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自我優(yōu)越，說直白點兒叫自戀，說文學(xué)點兒叫孤芳自賞。</p><p class="ql-block"> 自我優(yōu)越，大抵是人的共性。雖有顯隱輕重之分，但幾無男女老少之別，更遑論地位高下。</p><p class="ql-block"> 人生在世，雖應(yīng)該且責(zé)無旁貸地小而言之為家庭、中而言之為社會、大而言之為時代、為人類做出自己應(yīng)有的貢獻；但，這并不排斥和拒絕活成自己。尤其作為不顯山難露水的平頭百姓，自我優(yōu)越，常常是獲得多少帶點兒自欺式快慰的唯一途徑 —— 別人看不起咱，自己再看不起，這輩子不活得冤了點兒嗎？</p><p class="ql-block"> 就此而論，自我優(yōu)越，似無可非。</p><p class="ql-block"> 只是，凡事有度，真理前進一步便是謬誤。感覺，亦然。那自認(rèn)的優(yōu)越，萬不可因昏了頭忘乎所以越了雷池的。</p> <p class="ql-block"> 日前，在一家口腔醫(yī)院候診，一位戴口罩難以確知年齡的老哥們兒眼上眼下打量起我來。正被看得滿心狐疑，那哥們兒說話了 —— ″ 你一定是我老弟。 "</p><p class="ql-block"> 誰呀？莫非認(rèn)識！不能確認(rèn)，又不敢怠慢，只能報以禮貌的微笑，同時試探性似問非問地輕聲回了句 ″ 您—— "</p><p class="ql-block"> ″ 你不信?。磕阋欢ㄊ抢系?。" 老伙計似沒聽到我的輕問，抑或聽到了不屑回答，仿佛經(jīng)端祥更加確認(rèn)似地重復(fù)道，且語氣里明顯多了沒得到我及時認(rèn)可的不悅。</p><p class="ql-block"> 您是哪位呀？露露真容不好嗎？心里暗忖道。</p><p class="ql-block"> 估計老伙計從我的傻楞神態(tài)里讀懂了什么，終于把口罩拽到下頦兒了。只那瞬間便可大體斷定，不認(rèn)識，陌生人。</p><p class="ql-block"> ″ 你多大歲數(shù)了？" 仍琢磨間，老伙計又問上了。</p><p class="ql-block"> ″ 虛歲七十八。"</p><p class="ql-block"> ″ 看著沒，讓我說對了。差一歲，我比你大一輪，正經(jīng)小老弟呢！哎！老弟，我要不說，你能看出我比你大這么些嗎？" </p><p class="ql-block"> 這回我似乎明白了他的愛說話用意何在了，趕忙邊豎大拇指邊贊美道 ：″ 看不出，看不出。你可真年輕！"</p><p class="ql-block"> " 你的相貌屬正常，我的屬于特殊。" 聽得出，老伙計不大滿足于我的夸贊，自己又著意補了一句</p><p class="ql-block"> 我恭維了，他也自夸了，以為也就到此作罷了呢！不想，老伙計幾近生拉硬拽地非讓另座的一位女人看看，他和我像差出十一歲的人嗎。估計，那女人一時沒明白他用意何在，抑或因了他的唐突不大高興，只看了看未做回答，以致老伙計臉上陡現(xiàn)不被理解的不快。</p><p class="ql-block"> 靜靜的候診廳，本不該多說一句話的。估計是未得到女人懂他的不甘，把手機晃向我，又問上了。</p><p class="ql-block"> ″ 你手機玩得怎樣？"</p><p class="ql-block"> ″ 還行吧！"</p><p class="ql-block"> ″ 能手機上買東西嗎？"</p><p class="ql-block"> ″ 能。"</p><p class="ql-block"> ″ 那你行啊！"</p><p class="ql-block"> ″ 這是我寫的散文詩。" 估計是我回答的" 行 " 和 ″ 能 " 剌激了他，翻出了手機上的作品讓我看。</p><p class="ql-block"> 為了讓他滿足并盡快結(jié)束無聊，邊贊美他的厲害邊說自己不只寫不了，且眼花到看都看不清。</p><p class="ql-block"> 哪想，贊美與甘拜下風(fēng)竟撩引出他愈發(fā)強烈的優(yōu)越感，繼而，什么學(xué)歷哪兒畢業(yè)、哪兒退休養(yǎng)老金多少、幾個孩子都什么工作，甚而今兒誰陪同來的，全方位優(yōu)越地和我比上了。怕他越比越優(yōu)越而沒完沒了，不得不以謊說方便而逃離。</p><p class="ql-block"> 難不成真因老又活回了孩童，變得一點兒城府都沒有了嗎？真到了優(yōu)越難掩不說憋得不行嗎？仿佛不該，更不是。</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雖然逃離了那被強行作比的不快，但腦子里仍然是那位老伙計因了自我優(yōu)越的自得而難以自持的神情，且由此聯(lián)想到若干類似。</p><p class="ql-block"> 一次，與一位比自己小一輪的往昔同事偶遇，閑談中聽他說，新搬家和另位同事成了窗窗可望的近鄰。不想，小同事竟脫口說了許多鄰居都不愿與那位相見、相近的事兒。原因卻極簡單，就因了那位特愛顯擺孩子如何如何優(yōu)秀，如何如何因了孩子而生活優(yōu)越，從不顧及別人想不想聽、愛聽不愛聽。這不由地讓人暗笑，若非偶遇，真不知那位的老來，竟成了那等性格。在一起工作時，也不那樣呀！</p><p class="ql-block"> 一路走來，識人不少，但當(dāng)大官的不是不多，而是沒有。只一二品級不高的，且退后又相聚寥寥，卻已足令心有余悸了。本就同鄉(xiāng)、同學(xué)、同仁，甚而不乏光著屁股的發(fā)小之情，更加都成這把年紀(jì)的賦閑之人，還論什么你高我低，還在乎什么誰窮誰富？可讓你失望的是，人家真拿自己當(dāng)回事兒當(dāng)盤菜呀！來必晚到，坐必C位，不張嘴則已，張便是談笑皆鴻儒往來無白丁的過往，過五關(guān)軒六將甚而叱咤風(fēng)云的曾經(jīng)，儼然當(dāng)年氣使頤指吆五喝六模樣。如此之人，哪個樂于走近？都說幸福要適時適度地拉個窗簾兒，那自我優(yōu)越呢？</p><p class="ql-block"> 優(yōu)越失度令人不快，還是小事兒；聽說，還不乏因之鬧出人命的呢！社會上不同程度存在的仇富現(xiàn)象，大都因了為富不仁、富則不檢、持富傲人等原因所致。尤以小人得志、窮人乍富最令人作嘔、生恨。無端炫耀，缺的是修養(yǎng)。有端炫耀，缺的是德行。在自慚卑微落魄人面前炫耀，無異于往人家傷口上撒鹽。命案，常因此而起。</p><p class="ql-block"> 優(yōu)越失度，豈止煩人，竟也害己。</p><p class="ql-block"> 戴了不該戴的表，穿了不該穿的鞋，抽了不該抽的煙，喝了不該喝的茶，被人肉搜索引出腐敗，被查丟官，鋃鐺入獄者，何止一二？</p><p class="ql-block"> 疫情嚴(yán)重期間，一少婦曬了張她在外地當(dāng)個什么官的婆婆給她郵寄的海鮮大禮包圖片，網(wǎng)上引發(fā)熱議，婆婆被查。</p><p class="ql-block"> 同為疫情期間，某高檔小區(qū)一自視貴婦業(yè)主無視封控制度任性強闖，結(jié)果引發(fā)一大家子為官者的官場地震，紛紛落馬。</p><p class="ql-block"> 仍是疫情期間，某縣退休女政協(xié)主席，自認(rèn)為一縣之內(nèi)誰不認(rèn)識，不只拒不出示健康碼，且對執(zhí)法人員出言不遜甚而拳腳相加。結(jié)果呢？被刑事拘留不說，退休待遇還降了兩級。</p><p class="ql-block"> 無怪， 類此種種事件，直讓網(wǎng)上連連為自我優(yōu)越還有反腐功效而稱快點贊。</p><p class="ql-block"> 自我優(yōu)越導(dǎo)演的悲喜劇又何止一二。</p><p class="ql-block"> 某小魚亦可穿大串兒的場合，大廳門邊休息區(qū)的沙發(fā)上坐著一圈老友古今中外南朝北國地談笑時，忽而在門童不乏謙卑的禮讓中進來一位跟了幾個隨員的人物。</p><p class="ql-block"> ″ 呦，他怎么來了？" 在這方土地上這個級別的誰人不知！就在大家因一時驚詫而暫停談笑時，座中一人忽而站起，邊親切地呼叫著那人略去姓氏的名字，邊伸著雙臂徑直奔了過去，看那架式，定當(dāng)擁抱了。誰想，接下來戲劇性的一幕，竟讓在場的人都不知所云地呆住了。那人物似也聽到了喊聲且也回頭瞟了一眼，但依然視若無物地徑直走向?qū)挸ㄗ呃扔虻娜?，熱情握手熱烈寒喧著步入一間豪華包房。眾目睽睽之下，熱臉貼了冷屁股的那位在傻楞瞬間后極其尷尬地回坐到原來的沙發(fā)上，訕訕地向為他而窘一時不知說啥是好的同伴們解釋著說，那人是他同院發(fā)小，撒尿和泥時就整天在一起玩的。且繪聲繪色地憶講了幾個當(dāng)年那位怎么在他手下像個跟屁蟲似地乞求帶著玩兒的故事。聽得出，哪里是解釋，分明是自我安慰嘛！在同情的同時，也深為他不值 —— 圖啥呀！你不就是和那位有那么點兒同院發(fā)小的優(yōu)越嗎？可那又是什么年月的老皇歷了！就為顯擺和他熟而受此之辱，值嗎？還好，不是據(jù)說而是事實，那人物自持優(yōu)越野心膨脹惘顧黨紀(jì)國法而落馬。那跟頭，可比熱臉貼冷屁股嚴(yán)重多了！但不知那被人無視的哥們兒聽聞后，是同情，還是解氣。</p><p class="ql-block"> 忽而，這哥們兒的尷尬，又讓我聯(lián)想到小時聽過的一個故事。</p><p class="ql-block"> 話說，陳勝起義后自稱張楚王，他的兩個同鄉(xiāng)要好前來投奔，意欲討個一官半職。進得大帳，第一個哥們兒想到過往勾肩搭背形影不離就差沒穿一條褲子的交情，不管不顧大大咧咧地說：″ 大龍 ( 陳勝乳名 )，還記得我們一起鋤地，中午搶飯吃把罐子碰碎了，湯水全撒了，只能在地壟溝揀剩的豆吃的事不？哈哈哈哈—— "</p><p class="ql-block"> ″ 大膽！哪來的狂徒竟敢辱沒本王。來人，斬了！" 可憐啊，那哥們兒笑聲未斷的工夫腦袋掉了。</p><p class="ql-block"> 第二位見狀，趕忙跪倒在地打揖秉道：″ 大王，想當(dāng)年，您率我同騎青龍馬，手使鉤連槍，打破罐粥城，跑了湯元帥，活捉豆將軍。彼時威風(fēng)，就知大王必有今日。末將恭祝大王千秋萬歲！"</p><p class="ql-block"> ″ 愛將請起，賜座，封賞！"</p><p class="ql-block"> 故事是編的，理兒是真的。</p> <p class="ql-block"> 縱然優(yōu)越失度，讓人生厭，自損形象，乃至引禍上身等等，與因之而禍國殃民相比，似又小巫見大巫了。</p><p class="ql-block"> 試問，當(dāng)今世界，還有誰的優(yōu)越可以超越美國優(yōu)先？試看，那優(yōu)先究竟又換得了怎樣的優(yōu)越呢？</p><p class="ql-block"> 川普1.0的美國優(yōu)先，與中國大開貿(mào)易戰(zhàn)，極力打壓封殺中國的高科技企業(yè)，以疫情溯源為由甩鍋中國，意將中國置于萬劫不復(fù)而后快，等等、等等，卑劣手段，無所不用其極。結(jié)果呢？老美的貿(mào)易逆差不只沒能改變，竟致美國人少了、沒了中國制造，日常生活都大顯窘迫了。結(jié)果呢？中國科技企業(yè)不只沒被打垮封死，反倒越戰(zhàn)越勇后發(fā)強勢。結(jié)果呢？中國取得全民抗疫的全面勝利，創(chuàng)下人口最多死亡最少的世界紀(jì)錄。美國也創(chuàng)下了號稱醫(yī)療條件最好，死亡率與死亡絕對數(shù)最高的雙項世界紀(jì)錄。面對國民的強烈不滿，總統(tǒng)則以″ 這就是命運 " 一言以蔽之。就此種種，有人調(diào)侃，說川普是中國安插在美國的最大臥底。就此種種，有人呼吁為川普頒發(fā)國家榮譽勛章。</p><p class="ql-block"> ″ 功勛 "初建后的又四年，川普再主白宮—— 美國再度優(yōu)先，美國再次偉大。結(jié)果呢？雖2.0版剛剛開始，但就其與1.0版有過之而無不及的開場打法上看，其 ″ 貢獻 " ，也定當(dāng)再上一層樓。</p><p class="ql-block"> 君可見，曾狂言大選獲勝上任后將于24小時內(nèi)結(jié)束的俄烏沖突，不只24天，甚而幾個月過去仍在打，且局勢越發(fā)錯綜復(fù)雜、撲朔迷離，竟還在白宮上演了一出現(xiàn)場直播的曠世鬧劇，直讓世界結(jié)舌瞠目。</p><p class="ql-block"> 君可見，老美的傳統(tǒng)盟友已大有與之漸行漸遠的跡象，就連想讓其成為第51個州的加拿大，都敢公開叫板了。</p><p class="ql-block"> 君可見，雄心勃勃的星際門計劃早呈雷聲大雨點兒稀的窘迫。面對中國六代機升空、AⅠ大模型面世為代表的科技井噴，也只能用類似禁用DeePSeeK、誰用中國制造的船就課以高額進港費等下三濫的手段窮于應(yīng)付罷了。</p><p class="ql-block"> 君可見，作為世界第一強國，說了不算算了不說、朝三暮四朝令夕改、裝腔作勢色厲內(nèi)荏，等等、等等，似已足見日薄西山之頹。</p><p class="ql-block"> 依川普超一流自我優(yōu)越下利令智昏的行事風(fēng)格，四年任期屆滿對世界進步事業(yè)從反面助力所作貢獻之大，恐怕非聯(lián)合國授以什么勛章則不足以體現(xiàn)其功勛之偉了。怕只怕，他連聯(lián)合國都退了。</p><p class="ql-block"> 看到?jīng)]？自我優(yōu)越，可讓任何人暈頭。</p> <p class="ql-block"> 呦！扯遠了，還是小題大作了？</p><p class="ql-block"> 那就再說點兒近的，小的。</p><p class="ql-block"> 前不久，一位朋友借他另位朋友的光，得與幾位文學(xué)藝術(shù)界小有名氣人士品茗圍談。那等雅聚，雖不敢說就是地道的四美俱兩難并，但至少是幸事。然而，讓朋友大失所望的是，沒聽到幾句真知灼見，整場都是讓你不夸不贊不羨慕都不行的自炫。對名人的禮贊不能太直白俗陋，對幾位的溢美又不能幾說不變，直讓朋友那乘興而去的雅聚，累得個不行不行地敗興而歸。都多少天了，見到我后還不住地慨嘆，如今的文人何以丁點兒雅氣都沒了？</p><p class="ql-block"> 因了朋友的慨嘆，不由地又聯(lián)想起諸多現(xiàn)實。</p><p class="ql-block"> 聽個報告會，看篇文章，前邊常常是些不怕其大、不厭其多的關(guān)于主講人、作者的什么這個頭銜兒、那個稱謂介紹，眼花繚亂、云里霧里把你的胃口吊得高高，渴望撩得滿滿。嘆只嘆，報告聽未及半，文沒讀上幾行，困意難耐，打起盹來。即使再想附庸風(fēng)雅，怎奈真的提不起神兒來。每每此情過后，都會深省原因何在。是自己真得太過下里巴人而領(lǐng)略不了陽春白雪，還是所聽所看真真是拉大旗作虎皮、錦繡其外敗絮其中？</p><p class="ql-block"> 雖既無天性更無悟性，卻偏偏喜歡寫點什么，就此，也免不了與某些文學(xué)組織小有交往。然，每每發(fā)文且必須有個似乎約定俗成綴以若干名頭的個人簡介時，只能坦然相告無甚可綴。就此，也常常不解，讀者是看文章還是看資歷？莫非真的資歷淺的、名頭小的，文字便必?zé)o份量？</p><p class="ql-block"> 想想，似不盡然。</p><p class="ql-block"> 雖 ″初中生，副教授。" 可誰不承認(rèn)啟功是大家！</p><p class="ql-block"> 魯迅文憑也就中專，且還是學(xué)醫(yī)的，不照樣堪稱中國現(xiàn)代文學(xué)的旗幟嗎？</p><p class="ql-block"> 陳寅恪的復(fù)旦公學(xué)，也只相當(dāng)于高中，但并不妨礙他成為教授的教授。</p><p class="ql-block"> 劉半農(nóng)，初中尚未畢業(yè)，但他的著名作家、語言學(xué)家、北大預(yù)科教授，卻名符其實。</p><p class="ql-block"> 沈從文的文憑只是 ″ 小本 "，作為知名作家、歷史學(xué)家、文物學(xué)家，竟是公認(rèn)的實至名歸。</p><p class="ql-block"> 流淺作響，淵深無聲。</p><p class="ql-block"> 成熟的谷穗兒總是低頭向著大地，只有狗尾巴草才搖頭擺巴地朝向天空。</p><p class="ql-block"> 自我優(yōu)越，悅己可以，炫人不宜。</p><p class="ql-block"> 沒有花香，沒有樹高，即便是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也努力為世界呈現(xiàn)一抺新綠，不也挺好嗎？干嘛非如藤蔓，不依附點什么就活不自在乃至活不了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