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夜幕像塊浸了墨的絨布，慢悠悠蓋下來時，我正晃蕩在夜市的煙火里?？敬淖套搪?、冰粉攤的叮當響、老板們此起彼伏的吆喝，把空氣攪得熱熱鬧鬧。原本只是想隨便走走，鼻尖卻先一步嗅到了些不一樣的氣息——不是油炸的香，也不是水果的甜，是帶著點泥土腥氣的鮮，混在人潮里，勾著人往前尋。</p> <p class="ql-block">一抬眼，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走到了市集的盡頭，這兒竟藏著好幾家賣山貨的攤子。而最打眼的，就是攤面上堆得像小山似的蘑菇。</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再往旁看，榛蘑是熟悉的模樣，細細瘦瘦的，干品我常用來燉雞，此刻鮮貨擺在那兒，帶著股清冽的香；香菇的菌蓋厚實，邊緣微微卷著，像小傘收攏了邊角；還有雞蛋蘑菇，黃澄澄的，菌褶嫩得像要滴出水，真像把打散的蛋液潑在了菌子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我蹲在攤前，指尖輕輕碰了碰紫花臉兒的菌蓋，涼絲絲的，還帶著點潮意。老板笑著說：“都是山里剛采的，新鮮著呢！” 看著這一攤的熱鬧——紫的、白的、紅的、黃的，胖的、瘦的、圓的、扁的，忽然就覺得，這夜市的煙火里，竟藏著整片山林的靈氣。</p> <p class="ql-block">心里突然冒出個念頭：買些回去，曬成干。等過陣子天涼了，寄給遠方的親友。他們收到時，泡發(fā)在溫水里，那股子山鮮氣漫出來，燉在湯里、炒在菜里，一口下去，就像把這夜市的暖、山林的潤，都嘗進了嘴里。</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紫花臉兒蘑菇最是張揚，菌蓋紫瑩瑩的，邊緣鑲著圈淺白，像姑娘臉上暈開的胭脂；白花臉兒則素凈些，白得透著點粉，紋路淺淺的，倒像塊沒打磨過的玉。旁邊筐里的雞血蘑菇真如其名，紅得鮮亮，仿佛剛從林間采來，還帶著晨露的潤；土豆蘑菇就樸實多了，灰撲撲的模樣，菌柄圓滾滾的，倒真有幾分土豆的憨態(tài)。</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于是挑挑揀揀，紫花臉兒要了些，說給愛煲湯的阿姨；雞血蘑菇看著喜慶，給愛琢磨新菜式的表姐；再稱點榛蘑和香菇，是爸媽的最愛。老板用粗麻繩捆好，沉甸甸提在手里，竟比拎著烤串還踏實。</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往回走時，夜市的燈更亮了。手里的蘑菇帶著清鮮，混著身后漸遠的煙火氣，忽然覺得，這尋常的夜晚，因為這一筐子山珍，變得格外有滋味起來。等它們曬成干，跨越千里去到親友手邊，大概也是種特別的牽掛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