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張各莊的玟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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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張各莊的玫瑰 （一） 小張各莊的巷子一到晚上就活過來。 路燈壞了兩盞，剩下的那盞也半死不活，照得人影忽長忽短。巷口蹲著幾個女人，有的叼著煙，煙頭在暗處明明滅滅；有的低頭刷手機(jī)，屏幕的冷光映在她們蠟黃的臉上，像一層薄薄的霜。偶爾抬頭瞟一眼路過的男人，眼神像鉤子，帶著疲憊的鋒利。 但玫瑰不一樣。 玫瑰穿一件淺色無袖緊身裙，布料繃在身上，勾勒出飽滿的曲線。她皮膚白得像浸在米湯里，在昏黃的路燈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和旁邊幾個蠟黃干瘦的女人一比，活像是兩季的菜——別人是秋后蔫巴的茄子，她是剛摘的水蜜桃，飽滿得幾乎能掐出水來。 她站在巷子深處，沒像別人那樣吆喝，只是偶爾抬手?jǐn)n一下頭發(fā)，纖細(xì)的手指穿過烏黑的發(fā)絲，動作輕盈得像在梳理羽毛。她的眼睛卻時不時地瞟向巷口，像是在等人，又像是在提防什么，睫毛微微顫動，像受驚的蝶翼。 （二） 老陳第一次見到玫瑰時，差點以為她是迷路的良家婦女。 “玩嗎？”她問，聲音不高，但字字清晰，尾音微微上揚(yáng)，像一片羽毛輕輕掃過耳膜。 老陳一愣，上下打量她。她五官精致，鼻梁高挺，嘴唇飽滿，涂著淡淡的粉色唇膏，在燈光下泛著水潤的光澤。她的指甲修剪得干干凈凈，涂著淡粉色的指甲油，指尖微微泛著健康的粉色，連身上的香水味都不廉價，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花香，像是清晨沾著露水的玫瑰。 “你……不像干這個的?！崩详惾滩蛔≌f道。 玫瑰笑了，嘴角翹起一點，但眼神沒動，漆黑的眸子里映著路燈的光，像兩顆冷冽的星子：“不像？那像什么？” 老陳說不上來。她看起來像是應(yīng)該坐在咖啡館里喝下午茶的女孩，或是寫字樓里踩著高跟鞋的白領(lǐng)，怎么看都不像是長期在城中村討生活的女人。 “多少錢？”老陳問。 “三百?！?lt;/p> “別人都兩百。” 玫瑰輕輕哼了一聲，聲音里帶著一絲不屑：“她們值兩百，我值三百?！?lt;/p> 老陳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跟著她走了。 （三） 玫瑰的住處比老陳想象中干凈。 一張單人床，鋪著素色的格子床單，洗得發(fā)白，但很整潔；墻上貼著幾張電影海報，《羅馬假日》《泰坦尼克號》，邊角有些卷曲，但看得出是精心貼上去的；床頭柜上擺著一瓶廉價香水，旁邊是一本翻舊了的《簡·愛》，書頁邊緣微微泛黃，顯然被翻過很多次。 “你還看書？”老陳有點驚訝。 玫瑰沒回答，只是從抽屜里摸出安全套，動作熟練，但眼神始終飄忽，時不時往窗外瞥一眼，像是害怕什么。 老陳注意到她的緊張：“你在怕什么？” 玫瑰的手頓了一下，隨即搖頭：“沒什么?！?lt;/p> 老陳沒再問。完事后，他多給了她一百。 玫瑰捏著錢，忽然說：“你下次還來嗎？” 老陳一愣：“怎么？” “沒什么。”她低頭把錢塞進(jìn)內(nèi)衣里，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就是覺得……你比別的客人干凈?！?lt;/p> （四） 后來老陳才知道，玫瑰不是她的真名。 她本名叫林小梅，老家在貴州山區(qū)，十九歲被人騙到城里打工，結(jié)果進(jìn)了黑中介，最后被逼著做了這行。 “我本來想跑的。”她說，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簡·愛》的書脊，“但身份證被扣了，跑不掉?！?lt;/p> 老陳問她：“那你現(xiàn)在怎么不跑？” 玫瑰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笑了，笑聲清脆，卻帶著一絲苦澀：“跑？跑哪兒去？回去種地？還是去工廠打工，一個月掙三千？” 她抬起手，纖細(xì)的手指在燈光下顯得格外白皙：“至少現(xiàn)在，我能買得起自己喜歡的裙子?！?lt;/p> （五） 再后來，玫瑰消失了。 有人說她被警察抓了，有人說她被哪個老板包養(yǎng)了，也有人說她攢夠了錢，回老家開小店去了。 老陳偶爾還會路過那條巷子，巷口的女人換了一茬又一茬，但再也沒人像玫瑰那樣，站在那里，像一朵不合時宜的花。 直到有一天，他在街角的書店里，看到一本新出版的《簡·愛》，扉頁上寫著： “給所有不甘心的人?！?lt;/p> 署名是“林小梅”。 老陳愣了一會兒，笑了。 他知道，玫瑰終于不干這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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