“口子不小，得縫針。”鑷子夾著藥棉在傷口和附近擦拭著，一陣陣的奇癢竟壓過了疼痛，我忍不住往回縮腳，表姐夫按住我的膝蓋：“別動，忍一忍就好了?！蔽议]眼咬牙捱著，縫完針?biāo)嬖V我：“數(shù)了一下，十一針。連轉(zhuǎn)著圈在傷口周圍打麻藥，我的腳心共挨了28針。這次我記了一輩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如今腳心的疤還在，摸上去像條蟄伏的線。后來我們又去了千頃洼，還是我和表姐夫，只是不再用網(wǎng)抬，都改成了釣魚。</p><p class="ql-block">（注：千頃洼即衡水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