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徐守京</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雨后憑欄，立于宿遷古黃河橋上向西遠眺，清爽的涼風裹挾著水汽撲面而來，拂去心頭的塵囂，只余心曠神怡。目光掠過平靜如鏡的河面，水光瀲滟間，思緒卻不由自主地飄向了黃河遙遠的過往 —— 這條流淌在時光里的河，藏著宿遷半部興衰史。</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人們或許不曾想過，眼前的河道與上古大禹治水的傳說緊密相連。它最初名為 “泗水”，發(fā)源于山東蒙山之南，四源并發(fā)，故而得名 “泗水”，躋身古瀆之列，承載著數(shù)千年的文明記憶。這里是伏羲、虞舜的故里，是古代東夷炎族繁衍生息的搖籃，更是中華早期文明星火閃爍的重要源頭。泗水河道蜿蜒，經(jīng)山東泗水、曲阜、兗州，折向東南入江蘇，過沛縣、徐州、邳州、睢寧、宿遷、淮陰，終在泗口注入淮河，全長千余里，身為淮河第一大支流，《尚書?禹貢》中 “浮于淮、泗，達于?！?的記載，印證著它作為南北水上通衢的關鍵地位。在宿遷境內(nèi)，古泗水綿延三百多里，漢代于此設立泗水國，泗陽、泗洪等縣名，皆與這條河有著不可分割的血脈聯(lián)系。那時的宿遷人，世代伴著泗水的濤聲入眠，看岸邊炊煙與河面舟楫相映成趣，過著延續(xù)千年的太平日子。白居易筆下 “泗水流，汴水流，留到瓜州古渡頭” 的詩句，正是這條流淌千年的泗水留給世人的詩意注腳，如今河邊搖曳的蘆葦與蒲草，或許仍是當年泗水最溫柔的底色。</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望著眼前平靜的古黃河水，難以想象它的源頭曾藏在青藏高原巴顏喀拉山的冰雪之中，那條被稱作中華民族母親河的黃河，曾在此河道上黃水滔天、滾滾奔涌。南宋建炎二年（1128 年），為抵御金兵南下，宋將杜充在滑州（今河南滑縣西南）掘開黃河堤壩，迫使黃河南流奪泗水、淮河入黃海。這一改道使黃河下游河道整體南移，宿遷所在的泗水流域從此成為黃河主河道的一部分。這場裹挾著泥沙的河道遷徙，沒能擋住金兵的鐵蹄，卻讓淮泗大地瞬間淪為澤國，二十萬百姓的家園在濁浪中飄搖，黃泛區(qū)的傷痕深深鐫刻在這片土地上，給宿遷人民帶來了無盡的苦難。</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元代人陳孚曾寫下 “淮水東流古宿遷，荒郊千里無人煙，征衣不脫夜無寐，舟在西風亂荻邊……”、“月落狐鳴野草黃，雁飛無數(shù)水茫茫，數(shù)星鬼火寒沙上，知是何年舊戰(zhàn)場” 的詩句，字字句句都刻畫著元代初年黃河泛濫后，宿遷大地淪為澤國、荒無人煙的凄慘景象 —— 曠野千里不見人煙，唯有西風卷著蘆葦在舟旁呼嘯，征人裹著寒衣徹夜難眠；月下狐鳴、野草枯黃，茫茫水面上雁群飛掠，寒沙上幾點鬼火閃爍，分不清是哪年戰(zhàn)亂留下的古戰(zhàn)場。這些詩句如同一把鋒利的刻刀，將水患帶來的荒蕪與悲涼深深鑿刻在歷史的記憶里，正是那段苦難歲月的真實寫照。</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但宿遷人從未在災難面前低頭。明朝俞文偉避水遷城的故事，便藏著這座城市不屈精神的源頭。當洪水一次次侵襲舊有的城郭，他沒有選擇退縮或沉淪，而是帶領百姓另擇高地重建家園，讓城郭在水患中尋得新的生機。這種在苦難中堅守、在絕境中求存的韌性，如同古黃河河道里深埋的磐石，歷經(jīng)沖刷卻始終未改其質(zhì)，成為宿遷這座城市血脈中流淌不息的精神底色。</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明嘉靖至萬歷年間，潘季馴推行 “筑堤束水，以水攻沙” 策略，將黃河主流固定在開封 — 蘭考 — 商丘 — 碭山 — 徐州 — 宿遷 — 淮陰一線（即明清故道），宿遷由此成為京杭大運河 “借黃行運” 的關鍵節(jié)點。這一時期，宿遷的軍事價值進一步提升：作為漕運咽喉，其境內(nèi)設有直河口、董口、皂河口等多處運口，七省漕糧經(jīng)此北上，成為明清王朝維系北方政治中心的經(jīng)濟命脈。經(jīng)濟上，宿遷依托運河商貿(mào)迅速崛起，形成了以糧食、鹽業(yè)、紡織品為主的市集網(wǎng)絡，如皂河鎮(zhèn)便因漕船停泊補給而繁盛一時。乾隆曾以戰(zhàn)略眼光評價皂河鎮(zhèn)：“其地前控大河，后臨運道，洪流湍波，遠近奔匯，號為最險?！?lt;/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然而，黃河的持續(xù)淤積導致宿遷段逐漸成為 “地上懸河”，頻繁的決溢使得農(nóng)田被毀。雍正三年六月十二日，黃河從朱海決堤，滔滔洪水奔勢震天，瞬間沖垮朱家口以南的所有村莊，破壞力極為驚人。朝廷聞訊后，雍正皇帝下令河道總督齊蘇勒親自到朱家口督修決堤。齊蘇勒抵達后，督率眾人搶修，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歷時一年半，才在雍正四年臘月將決口堵塞。曾任職翰林院編修、已罷歸鄉(xiāng)里的徐用錫，以一首長詩《朱海行》記錄了這次水災的詳情：“雍正三年六月半，朱家海子水平岸。星火一勺試可撲，司事乘夜正荒宴。河決一百四十丈，貧弱男婦死魯莽?！?他筆下黃河決口導致的悲慘情景，至今讀來仍令人動容。如今王官集鎮(zhèn)已成為風景區(qū)的朱海水庫，便是那場水災留下的印記。</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時光流轉(zhuǎn)至 1855 年 6 月，黃河在河南省蘭陽（今蘭考縣）銅瓦廂決口，口門迅速塌寬至七八十丈，河水傾瀉而下，下游正河斷流。此次決口引發(fā)黃河自南宋以來最大規(guī)模的改道，使其由蘇北入黃海改為經(jīng)山東大清河入渤海，結(jié)束了黃河 700 余年南流的歷史，形成了現(xiàn)今黃河下游的河道。</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而宿遷的黃河河道被留在原地，成了 “廢黃河”。這場離別是柄雙刃劍：漕運的帆影漸漸淡去，靳輔修筑的中運河接過了使命，依賴漕運的市鎮(zhèn)慢慢沉寂；但擺脫了水患的土地終于舒了口氣，六塘河、駱馬湖重新編織起水系之網(wǎng)。那些從黃土高原裹挾而來的泥沙，歷經(jīng)數(shù)百年沉積，竟在蘇北大地孕育出廣袤的沃土 —— 曾經(jīng)的灘涂澤國，漸漸化作易于耕種的良田。行走在河畔新修的道路上，往來愈發(fā)便捷，田壟間更是生機盎然：棉花的白如云絮漫卷，小麥的黃似金浪翻滾，花生的綠若翡翠鋪陳，在古黃河兩岸廣袤的土地上，共同織就出一幅充滿希望的新畫卷。</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如今的古黃河，在一代又一代人，尤其是宿遷建市以后精心治理下，早已收起了奔騰的性子，化作一潭靜水，如時光遺落的鏡子，倒映著天光云影。它或許沒有現(xiàn)今黃河的磅礴，卻是宿遷人比血脈更親的牽掛，藏著 “歷史性的驕傲” 與 “心底的鄉(xiāng)愁”。十公里長的古黃河國家 AAA 級旅游景區(qū)公園，是這條河流給當代人的禮物，晨練的老人踩著晨光舒展筋骨，納涼的孩童追著晚風嬉笑，昔日的波瀾壯闊，都沉淀成滋養(yǎng)身心的生態(tài)詩篇。這條河，從自然水系到人文地標，再到生態(tài)載體，每一滴水里都盛著宿遷的前世今生，它流淌過繁華與苦難，見證過掙扎與重生，最終以平靜的姿態(tài)守護著這片土地的未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作者簡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徐守京，1986年11月參軍到北京衛(wèi)戍區(qū)警衛(wèi)三師坦克團，1988年9月考入中國人民解放軍武漢通信指揮學院學習，1990年7月軍校畢業(yè)回到北京通縣小街部隊任新聞干事，1997年9月轉(zhuǎn)業(yè)至宿遷公安局，現(xiàn)任市公安局宿城分局水警大隊一級警長、宿遷市作協(xié)會員、宿遷市散文學會會員。作品散見于《人民公安報》《江蘇法制報》《宿遷日報》《宿遷史志》《中華英才》等。</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圖片提供：徐守京</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音樂素材：美 篇</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責任編輯：韓 非</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