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對夕陽情更濃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六月十七日上午九點二十分的時候，在地鐵一號線竹山路站臺上，有一個人在不停的走來走去，心情似乎很著急，眼睛時不時的瞟著站臺上地鐵運行顯示屏，因為它能顯示下一趟地鐵到站的時間，在每一趟地鐵即將進站時，他便站在站臺的中間地段。他在接一個人，是他的老同學，也是他一生刻骨銘心的初戀，她叫小H，都快到九點三刻了，一趟趟地鐵陸續(xù)進站又開走，卻始終未見她的身影，一次次的失望帶來了一次次的沮喪。九點之前他去賓館時，WQ同學與她通了電話，問她什么時候到東山，她說忘了此事，昨天下午WQ同學打過電話給她，邀請她今天上午來東山聚聚，她當時怕忘了，把此事記在了黑板上，今天她接過電話看了看黑板，確記有此事，并說馬上就走，還說她家到三山街地鐵站只有五分鐘路。按時間推算也該到了，他等的有點著急，主要是怕她在路上有什么變故，因此才不放心。于是在九點三刻時在站臺上給她打去電話，電話通了，他急切問她現(xiàn)在到了那里，她說已到了南京南站，他這才放下焦灼的心情，并告訴她下車后在竹山路站臺不要走，她噢了一聲，便掛斷了電話，他聽電話里的聲音，并不是他一直藏在腦海里那熟悉的聲音，正當犯疑時，有一位站臺工作人員走過來，他很有禮貌的問道，請問師傅地鐵從南京南站開到竹山路站，要多長時間啊，師傅很熟悉自己的工作，不加思索隨口而出，十八分鐘不到，他聽后仿佛吃了一顆定心丸，徹底放下那顆一直揪著的心，便順勢抬手看了看手表，心中在盤算著，十八分鐘后應該是九點零三分左右才能見到她，見時間還早，便又在站臺上溜達起來，其間有地鐵進站，出于習慣動作，他還是認真的看一下每位下車的乘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時間快到九點時，顯示屏顯示將有一趟地鐵即將進站，他將見到多年未見的她，心情難免有點激動，馬上站在站臺的中間，這樣可以看清車廂兩邊下車的乘客，不一會在一陣刺耳的剎車和氣流呼嘯聲中，地鐵進站了，車停后隨即乘客紛紛從十二個車門魚貫而出，看似場面很混亂，其中卻透出秩序井然的景像，但他對突然上下的眾多乘客，一時也陷入了迷茫，不知她在哪邊下車，因此他的頭像鬧鐘的擺錘一樣，不停的晃來晃去左顧右盼，在站臺上卻未見她的身影，正當他感到又一次失望時，忽然看見地鐵正前方的樓梯口，有一個疑似小H的身影正在下樓梯，顯然她沒聽清電話里，讓她下車后就站在站臺上的囑咐，從傳統(tǒng)的火車站接站方式，她認為他應在出站口接站，而忽略了地鐵可以上站臺去接人，由于上下車的乘客來來往往，又隔著三節(jié)車廂距離，大呼小叫喊她停下，顯然很唐突，于是他急忙邊走邊打電話給她，問是否下車了，來確認剛下樓梯的是不是她，電話里仍是那位姑娘的聲音，說她們剛下車，他急忙說你們在原地等，我馬上到，于是他三步并作兩步跑到樓下，在闡機前，他見一位姑娘正挽著她的胳膊在東張西望，便急忙走上前說，對不起，讓你們等急了，小H很坦然的說，我們剛到，順勢便介紹身邊的小姑娘，說是她的女兒，不放心她一人外出，送她過來的，他此刻才明白接電話的是誰了，怪不得聲音很陌生，他接過話說，你女兒對你真關心，又對她女兒說，你放心把你媽媽交給我就行了，她女兒說，謝謝你了。小姑娘的話不多，確透出沉穩(wěn)的性格。在她打完招呼，便急匆匆的先出了闡機，然后上了另一邊的站臺返回南京。</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她）倆此時在闡機前互相對視了對方片刻，多年未見，此時她心里想著什么，他不知道，而他在見到她這一刻，心中難免有點感觸，她臉上沉淀著歲月的滄桑，稀松花白的頭發(fā)顯得有點零亂，穿著很隨意，不像年青時注重儀表，雖然無情的歲月改變了她的容顏，聲音幾十年來沒有改變，性格還是他初戀時那樣，爽朗，熱情，外表依然端莊大方。他拿著她的公交卡讓她先過闡機，她在闡機外開玩笑說，你跟在我身后出來，不是省點錢嗎，他說我有免費的公交卡，她開心的笑了起來說，怪不得的。出了闡機，他（她）倆并肩走在熙熙攘攘繁華的街道上，去轉乘地鐵五號線，此刻她顯得很興奮，步伐仍像當年那樣輕盈矯健，精神抖擻，熱情奔放，她寸步不離的跟著他，一路絮絮叨叨個不停，就像當年那樣很親熱很知己，她問今天中午誰請客，他說你來東山是客人，當然是我請客，她說你漲工資了，他說是的，她說她為什么沒漲呀，他說江寧與南京不一樣，她頭腦很清晰，反問他江寧不是南京一個區(qū)嗎？一句話問的他無言以對，只得說，跟你鬧玩的，不漲工資，你來了還是要請客的，她說，我講的嗎，不可能的。在走到地鐵五號線之前，不到十分鐘的路程，中午誰請客的問話，她競認真的又問了他兩次，他見狀只好笑著回答，我請客我請客，來加深她的記憶，她每次聽后只是噢的一聲，表示知道了。此時他才意識到她可能患上了健忘癥，看到她這樣，不免令人心痛，心中充滿了酸澀。她說，出來總是認不得路，反復說東山變化真大，說你不來接她，還真找不著呢，仿佛在夸他，見此狀他一路只能說是，對，好，來迎合她那愉悅的心情。五十多年過去了，都早早的過了古稀的年齡，有此機會陪著她走過這段人生難忘的路程，是緣分的再續(xù)，不由得想起初戀時，在故鄉(xiāng)校園林蔭道上漫步的情景，事隔多年后，如今在此地重演這段故事，心中感到無比的欣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地鐵五號線上，她依然喋喋不休的說個不停，一站路的功夫，轉眼到了新亭路站，西出站口的對面便是東山賓館，在過馬路時，由于車輛川流不息，因為不是在過斑馬線，車速過快尚有危險的因素存在，他像保護女神一樣把她護在身后，等合適的機會再過馬路，她說他膽太小，趁他不留神時，一溜煙跑過了馬路，嚇得他頭腦一時發(fā)懵，趕緊追了過去，過了馬路，她很自信的說，汽車不敢撞人，她真是只知一萬不知萬一的關系。他對她的說詞和莽撞的行為，實在不敢茍同，但也無奈她的做法，到了賓館二樓向209號房間走去，因上海來的WQ同學和東山來作陪的HY同學，咋晚就住在這里，昨天中午他請她們品嘗了南京特色小吃劉長青小籠包，品嘗后都贊不絕口，這次WQ同學在十八年后，再次專程來南京看望大家，相約在東山聚會，此時倆人正在房間等著他（她）倆，他先前去地鐵站接小H，是早上從賓館出發(fā)前大家商量好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正當他準備敲房間門時，她仿佛像一位頑皮的小女孩，突然冒出怪異的想法，對他說，我躲在旁邊，就說沒接到我，說完便閃身躲在門邊，他見她那天真頑皮的神態(tài)，徹底被她折服了，因她年輕時就活潑，天真浪漫，于是他敲開房門，WQ同學只見他一人，詫異的問道，小H呢？為了更好的作好配合，他說沒接到，此時她倆一臉懵逼的說，怎么了，他裝著一本正經的說到，不知道，正當她倆感到迷惘時，她突然從門旁閃了出來，一下子把她倆嚇愣了，繼而她像一個快樂的小女孩，手舞足蹈的跳了起來，跑進去和她倆擁抱在一起，那開心的勁頭真的無法去形容，興奮后大家坐下來，互相問長問短，似乎有說不完的心里話，他坐在一旁，干看著她們那興奮的勁頭，因為大家都是老同學，在2007年6月3日，大家在東山相聚過一次，到這一次相聚，時間巳悄悄的過了十八個春秋，WQ同學很注重老同學之間的感情，能在桑榆之年，再次來東山看望大家，真是情意綿綿，心中仍裝著彼此，這份感情理應好好的珍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時間過得真快，她們談的正歡時，他提醒大家，快到吃中飯的時間，其實他在早上八點之前，便到鴨席館訂好了酒席，然后又去賓館見兩位老同學，接著又去地鐵站接小H，因他是東道主，理應盡地主之誼，雖忙的團團轉，心里卻充滿了快樂。繼而大家到了賓館大廳，WQ同學退了房卡，然后在賓館門口搭乘816路公交車去鴨席館，在等車的空閑時間，他見小H在小布包里掏出公交卡，拿在手里極易丟失，于是他便把自己帶有掛繩的公交卡保護套，給小H裝上她的公交卡，小H又低下頭讓他把掛繩套在脖子上，從她的眼神可以看出，她顯得很高興，很感謝對她的關心，一會公交車到站，他把她們送上車，并交待了下車的站名后，轉身騎上電動車趕往鴨席館，好提前在那里恭迎她們，電動車剛停下，緊隨著公交車也到了對面站臺。大家在東山相聚，他可頗費了心機，地鐵，公交車都在賓館門口，因此大家出行都很方便，她們下車后直接隨他上了二樓空調包間，此時包間內早有四位老同學和老朋友（SC，jA，DH，ⅩC）以及WQ的妹妹Wj，昨天應邀今天前來作陪的，他（她）們來的早，閑暇時間四人正打著南京當下流行的摜蛋牌，見大家進來，他（她）們紛紛起身互相熱情的打著招呼，因約定的上菜時間未到，他們四人繼續(xù)摜蛋，Wj則和大家坐在桌旁繼續(xù)閑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十一點半很準時，點的菜開始陸續(xù)上桌，都是大家喜歡的家鄉(xiāng)口味，有鹽水鴨，鴨舌煲，拌鴨腸，紅燒鴨血，紅燒鱔段，清蒸翹嘴等十幾個菜，他挨著小H坐在一起，多年未見的老同學老朋友坐在一桌，席間從開始就充滿著歡快的場面，大家邊吃邊聊，互相敬著酒和飲料以表敬意，出于對小H的關心，，席間他不停的給她夾著她喜歡吃的糖醋草蝦，鹽水鴨等，她吃的很香也很陶醉，席間她的話并不多，偶爾說上一兩句，但對往事卻歷歷在目，多數(shù)時間是望著別人講話，或干脆低下頭玩著手機，可臉上始終洋溢著笑容，看的出她的內心充滿著快樂和幸福，老同學Hy本來不愛多說話，因此在任何場合都很少說話，WQ同學倒是很健談，把酒席的氣氛提到了極致，一頓酒席足足吃了兩個多小時，菜沒吃上多少，全部讓各人滔滔不絕的“演講”沖淡了食欲，席后女同學在一起互相拍照留影，臨分別時大家在鴨席館門口集體合影留念，呈現(xiàn)出了一幅笑對夕陽情更濃的畫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WQ同學自己網約了一輛出租車，她的本意是想自己送小H到南京后，再返回南站乘高鐵回上海，這樣做即耽誤時間又麻煩，見此他說小H是她女兒交到他手中，應由他親自將她送到南京她家中，這樣做即放心又安全。告別大家后，于是三人乘上網約車往南京方向馳去，因在不同的地點乘不同的交通工具，因此他和小H提前在河定橋地鐵站下車，而網約車則繼續(xù)馳往南站方向。因小H不認識路，一路上跟著他形影不離，他領著她乘上地鐵一號線，地鐵上不算擁擠，但也沒有空座位，他（她）倆只好各自吊住扶手站在一旁，一位小姑娘見兩位老人站在面前，主動起身讓位給小H，他則繼續(xù)吊住扶手站在她的跟前，沒兩站路坐小H身邊的乘客下車，他便順勢坐了下來，他（她）倆挨坐在一起，在別人眼里嚴然是一對老伴出行。在車上她幾乎沒說上幾句話，和接她來時的精神狀態(tài)簡直判若兩人，她似乎陷入在沉思中回想什么往事，眼睛則呆呆的望著眼前人一動不動，他見她如此狀態(tài)，也不好打擾她，是累了嗎？只能如此解釋。就這樣在地鐵上他（她）倆都沉默不語，轉眼地鐵到了三山街站，他像保鏢似的跬步不離跟著她，在出闡機前，她終于說了一句話，她拿著裝上套的公交卡遞給他說，這是誰的卡，他說是你自己的卡，她噢了一聲，隨即他幫她刷了卡，走出闡機順勢把卡交給她，她把卡放進小布包，然后緊跟著她從三號出站口出了站。</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她）倆并排走在金沙井熱鬧的街道上，路上她很關心的問他，你怎么回去，他笑著說把你送到家，然后乘地鐵回去，這樣的問話，到她家只有幾分鐘的路程，競問了他三遍，她對她剛剛問過的話，真是前腳講后腳忘，而他心里卻想著，她女兒把她交到我手中，是對他的信任，此刻他把她安全送到家，是他的心願和責任，一會功夫倆人到了三山花園小區(qū)，走到六號樓，隨著她乘電梯上了六樓，在601室的門口，她掏出鑰匙打開大門，他瞥了一眼，見前方約三米處還有一扇大門關著，中間過道上整齊的擺放著幾雙鞋子，此時她自言自語咕嚕了一句，娃兒在睡覺，他深解話意，隨即說道，你到家了我也放心了，說完轉身離去，但走時仍扭著頭看了看她最后一眼，給自己再留下一點念想，她說你要走也不留你了，他乘上電梯下到一樓，徑直走向地鐵站，他坐在地鐵上不由得思緒萬千，她是多么溫情的一位老人，可歲月不饒人，疾病正悄悄的在噬食她的思維，而她卻渾然不覺，想到這里，心里像下著一場沒完沒了的酸雨，淚水糊了雙眼，這恐怕就是他（她）們人生最后一次相聚，只能在心中默默祝願她安康幸福，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心中不免感慨萬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right;">二O二五年七月二十四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