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天，出學校西門時，不經意掃了傳達室一眼，只這一眼，可把我驚著了，不受大腦支配地脫口道：“這不是阿承嗎？”</p><p class="ql-block"> 保安室里，桌子后面埋頭而坐的保安，不情愿地擔高頭，眼白多眼黑少地看了我一眼，算作打招呼了。</p><p class="ql-block"> 腳下沒停，出了學校，走出老遠，我那心里，仍不是滋味。</p><p class="ql-block"> 阿承是我們系教務員馬大花的兒子，比我兒子大幾歲，是我看著長大的。那年，阿承參加高考前，馬大花還請我?guī)退a習過作文，當時，這小子留給我的印象：腦子轉得慢，接受能力差，但寫作文的套路卻背得爛熟。別的我不好說，作文這一項，他的語文老師若押對了題，阿承或許能得不低的分，可一旦押錯了，有可能會成為他高考的滑鐵盧。阿承后來上了哪家大學？我不清楚，也不好問，不過，同事中傳聞，高考那天，阿承走到考場大門外了，才記起沒帶準考證，幸好離家不遠，狂奔回家取證，上了樓，掏出鑰匙，可打不開門，絕望之際，終于發(fā)現(xiàn)，原來上錯了另一邊的樓梯……</p><p class="ql-block"> 若不是馬大花的兒子，阿承哪怕是蹲在垃圾箱旁，我也不會有什么想法的。</p><p class="ql-block"> 年輕那會兒的馬大花，一定是個艷光四射的美女。記得，新千年前后，有一次系里組織去白水寨團建，黃昏時，途經一處山口，坡上站著個男的，出奇不意地驚呼：“那不是七五級的馬大花嗎？”馬大花抬頭應了一句，并未駐足，隨隊而行，邊走邊解釋：“讀交運中專時隔壁班的一個男生。”算起來，馬大花中專畢業(yè)距離那時，少說也有二十幾年，隔壁班的一個男生，竟然在暮色中一眼就認出了她，足見她青春勃發(fā)之際給異性留下的印象之深！</p><p class="ql-block"> 馬大花來學校之前，是新豐縣交運公司的一名員工，長年跟車跑貨運，她不堪忍受奔波之苦，想盡辦法要跳出車隊，恰巧有人搭了條線，把她介紹給我們老書記的兒子。我聽馬大花說過，初次見面，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也就是她后來的老公，不僅尖嘴猴腮，而且有氣無力，用馬大花的話來說：“缺陽缺到聞不著一點陽氣的男人?！?lt;/p><p class="ql-block"> 可以想象，馬大花當年面臨的是一種什么樣的選擇。結果，馬大花不僅跳出了艱苦的車隊，還從新豐飛進了廣州，以一個中專生的學歷，在大學當上了教務員。這本應該是幸福生活的開端，可馬大花從此便開始為自己的選擇支付代價。系里一位與馬 大花交好的女教師私地下曾八卦，據(jù)馬大花本人透露，她老公一年只做一次愛，做完愛后還要病一個月！</p><p class="ql-block"> 馬大花能否受得了這個“活罪”，只有她自己清楚，可有道是“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比绻R大花的兒子能多遺傳些她的基因，興許還好一點，可偏偏更多地繼承了她老公的衣缽。有些事，真的不可思議，一個風都能吹倒的羸弱男，基因竟那么強大？！</p><p class="ql-block"> 在東門外的菜市場邂逅了一位女同事，我試探著問：“剛才出東門，見看門的保安有點像馬大花的兒子？”</p><p class="ql-block"> 女同事把我拉到一邊，小聲道：“沒錯，就是阿承?！?lt;/p><p class="ql-block"> 我也壓低了聲：“有沒搞錯，馬大花的兒子滿打滿算也才四十出頭，怎么頭發(fā)都花白了？”</p><p class="ql-block"> 女同事嘆了口氣：“她公公過世后，丈夫又提前病退，阿承幾年前下崗，轉行跑快遞出了交通事故，休養(yǎng)了大半年，再出來工作，不敢干快遞，又找不著其他工作，最后還是馬大花出面找了校領導，才把她兒子安排在門衛(wèi)?！?lt;/p><p class="ql-block"> 我默然無語，同事仍喋喋不休：“當保安，月薪才三千八，而且全年無休，有什么事，請個假，只能找同事代班，過后，還得幫人頂班，連著上兩個班……”</p><p class="ql-block"> 我想的則是另一個問題：校工的子女在學校當保安，并非沒有先例，可教學系列的子女，再不濟，就是當保安，也不能當?shù)阶约簩W校大門口呀，何況還是要強的馬大花，那可是我們老書記的孫子?。?lt;/p><p class="ql-block"> 審視馬大花當年的選擇，她若不是迫不及待地離開車隊，等遇著個好一點的男人再嫁，是否更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