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汀 州 試 院</p> <p class="ql-block">雙 柏 樹</p> <p class="ql-block">古柏的靈性：論《汀州試院唐柏賦》中的時空疊印與文化守成</p><p class="ql-block"> ——陳日源</p><p class="ql-block">在長汀古城的心臟地帶，汀州試院內(nèi)，兩株唐柏靜默矗立，它們不僅是植物學的奇跡，更是歷史文化的活化石。戴炳南先生的《汀州試院唐柏賦》以這兩株古柏為載體，構建了一個跨越千年的文化對話空間。這篇賦文的價值不僅在于其華麗的辭藻與嚴謹?shù)母衤?，更在于它將古柏轉化為一種文化符號，凝聚了長汀作為歷史文化名城的集體記憶與精神認同。從文學評論的視角出發(fā)，我們可以深入解析這篇賦文如何通過"時空疊印"的藝術手法與"文化守成"的精神內(nèi)核，完成對汀州古城文化基因的深度編碼。</p><p class="ql-block">時空疊?。汗虐刈鳛闅v史見證者的詩意重構</p><p class="ql-block">戴炳南先生深諳"賦者，鋪也"的文體特質(zhì)，在《汀州試院唐柏賦》中展現(xiàn)出高超的時空壓縮藝術。開篇即以"萬代師表孔圣仲尼"的引言與秦始皇封松的典故，瞬間將讀者帶入中華文明崇柏敬松的悠久傳統(tǒng)中。這種起筆方式絕非偶然，而是有意構建一種文化譜系，使汀州唐柏自然而然地融入華夏文明的大敘事中。當作者列舉曲阜孔廟、太原晉祠、武侯祠等地的古柏時，實際上是在進行一種文化地理學的標注，將長汀置于中華文化名城的坐標系中，賦予這兩株唐柏超越地域限制的文化象征意義。</p><p class="ql-block">紀曉嵐與徐悲鴻的引入形成了文本的第二個時空層次。紀曉嵐在《閱微草堂筆記》中記載"福建汀州試院堂前二古柏，唐物也"，并留下"參天黛色常如此，點首朱衣或是君"的詩句；徐悲鴻則賦詩"天地何時有，蒼然歷古今"。戴炳南先生巧妙地借這些歷史人物之眼，完成了對唐柏的多維透視。紀曉嵐眼中的唐柏具有科舉文化的象征意義("點首朱衣"暗指科舉考官)，徐悲鴻則更注重其穿越時空的蒼然氣質(zhì)。這種引用不是簡單的典故堆砌，而是通過不同時代、不同身份人物的觀照，構建起唐柏的"多維形象譜系"。</p><p class="ql-block">最為精妙的是對瞿秋白與紅軍記憶的融入："秋白受困，夜見月影之參差，紅軍駐守，晝聞號角之勁吹。"短短兩句，將紅色記憶植入古柏的年輪中，使這兩株植物成為連接古代科舉文化與現(xiàn)代革命傳統(tǒng)的媒介。戴炳南作為法眼宗弟子，深諳"一即一切，一切即一"的佛理，在賦文中實現(xiàn)了歷史時間的共時性呈現(xiàn)，讓不同時代的文化記憶在古柏這一意象上疊印交融。這種處理手法使得唐柏不再是靜止的植物，而成為流動的歷史劇場，各個時代的人物在此登臺亮相，共同演繹長汀古城的多彩歷史。</p><p class="ql-block">文化守成：佛學視野下的永恒象征</p><p class="ql-block">戴炳南的佛學修養(yǎng)為這篇賦文注入了獨特的精神維度。在"神龜雖壽，猶有競時。雙柏志猷，老樹繁枝"的對比中，我們可以讀出《金剛經(jīng)》"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的智慧。面對滄海桑田的變遷，古柏之所以能夠"色逾殊"，正是因為它們超越了"神龜"、"鶴"等傳統(tǒng)長壽象征的有限性，成為接近永恒的"法身"體現(xiàn)。作者有意將古柏塑造為"正法眼藏"的象征——歷經(jīng)萬變而本性不移，這與法眼宗"一切現(xiàn)成"的宗旨高度契合。</p><p class="ql-block">在描寫古柏與自然的關系時，戴炳南展現(xiàn)出禪者特有的觀照方式："曉煙初籠，灑臥龍之清露。夜月漸臨，明汀州之光照。"這種描寫不是客觀的景物再現(xiàn)，而是主客交融的禪意體驗。古柏在這里成為"明心見性"的媒介，通過它們與云霧、月光、風雨的互動，作者向我們展示了一種"青青翠竹盡是法身，郁郁黃花無非般若"的禪悟境界。特別是"天籟無弦，秋聲萬戶"的描寫，更是將古柏的聲音升華為超越言語的大道之音，與《維摩詰經(jīng)》"一音演說法，眾生隨類解"的教義遙相呼應。</p><p class="ql-block">戴炳南對歷代高士的鋪陳也別具深意：從彭祖、赤松子到莊子、李白、蘇軾，再到寒山、陸羽，這些人物代表了不同時期的文化理想與精神追求。作者將他們與古柏并置，暗示古柏實際上是中國文人精神的物化象征。當他說"自古之雅士，若屈原之香草，陶潛之籬菊。子猷之修竹，林逋之梅花。與心相照，乃精神之靈芽"時，實際上是在構建一個"植物人文主義"的譜系，而古柏則是這一譜系的集大成者。這種寫法體現(xiàn)了作者深厚的文化守成意識——在現(xiàn)代化浪潮中堅守傳統(tǒng)文化的精髓，讓古柏成為連接古今的精神橋梁。</p><p class="ql-block">碑刻的必要：文化基因的物化傳承</p><p class="ql-block">由上所述，若能將《汀州試院唐柏賦》刻碑立于試院之內(nèi)，使其具有超越文學本身的文化傳承意義。從物質(zhì)文化角度看，碑刻實現(xiàn)了"以文固物"的功能——通過賦予唐柏文學化的表述，強化其作為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的價值。當游客閱讀碑文時，兩株普通的古柏便在文化想象中轉變?yōu)槌休d千年記憶的"超級符號"。這一過程與法國哲學家保羅·利科所說的"文本世界對現(xiàn)實世界的重構"不謀而合。</p><p class="ql-block">戴炳南先生，長汀三洲人，十七歲就讀閩南佛學院，為閩南佛學院首屆研究生。以優(yōu)異的成績畢業(yè)后留院執(zhí)教，成為最年輕的講師之一。</p><p class="ql-block">九十年代受新加坡廣洽長老（弘一大師入室弟子）之邀請，前往新加坡、馬來西亞、菲律賓講學。並前往斯里蘭卡探索佛教之思想源流及演變。</p><p class="ql-block">詩文頗得趙樸初先生之賞識。居新加坡十年，講學于新加坡國立大學。其創(chuàng)刊主筆的《獅城潮音》發(fā)行二十多個國家與地區(qū)。新加坡“國寶”潘受先生，愛其詩含禪味，以“王孟衣缽有傳人”贊許。</p><p class="ql-block">觀戴炳南，飽讀佛教經(jīng)典四十余年，精研佛理。詩詞賦深得古味。著有《阿賴耶識思想探究》、《新加坡佛教發(fā)展史》、《廣洽法師傳略》等?？芍^是飽學之佛教文化學者，詩詞名家。</p><p class="ql-block">從佛教文化傳播角度看，戴炳南先生早年曾作為法眼宗弟子偶行法事，其賦文不可避免地帶有"文字般若"的色彩。碑刻將佛理融入對古柏的贊美中，如"黛色蒼蒼，映四圍而翠滴；鐵骨錚錚，凌霄漢賴云扶"等句，既是對樹木的描寫，也可解讀為對佛性遍在的暗示。這種"不二法門"的表達方式，使碑文成為佛法與世俗文化之間的優(yōu)雅媒介，既不失文學的美感，又蘊含佛理的深度。</p><p class="ql-block">從城市記憶構建角度看，碑刻實現(xiàn)了"場所精神"的具象化。挪威建筑理論家諾伯舒茲認為，特定場所的精神由其物質(zhì)形式與人文內(nèi)涵共同構成。戴炳南的賦碑若與唐柏共同構成了汀州試院的"雙重地標"——物質(zhì)的地標與文本的地標則相互印證，使這一空間成為長汀文化身份認同的核心場域。當?shù)胤骄用衽c外來游客在碑前駐足，他們不僅是在欣賞文學作品，更是在參與一場跨越時空的文化對話，這種對話正是古城文化生命力得以延續(xù)的關鍵。</p><p class="ql-block">戴炳南先生在結尾詩中寫道："山城滄海事，眼底任紛紛。"這兩句恰可作為全賦的注解——古柏歷經(jīng)滄海桑田而巍然不動，如同一位超然的觀察者，靜觀歷史風云變幻。這種"超然"不是冷漠的旁觀，而是佛教"不變隨緣"智慧的體現(xiàn)。通過《汀州試院唐柏賦》，戴炳南成功地將兩株千年古柏轉化為多重文化符碼的聚合體：它們是歷史的見證者、文脈的傳承者、佛法的象征者，更是長汀千年古城的精神圖騰。若汀州試院雙柏樹下，有賦文碑刻的存在，將使這些抽象的文化價值獲得了物質(zhì)性的依托，在時光流逝中持續(xù)向世人訴說長汀的古老故事。</p><p class="ql-block">在現(xiàn)代化進程快速消解傳統(tǒng)文化記憶的今天，《汀州試院唐柏賦》碑刻的意義愈發(fā)凸顯。它不僅是文學藝術的展示，更是一種文化守成的實踐——通過賦予古柏豐富的象征意義，重建當代人與歷史傳統(tǒng)的聯(lián)系。戴炳南先生以其獨特的佛學視野與文學才華，為我們提供了一種面對文化遺產(chǎn)的思考方式：真正的保護不僅是物質(zhì)的留存，更是意義的傳承；不僅是過去的記憶，更是未來的種子。在這個意義上，《汀州試院唐柏賦》碑刻必將與那兩株唐柏一起，繼續(xù)守望長汀古城的文化星空。</p><p class="ql-block"> 二0二五年八月十四日定稿于汀州</p> <p class="ql-block">戴 炳 南 伏 案 揮 毫</p> <p class="ql-block">趙樸初先生為戴炳南題寫：多聞多思。</p> <p class="ql-block">附戴炳南先生《汀州試院唐柏賦》一文</p> <p class="ql-block"> 汀州試院唐柏賦</p><p class="ql-block"> 戴炳南</p><p class="ql-block"> 蓋聞萬代師表孔圣仲尼曰：“歲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①史載秦始皇天下一統(tǒng)，臨泰山封五松為大夫。②古往今來，華夏廣宇，若曲阜之孔廟③，太原之晉祠，蜀地武侯祠，古都之洛陽，長安、金陵之夫子廟、殿宇閑庭，柏樹蒼天者，豈止乎萬千株。俱為史跡之見證，宛若飽學之鴻儒。承文明之光，耀華夏之明珠。壯園林之大觀，入古畫之煙圖。草木有情，秉天地之氣而性不移；古柏通靈，傲風霜烈炎而色逾殊。招鶴歸來，友云霞而鄰仙。邀月長吟，壽瑤池之麻姑。黛色蒼蒼，映四圍而翠滴；鐵骨錚錚，凌霄漢賴云扶。</p><p class="ql-block"> 神龜雖壽，猶有競時。雙柏志猷，老樹繁枝。桑田幻化，惹人神思。紀學士擅文，點首朱衣嘖嘖稱奇；④悲鴻吮毫，運筆濡墨颯颯挺姿。⑤八邑學子云集，徘徊涼蔭而構佳句；歷朝之太守閑吟，分韻而連妙辭。秋白受困，夜見月影之參差，紅軍駐守，晝聞號角之勁吹。</p><p class="ql-block"> 曉煙初籠，灑臥龍之清露。夜月漸臨，明汀州之光照。日晴則彩云裊裊，時雨則甘露紛紛。春來與百花共氤氳，秋至如高士之長嘯。風雪之夜，共北嶺松濤同寂，惠風之春，與南屏云霞爭耀。朝暉夕映，風鳴琴調(diào)。秋夜寒蛩，清音入妙。</p><p class="ql-block"> 嘗聞彭祖八百，豈識柏齡之無涯。龜鶴不死，長忌身老而長嗟。赤松子有方，聊藉以流霞。莊生逍遙，必駕乎云車。太白之樂道，置青鹿于云崖。蘇子之排憂，友江上之魚蝦。寒山嗜禪，沒半襟之袈裟。陸羽尋友，品谷雨之春茶。自古之雅士，若屈原之香草，陶潛之籬菊。子猷之修竹，林逋之梅花。與心相照，乃精神之靈芽。堪契人格，宛《詩經(jīng)》之蒹葭。若伊人之一方，泛神思之靈槎。古柏籠煙，無慮深林之路賒。徘徊綠陰，醉萬丈之煙霞。</p><p class="ql-block"> 巍峨雙柏，傲立州府。經(jīng)風沐雨，云飛霞舞。聲宏音壯，如鐘如鼓。風和微煦，香篆絲吐。風云會聚，問誰堪伍。豈不寂寞，何辭甘苦。朔風狂卷，嘯聲如虎。天籟無弦，秋聲萬戶。</p><p class="ql-block">———余有詩贊曰：</p><p class="ql-block">彭祖人稱壽，不知有此君。</p><p class="ql-block">霜皮侵雨雪，道骨歷風云。</p><p class="ql-block">色古參天翠，籟清霄漢聞。</p><p class="ql-block">山城滄海事，眼底任紛紛。</p><p class="ql-block">注：</p><p class="ql-block">①語出《論語.子罕》篇。</p><p class="ql-block">②據(jù)巜史記》記載，秦始皇登封泰山，避雨松下，遂封該松為“五大夫”爵位。后世訛為五株。為泰安古八景之一，“秦松挺秀”。乾隆皇帝御制巜詠五大夫松》摩刻。</p><p class="ql-block">③曲阜孔廟，始建于魯哀公十七年（前478年），歷代增修擴建，古柏參天。</p><p class="ql-block">④紀曉嵐《閱微草堂筆記》：“福建汀州試院堂前二古柏，唐物也”。并留佳句：參天黛色常如此，點首朱衣或是君。</p><p class="ql-block">⑤著名畫家徐悲鴻《題汀州試院雙柏》詩：“天地何時有，蒼然歷古今。紀公文筆妙，顯隱紅衣人”。 </p> <p class="ql-block">江西的付曉敏寫過《汀州試院唐柏賦》入展伊秉緩書法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