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昵稱: 無極真人</p><p class="ql-block">美篇號: 25577907</p> <p class="ql-block">每次走近書架,眼光總會被那本紅色的日記本吸引,它的四角早被歲月磨損,但封面上的天安門圖案和“東方紅”字樣仍清晰可見。</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128, 128, 128);">我的第一本日記</span></p> <p class="ql-block">這是我人生的第一本正式日記本?。∷俏?6歲參軍時親友們送的禮物。翻開它,往事如潮水般向我涌來。</p> <p class="ql-block">五十七年前的1968年4月3日,清晨的成都被蒙蒙細雨籠罩,街道上幾乎看不到行人,偶爾響起的槍聲宣告著文革武斗的繼續(xù)。</p><p class="ql-block">迎著細雨,聽著偶發(fā)的槍聲,幾百名穿著嶄新軍裝的學(xué)生列隊走向火車北站。沒有歡送的鑼鼓,沒有送行的父母,我們這批新兵在武斗的槍聲中離開了成都。</p> <p class="ql-block">第一次爬進悶罐車廂,幾十個背包有序排列,大家坐在背包上。昨天還是不同派別的“敵人”,今天成了戰(zhàn)友,在夜色中拉開車廂門方便時,很可能是“紅成”的手放心地交給了“8.26”的手。</p><p class="ql-block">經(jīng)過十八個小時的顛簸,我們終于到了重慶。軍車載著我們住進了一所學(xué)校(好像是“人民小學(xué)”)。那個特殊的年代,工廠不開工、農(nóng)民不種田、學(xué)生也不上課,我們這些新兵在帶隊老兵的指揮下,打開背包將薄薄的褥子鋪在教室的水泥地上宿營了。我住在樓上的一間教室里,窗戶正對著嘉陵江大橋,橋的兩端不時發(fā)出對射的槍聲,樓下有些學(xué)生拿著槍跑來跑去,一副如臨大敵的摸樣。帶隊干部命令我們不準(zhǔn)在窗戶邊探頭,以免被子彈打中。是夜,激烈的槍聲響了一夜。我們這些在和平年代參軍的人,怎么一入伍就好像進入了戰(zhàn)爭年代。</p> <p class="ql-block">本該住一晚就離開重慶,但第二天汽車卻沒來,我們只好在武斗的槍聲中等待。</p><p class="ql-block">4月7日凌晨4:30,一陣急促的哨聲響起,我們趕緊打好背包集合上車。幾十輛軍用卡車載著我們終于離開了這個不敢抬頭的學(xué)校,浩浩蕩蕩奔向達縣(現(xiàn)在的“達州”)而去。</p> <p class="ql-block">車隊在山中經(jīng)過一天的蜿蜒跋涉到了達縣。經(jīng)過城區(qū)時,我看到滿街的造反標(biāo)語,一隊衣著雜亂的人走在街上,打著什么組織的旗幟扛著雜亂的槍支,雖然有的槍沒有槍栓,但卻明確地宣告:這里依然被武斗的陰云所籠罩。</p><p class="ql-block">我所在的新兵七連被安置到城郊的熱電廠。廠門前有一條河,河水清澈,河邊的沙灘上時有烏龜。離廠不遠處有一個小山包,山包頂上有一座古塔。在這樣的景色里進行新兵訓(xùn)練可真有點詩情畫意,但我們卻輕松不下來,因為得到消息,造反派已經(jīng)到團部搶了槍。</p> <p class="ql-block">這天晚飯后全連集合,連長對大家說:達縣的造反派很可能馬上來搶槍,上級要求我們“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為了不讓造反派拿我們的子彈和槍去擴大武斗,命令全連將子彈和槍栓丟到河水深處。</p><p class="ql-block">我們這些新兵,剛摸上嶄新的半自動步槍,還沒來得及上靶場就要卸槍栓丟子彈,誰也不情愿,甚至有參加過武斗的戰(zhàn)友提出要和敢于來搶槍的造反派斗一斗,但命令必須執(zhí)行。</p><p class="ql-block">待到夜黑,我們列隊,拿著槍栓和子彈沿河走去。沒人出聲,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悲壯的氣氛。</p><p class="ql-block">隊伍走上一座橋,橋下河水湍急,連長命令就在此處丟棄子彈和槍栓。隨著一聲聲“撲通”,水面上泛起一朵朵浪花,這些浪花像極了祭奠“戰(zhàn)友”的白花。</p><p class="ql-block">第二天,果然來了一伙搶槍的造反派,戰(zhàn)友們氣不打一處來,二排在放這伙人進營房搜查時還真揍了幾個(造反派)。</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128, 128, 128);">當(dāng)兵第一照</span></p> <p class="ql-block">1968年6月14日,結(jié)束新兵訓(xùn)練的我們乘軍用卡車離開達縣,目的地是正在修建的成昆鐵路渡口(后改名為“攀枝花市”)段。</p><p class="ql-block">6月14晚到達重慶,6月15日早乘悶罐列車于16日晚上到達烏斯河兵站(該兵站現(xiàn)在已建成鐵道兵博物館),在那里我第一次看到了為成昆鐵路獻身的鐵道兵戰(zhàn)士的烈士陵園。由于當(dāng)時鐵路只通到烏斯河,所以6月17日改乘卡車,好幾十輛軍用卡車一路顛簸著前行。</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128, 128, 128);">(圖自網(wǎng)絡(luò),感謝原圖作者)</span></p> <p class="ql-block">6月18日車隊剛進入西昌城就突然停了下來,不久前面?zhèn)鱽硐ⅲ何覀冘囮牭谝惠v車的司機被造反派開槍打死了!又過了一陣,車隊繼續(xù)前進,透過卡車的篷布我看到滿目瘡痍的街上到處是工事,還看到郵局門口的堡壘是用許多裝滿郵件的郵包堆砌而成的,我們所經(jīng)過的街道上空無一人。</p><p class="ql-block">車隊把我們送到了兵站,這個兵站就在邛海邊的小山坡上(前不久去西昌看到那里還是軍事重地),站在營房門前就可以看到寬闊的湖面,但那個時候哪有欣賞風(fēng)景的雅興,好好的一座西昌古城儼然變成了人間煉獄。</p><p class="ql-block">后來聽說造反派把我們的車隊當(dāng)成鐵道兵第十師的,所以開槍打死了司機,搞清楚我們不屬于鐵十師后才放行。這經(jīng)歷現(xiàn)在說起來連我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這畢竟是社會主義中國啊,解放軍在祖國的土地上居然會被莫名其妙地打死,而我們這些解放軍戰(zhàn)士還只能“打不還手”!可那時的祖國母親確實正經(jīng)歷著這樣的苦難。</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128, 128, 128);">武斗的造反派(網(wǎng)絡(luò)圖片,感謝原圖作者)</span></p> <p class="ql-block">最近看了鐵道兵十師戰(zhàn)友的文章,了解了西昌那段動亂的歷史:西昌是一座特殊的城市,解放戰(zhàn)爭末期胡宗南在西昌逃跑,丟下了三萬國民黨部隊在這里潰散,一定有不少人散落民間,所以文革期間這里特別混亂。從1967年開始,造反派就對鐵道兵十師進行沖擊,揪斗師政委、毆打部隊干部戰(zhàn)士、搶劫槍支彈藥和軍用物資。1968年5月面對又一次圍攻部隊機關(guān)并搶槍的造反派,警衛(wèi)戰(zhàn)士憤而開槍打死了幾個帶頭分子,于是造反派對十師不依不饒,指責(zé)鐵十師破壞文化革命。1968年6月10日,甚至用迫擊炮炸死了正在宣講《四川省革委會停止武斗通令》的解放軍戰(zhàn)士。我們新兵車隊正是在這之后的6月18日進入的西昌。</p><p class="ql-block">在西昌兵站宿營一夜后,我們離開了這座動亂中的城市,于6月19日到達了渡口,我們這個新兵連被分配到鐵道兵五師二十三團(7662部隊)。</p><p class="ql-block">這里遠離武斗的喧囂,腳下是雅礱江的滾滾江水,身旁是光禿禿的深山溝壑。當(dāng)那些造反派還在城市里沖擊部隊時我們已經(jīng)在為修建成昆鐵路流汗甚至流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