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15px;">注：本文轉(zhuǎn)自微信公眾號“我家綏江”，原文名為“記憶綏江//王兆佑：從余代成說起”，作者王兆佑老先生是昆明人，上世紀50年代起在綏江工作近30多年，見證并經(jīng)歷過綏江的很多歷史事件。文中的“他”正是王老先生本人。</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他”非綏江人，</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半生綏江事，</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喜綏江人之喜，</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憂綏江人之憂，</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踏遍水江無遺漏，</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腹藏綏江萬卷書！</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15px;">如欲了解王老先生與綏江的感情，請閱本人于2023年12月23日推發(fā)的美篇《君非綏江生，勝似故鄉(xiāng)人》。</b><a href="http://www.h-ceramic.com.cn/4z3lcq71" target="_blank" style="font-size:18px; background-color:rgb(255, 255, 255);">君非綏江生，勝似故鄉(xiāng)人</a></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記憶綏江//王兆佑:從余代成說起</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那特殊年代，綏江有一個怎么也繞不開的人。他曾一時走紅為人稱道，也曾遭受非議險被擱置，最終又被《縣志》銘記的“省商業(yè)先進工作者”。他就是余代成。</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一個好人</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余代成生前工作單位是綏江縣國營貿(mào)易公司。這個公司以經(jīng)營主食、副食、日用百貨等人民生活必需品為主。在物質(zhì)匱乏的年月，它的業(yè)務(wù)經(jīng)營狀況，與人民群眾息息相關(guān)。在綏江百姓眼里，這個公司雖為“國營”，卻很少那種令人生厭的“衙門”嘴臉，它在搞好門店經(jīng)營的同時，經(jīng)常組織送貨下鄉(xiāng)送貨上門，極大地方便了人民群眾的生產(chǎn)生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送貨隊伍中，人們總會看到一個身材瘦削步履蹣跚的中年人。他是公司的支部書記，曾經(jīng)做過腸癌切除大手術(shù)的余代成。由于當(dāng)時條件所限，手術(shù)時僅保留了10多公分大腸。這不僅影響了他的食物消化和營養(yǎng)吸收功能，還經(jīng)常便血，身體比較虛弱。在這種情況下，他仍以身作則，團結(jié)帶領(lǐng)廣大職工廣開經(jīng)營門路、積極組織進貨、增加花色品種、滿足群眾需求，取得了一個又一個的成績。</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37, 35, 8);">昔日的綏江街道</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余代成工作出色，為人誠懇厚道，一貫樂于助人。在他明確診斷后，由于治病需要，有人從千里之外，為他寄來一點據(jù)說能殺死癌細胞的中草藥“半枝蓮”，但當(dāng)他聽說另一個癌癥病人也需要這種藥時，便毫不猶豫地分出一半送了過去。很多人都說他是個好人。在他病重又一次住進縣醫(yī)院時，前往探視的人絡(luò)繹不絕，除親朋好友單位職工外，還有很多中小學(xué)生三五成群地前去慰問、獻花，場面十分感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70年9月初，綏江縣活學(xué)活用毛澤東思想積極分子代表大會隆重召開，余代成被選為代表出席了會議。他的事跡也隨之傳播開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 1, 1);">“四寸大腸”出籠</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那大搞突出政治的年代，省、地、縣各級都會經(jīng)常召開“學(xué)代會”，會議代表基本是自下而上地選拔或推舉產(chǎn)生。到1970年，各級都已建立了“三結(jié)合”的革命委員會，但籌備“學(xué)代會”的工作仍然在軍管體制下進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概在這年的9月中下旬，綏江接到地區(qū)通知說，省里決定11月份召開規(guī)模空前的萬人“學(xué)代會”，地區(qū)已經(jīng)成立專門的工作班子，要求縣上報送一批“過得硬”的先進典型，供地區(qū)平衡之后再向省里推薦。綏江決定首先推薦余代成。當(dāng)即派了一個人到貿(mào)易公司調(diào)查情況并寫出他的先進事跡材料。這個人就此與余代成扯上關(guān)系，后來還被歷史顛簸“潮”弄過。本文為敘述方便，姑且將“這個人”稱之為他。</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來到貿(mào)易公司調(diào)查座談，聽取余代成介紹和職工意見，站在柜臺前觀察售貨員與顧客的交流互動，了解群眾對公司經(jīng)營的反應(yīng)等等。隨著調(diào)查的深入，他愈來愈感到貿(mào)易公司的工作和經(jīng)驗值得總結(jié)，愈來愈覺得余代成忘我工作的精神特別值得贊揚。經(jīng)過一番從抽象到概念形成的思維過程，他認為余代成最難能可貴也最為動人的是他身殘志不殘為革命奮不顧身的精氣神。而這種精氣神又是發(fā)自于只有四寸大腸的情況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于是，他憑著一腔激情趁熱打鐵，白天“搞調(diào)查”，晚上“爬格子”，寫不下去時又去再調(diào)查，之后再接著寫。好在他的住處與貿(mào)易公司近在咫尺。經(jīng)過反復(fù)推敲修改，終于寫出余代成的先進事跡材料，標(biāo)題就定為“四寸大腸鬧革命”。此稿經(jīng)縣上審核同意之后，他又根據(jù)縣上派遣前往昭通，將這個材料報給地區(qū)材料組。</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15px;">爬格子</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昭通等了兩天，他得到通知，說昭通軍分區(qū)政工科科長魏家俊要到綏江見見余代成，對其先進事跡材料進行審查核實，叫他陪同前往。當(dāng)晚到達綏江縣貿(mào)易公司后，他發(fā)覺魏科長不論在與余代成交談中，還是找職工了解情況時，關(guān)注的重點并不在材料的核查和群眾意見上，而是繞山繞水，環(huán)顧左右而言他。他如墜云里霧里。倒是余代成知趣，在出示手術(shù)相關(guān)資料的同時，當(dāng)即解開褲帶，展示了自己下腹部那道永不消逝也不會說謊的刀疤。魏科長滿意地笑了，一面幫余代成拉上褲子，一面很有禮貌地用純正的京腔連聲說道“不必，不必”。第二天，他又跟隨魏科長返回昭通。他隱約感到，此行來回兩天往返500多公里，魏科長的目的似乎就是為了看一眼余代成的肚皮。</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事情果真如此?；氐秸淹ê?，他明顯感到魏科長經(jīng)過此番“政審”，對余代成只有“四寸大腸”這一點算是徹底放心了，對余代成的材料也更加重視了：魏科長叫他靜下心來，對材料要認真修改和加工，還安排昭通地區(qū)“一支筆”、當(dāng)時還在“靠邊站”的地委辦公室副主任陳光榮幫助修改。魏科長強調(diào)，余代成的材料要作為昭通地區(qū)的重大典型對待，要寫出昭通的特點，寫出“昭通醬”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于是，他在陳光榮的指導(dǎo)幫助下，以在綏江寫出的材料為藍本，把著力點放在“出思想”“上境界”上，別人說過的話少說或不說，別人用過的詞少用或不用，盡力創(chuàng)新努力“拔高”。經(jīng)反復(fù)修改提煉，終于把余代成寫成一個“高、大、上”的典型。標(biāo)題不改，仍沿用響亮的“四寸大腸鬧革命”的說法?，F(xiàn)在看來，這個標(biāo)題本身就是一個笑話，它違背常識，用語荒唐，讓人不知所云。對余代成癌細胞擴散進入生命后期再次入院治療，中小學(xué)生相約前去慰問，看見“余叔叔”一只手掛著吊瓶另只手捧著“紅寶書”這一動人情景備加歌頌，說這是“生命不息，戰(zhàn)斗不止”。用后來的話說，這是“假作真時真亦假”，難以讓人信服，還會產(chǎn)生反作用。對余代成向另一個癌癥病人贈送“半枝蓮”更是贊賞有加，說這是“將生的希望讓給別人，把死的可能留給自己”，讓他的思想境界達到新的高點。</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不管當(dāng)時怎么描寫，也不論后來如何評價，當(dāng)時這篇“四寸大腸鬧革命”的材料終于獲得通過，作為昭通地區(qū)重大典型之一向省里作了推薦。</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2px;">“四寸大腸”腰折</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省萬人“學(xué)代會”開幕前20多天，昭通地區(qū)派出一個由30多人組成的材料組，帶著一批先進典型，浩浩蕩蕩來到昆明，住進春城飯店（這批人員中包括綏江的他、楊學(xué)詩和田培源）。昭通地革委和軍分區(qū)派出如此龐大的寫作班子的意圖十分明確，就是要爭取在全省萬人“學(xué)代會”上多上大典型，為昭通爭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然而材料組出師不利，所帶材料上報不幾天，分管昭通曲靖片區(qū)材料工作的云南省軍區(qū)一位胖胖的領(lǐng)導(dǎo)來到材料組住地，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你們那個余代成的材料不能上了，外界早有議論，說怎么你們的英雄模范人物多是些老弱病殘死？上了影響不好。不過他的事跡還是挺感人的，當(dāng)個代表是沒有問題的?！?lt;/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37, 35, 8);">春城飯店</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被列為昭通的第一號典型竟被如此無可辯駁的理由斃掉了，還有另外幾個典型也被宣布落選。那天材料組空氣沉悶，大家無心再事寫作，作為悲愴之余的宣泄，在春城飯店里，材料組負責(zé)人張培光帶領(lǐng)大家唱起：“抬頭望見北斗星，心中想念毛澤東…….”，歌聲低沉婉轉(zhuǎn)，大有“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fù)還”的悲壯。作為余代成材料的撰寫人，他此時的心情比材料組任何人都郁悶。一個多月來，從綏江寫到昭通，從昭通寫到昆明，得到的就是這個結(jié)果？！他從那位胖領(lǐng)導(dǎo)口中揣摩到，類似的“老弱病殘死”，余代成絕非孤例，而是早有先例，不然，哪來的外界“早”有議論之說。余代成不過是個“墊背的”，而自己成了個“無辜的”。多少天來熬更守夜苦思冥想辛辛苦苦不說，今后怎么面對余代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消息很快傳到昭通，魏科長立即飛到昆明，代表分區(qū)首長慰問鼓勵材料組，叫大家不要氣餒，這幾個材料不能上不要緊，還有一大批后備材料，要再接再厲，盡量爭取多上。在那個年代，基本無密可保，“四寸大腸”夭折的消息也傳到綏江，有人為之惋惜，也有人發(fā)出不同的聲音。</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盛會逸事</b></p> <p class="ql-block">1970年11月下旬，省萬人“學(xué)代會”如期召開。昭通地區(qū)材料組轉(zhuǎn)身成為大會工作人員投入到為會議服務(wù)的各項工作中。當(dāng)綏江代表來到昆明住地時，他心情復(fù)雜搶先一步拉著余代成的手說：“余同志，對不起?！庇啻傻挂蔡谷?，連說“沒事沒事，X同志，咋個怪得著你喲！”聽到這句話他頓覺輕松了許多。</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昆明實在找不到夠坐萬人的室內(nèi)會場，“學(xué)代會”的開幕式、閉幕式及一些大型活動都得在露天的拓東體育場舉行?？磁_就是坐位。開幕那天，各地州及省級機關(guān)代表、工作人員按劃定區(qū)域分片就坐。會議間隙，上萬名代表便會在部隊?wèi)?zhàn)士指揮下互相“拉歌”。軍管之下，氣氛就是不同。這邊：“滇東北來一個”、那邊：“大理州來一個”的呼“吼”聲你來我往，此起彼伏；“解放區(qū)那么嗬嗨”、“大生產(chǎn)那么嗬嗨”的“吼”歌聲山呼海嘯，地動山搖。那火熱的場景，比看見疲軟國足得以射門進球還要震撼，就像當(dāng)年陳謝大軍挺進昆明的大型集會上子弟兵拉歌那樣動人心魄。</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15px;">參加省萬人“學(xué)代會”的綏江代表</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天的開幕式，省革委主任、昆明軍區(qū)第一政委譚甫仁中將在主席臺C位就坐。在其左右落坐的，是那兩個在特殊歷史時期叱咤風(fēng)云不可一世的“頭頭”。會議由軍區(qū)副司令員梁中玉主持，省軍區(qū)司令員陳康中將作大會主題報告?！皥蟾妗蔽谋臼孪纫逊职l(fā)到代表及工作人員手上，大家邊聽邊看，神情專注。那天的報告上有個新的提法：“有了毛澤東思想，就一有百有；丟了毛澤東思想，就一丟百丟”。醒目好記，鼓舞人心。相信隨著會議精神的傳達貫徹，全省必將掀起一個活學(xué)活用毛主席著作的新高潮。在會議經(jīng)驗交流階段，除特別突出的重大典型安排大會發(fā)言外，一般性的交流都是分片進行，保證了代表發(fā)言交流的廣泛性和代表性。整個大會熱烈隆重井然有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萬沒想到，“學(xué)代會”后不多天，譚甫仁政委竟被兇殘的敵人搶殺在軍區(qū)大院。驚天大案震驚中央，主席震怒，總理下令徹查。昆明一時空氣緊張，車站機場有人盤查。這時的他，在送走綏江代表之后，正告假在家與父母小住。眼看形勢緊張，便不得不提前“逃”離昆明，返回已經(jīng)離開近三個月的綏江</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15px;">1994版綏江縣志的相關(guān)記載</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曾經(jīng)的萬人“學(xué)代會”已然陳年舊事，失去大會交流資格的余代成離開人世已近半個世紀。但沉淀并不如詩的凡事，仍不時注上心頭：他記得，有那么幾個人，在大會露臉之后，憑著項上“光環(huán)”投機鉆營爬上高位，后來干了壞事，結(jié)局讓人唏噓。那些為之舞文弄墨搖唇鼓舌做過錯事的“筆桿”，有的也受到牽連栽了跟頭。他在想，如果當(dāng)年“大腸”材料不“下架”，余代成也像那幾個人 一樣被安排上臺“交流幾句”，那結(jié)局將會如何？自己又會不會因此而受牽連？他不想要這種“如果”，卻生出一種劫后余生的慶幸，慶幸余代成在歷經(jīng)“大腸鬧革命”的陣痛后，因“禍”得福，回歸本真，榮獲“省商業(yè)先進工作者”稱號，為《縣志》所銘記，綏江人民不會忘記他。這對他短暫的人生何嘗不是幸事一樁！作為“大腸”材料“炮制者”（借他人用語）的他，也因錯獲益。經(jīng)“撞過南墻”后的反思，明白了成也‘四寸大腸’”“敗也‘大腸四寸’”的問題究竟出在哪里？知道了偉人“實事求是”這一思想精髓的至關(guān)重要。曉得了一旦忘記這一點，革命和建設(shè)事業(yè)必然受挫，寫文章難免脫離實際，捕風(fēng)捉影，廢話連篇，甚至弄虛作假，最終害人害己。從而時時提醒自己老實做人踏實做事，偶爾寫點東西也有一寫一，是二說二。故此天地雖大，自得安然；身體自在，心無罣礙。雖藉藉無名，卻也能在他深愛的那片熱土上，“走過路過，沒有錯過”。足矣。</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2025年8月寫于昆明 </p> <a href="https://mp.weixin.qq.com/s/uCatMjhQOjwyiSu0iVnVzQ" >查看原文</a> 原文轉(zhuǎn)載自微信公眾號,著作權(quán)歸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