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就在派性鬧得水火不容之際，醫(yī)院貫徹毛主席《六二六指示》：將醫(yī)療衛(wèi)生工作的重點放到農村去。</p><p class="ql-block"> 這一次下放，可以自由組合，還可以自選地方。像我這樣的人，百分之百躲不開下放，于是我也寫大字報表態(tài)。當時來約我的有，彭華、華副院長和劉醫(yī)生。</p><p class="ql-block"> 彭華參加過邊縱，解放初期任勐混衛(wèi)生所所長，她說：“阿黃，跟我去勐混吧！”我笑了笑，納入考慮范籌。</p><p class="ql-block"> 華副院長還沒“解放”，她也來約我。她約我是對我人品的肯定，我在《華副院長》一文中有介紹。</p><p class="ql-block"> 劉醫(yī)生說，“我們去格朗和，我去過那個地方，風景不錯，哪里還有一個附屬醫(yī)院下放的護士?！币郧皠⑨t(yī)生就講過，那個護士專弄石膏，被稱為“石膏金花”。</p><p class="ql-block"> 這時，我權衡開了，最后決定跟劉醫(yī)生倆口子。后來小董問我：“你為什么要跟他倆口子？”</p><p class="ql-block"> 我說：“我想學習技術?！?lt;/p><p class="ql-block"> 那個年代，普遍的讀書無用論，但醫(yī)院下放時候，科室的技術骨干，除劉醫(yī)生外都沒有下放。原來，讀書還是有用的。</p><p class="ql-block"> 實際上，我當時太天真了。既然派性能將胡麗君鐵證如山的通奸，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在下放問題上他們不會作手腳？</p><p class="ql-block"> 宣布名單后，劉醫(yī)生倆口回鎮(zhèn)江老家，胡麗君要分娩了。說來真造孽，孩子父親是誰？此后幾十年都備受爭議。</p><p class="ql-block"> 我去向黃一葵告辭，黃是鐵桿段派而且是核心人物，他問我：“你想不想也回家看看，如果想的話我?guī)湍阏埣??！?lt;/p><p class="ql-block"> 有錢才當?shù)刂?，當?shù)刂魇芰四敲炊嘌?，所以我對錢無感情，我沒有攢錢的嗜好。我身上剛好有兩百多元錢，我說，“想回?！?lt;/p><p class="ql-block"> 派性的能量像原子彈爆炸，黃一葵立馬就幫我請好假，于是我也回老家去了。</p><p class="ql-block"> 得談點小插曲了。探親結束了，我踏上離家的客車，我的旁邊竟然是州醫(yī)院專案組的董斌傳醫(yī)生。我和董醫(yī)生也算有點淵源，第一次見面他盯著我看，過后尹醫(yī)生批評他：“竟然這樣看人?！?lt;/p><p class="ql-block"> 在四清工作團，他給我介紹對象，結果鬧了個大烏龍，因為他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他弄錯了對象。</p><p class="ql-block"> 那一天，我和他坐一起，我和他有說有笑。過了幾十年，我突然有所醒悟，董醫(yī)生到我的老家干什么？是不是去外調我？我問劉醫(yī)生，他沉默不語，他依然恪守紀律。</p><p class="ql-block"> 我來到勐海的時候，劉醫(yī)生倆口子還在老家。這樣一來，我得獨個上山了。</p><p class="ql-block"> 從縣城到格朗和，雖然有鄉(xiāng)村公路，但沒有班車。旅館工作人員，得知我是下放醫(yī)務人員，她們分外熱情，她們說，“不著急，有雷達部隊的車子，到時我們幫你問問?！?lt;/p><p class="ql-block"> 過了兩天，一個雷達兵走進旅館，他和旅館的人似乎很熟悉，他說：“下午車子就到了?！彼腔睾咸接H回來，他和部隊是有聯(lián)系的。</p><p class="ql-block"> 事后得知，車子是雨季后的第一次出山。山上的吃穿用度都來自山下，所以車廂裝得滿滿當當。我和小湖南攀緣而上，只能趴在貨物上。現(xiàn)在想來，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p><p class="ql-block"> 鄉(xiāng)村公路，已經描繪過不少。雨季天的鄉(xiāng)村公路，只有五o二拖拉機可通過，拖拉機輪胎留下的車轍，晴天曬干后，凹凸不平且堅硬無比，車子顛來倒去，嚇得我驚叫不已。所幸小湖南一路和我聊天，他后來問我：“喜歡樣板戲嗎？”未待我回答他就唱了起來：“手提紅燈撿煤渣……”</p><p class="ql-block"> 山也越來越高大，汽車加大馬力艱難前行。中午時分到達山腰，突然聽到一陣歡笑聲。隨即，車子躍出山脊。一片連綿的山寨呈現(xiàn)眼簾，這個地方就是蘇湖了。蘇湖是格朗和公社的一個大隊，當我四處環(huán)顧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路上方站著一群兒童，年齡悅七八歲，身著傳統(tǒng)的民族服飾。剛才聽到的笑聲，就是他們發(fā)出的。孩子們除了歡呼雀躍，就是興奮和好奇。后來有部電影叫《被愛情遺忘的角落》，孩子們和電影上的人一樣，孤陋鮮見 ，讓我感嘆不已。</p><p class="ql-block"> 到達公社的時候，暮色降臨了，小湖南揮手告別，雷達部隊駐扎在山頂。</p><p class="ql-block"> 公社衛(wèi)生所，就在路邊。衛(wèi)生所不是農村像農村，也是日落而息了。那一晚，我頭挨枕頭便酣然進入夢鄉(xiāng)。</p><p class="ql-block"> 次日清晨，我被一陣嘰嘰喳喳的鳥鳴驚醒。屋子后面有個小窗戶，有兩扇木門開啟，我開窗一看，只見金燦燦的陽光。如果是在壩子，這時濃霧彌漫。看著這明媚的陽光，我的精神為之一振，“??！好美?！?lt;/p><p class="ql-block"> 格朗和公社座落在小山凹，四面青山疊翠 ，山凹里有一碧波蕩漾的水塘，當春天到了的時候，水塘邊桃紅柳綠，美不勝收。</p><p class="ql-block"> 衛(wèi)生所位于山凹北端，是四幢房子包圍的院落 ，其中兩幢鋼筋混凝土建筑，墻壁大部石灰已經脫落，這是建所時蓋的 ，一幢看病一幢職工宿舍。與職工宿舍相對的土坯房是住院部，因為病人自己生火做飯，房頂和墻壁經煙熏火燎，變了黑漆漆的了。</p><p class="ql-block"> 還有一幢，就是我所住的房子了。這是一溜簡易房，石棉瓦頂，土坯墻，房屋間的隔壁，是編織的木條上涂泥巴草屑，因為屋后就是沼澤地，地面潮濕可以浸出水來，為了防潮濕，我在墻腳放了些木炭，后來竟成蛇窩。后來才知道，這簡易房子原設計為廚房。六十年代，年輕人不斷地分來，便全都安排住廚房，如尹天偉和趙惠玉。因為潮濕，尹天偉落下一身病。</p><p class="ql-block"> 還沒有上班，公社接到通知，在職人員赴賓房電站勞動，時間為一個月。</p><p class="ql-block"> 這次勞動，遇到一怪異的事。有人說，他懂蛇語。“蛇還有語言？”我喃喃低語。第二天晚上，大蛇沒有喚來，但大伙兒卻吃到蛇肉，肉絲細嫩，味道甘鮮。都說蛇肉養(yǎng)顏，我大塊朵頤。</p><p class="ql-block"> 日后估摸，大約是他見到冬眠的蛇。那時蛇多。從賓房電站回來，一天見山民揹個竹簍，原來是條灰色的大蟒蛇，被所長楊醫(yī)生買了。楊醫(yī)生大方，有食大家享。不過僅是賣蛇皮的錢，就超過麥蛇的價錢。</p><p class="ql-block"> 衛(wèi)生所就醫(yī)的病人少，有時一天都沒有一個病人。就這樣地閑著，我感覺就是虛度年華。陽光照耀著院落，院子里鋪滿中草藥。文革時期大興中草藥，衛(wèi)生所和合作醫(yī)療站都有草醫(yī)生，草醫(yī)生不但看病還要自采中草藥。于是我自告奮勇：“我跟他們上山采草藥吧?！?lt;/p><p class="ql-block"> 草醫(yī)是個愛尼族，愛尼人與大山為伴，他們走山路就像羚羊跳動。跟隨采藥的除了我，還有一個名叫阿朵的女人。阿朵也是愛尼族，她是衛(wèi)生所醫(yī)務人員。我學習愛尼語后始知，“朵”是愛尼語，譯成漢語是胖而敦實，大約她從小就是這樣體型。阿朵是版納首批醫(yī)訓班學員，工齡將近二十年，但她依然喜好野外活動，各個寨子的接生員，就是由她負責。我們采集中草藥，阿朵也去了。</p><p class="ql-block"> 我們一行三人揹起背簍，帶上砍刀和鋤頭，向深山老林走去。所到之處濃蔭蔽日，人跡罕至，林中基本沒有路。蚊蟲螞蝗，毒蛇猛獸，隨時都可能遇到，我一路戰(zhàn)戰(zhàn)兢兢。</p><p class="ql-block"> 一天下午，燠熱之后就是暴雨，銅錢大的雨點“噼噼啪啪”砸下來，似隱似露的山間小路瞬間變成溪流，沒有擋風遮雨的工具，我們渾身濕透。山里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雨過天晴，我的臉上腿上和衣服上，滿是紅褐色泥漿。</p><p class="ql-block"> “好樣的！”人們向我豎起拇指。</p><p class="ql-block"> 后來聽說，有的女同事遇“例假”要求照顧，但我不提什么要求。因為不怕苦不怕累，我博得好名聲，殊不知我這是在玩命。</p><p class="ql-block"> 我積極學習愛尼語，病人稱贊我：“好醫(yī)生，看病不用翻譯了?！?lt;/p><p class="ql-block"> 一天夜里凌晨兩點，“鐺！鐺！鐺！”的鐘聲響徹在寂寥的夜空。</p><p class="ql-block"> “起床了！起床了！”我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心想是出啥事了？</p><p class="ql-block"> 就在這時，有人敲我的門，“同志們，慶祝毛主席最新指示發(fā)表?！?lt;/p><p class="ql-block"> 這種情況，在城里也見過，那時是午后，紅旗飄飄，鑼鼓喧天，滿天黃灰彌漫。最新指示難道發(fā)表在夜間？這個就是時間差了。我趕快穿衣起床，跟著大伙兒去游行。格朗和小，我們從商店到學校，一二十分鐘就游完了。這一鬧，睡意全無，大家便集中在公社背毛主席語錄。</p><p class="ql-block"> 這時的公社書記是個漢族，大約看我細皮嫩肉青春靚麗，能夠這樣吃苦耐勞，他對我還是不錯的。</p><p class="ql-block"> 這時，縣上辦了個“赤腳醫(yī)生”學習班，我有幸成為學員。雖說是赤腳醫(yī)生學習班，也有學術交流，景洪藥物站的小余也來了，他講砂仁的引進和栽培。</p><p class="ql-block"> 赤腳醫(yī)生學習班結束，我留縣醫(yī)院進修婦產科。計劃生育即將成為國策，衛(wèi)生所也要開展人流術和結扎術。我在州醫(yī)院一直在內兒科，這次進修為我邁進全科醫(yī)生打下基礎，還有接生和靜脈切開術也是這時學會的。</p><p class="ql-block"> 直到此時，劉醫(yī)生夫婦才來到勐海。事實上，回家探親之前，派頭早有謀劃，只有我蒙在鼓里。他們回來直接分勐海鄉(xiāng)衛(wèi)生所，胡麗君則以借調為名，直接留勐?？h醫(yī)院。勐海鄉(xiāng)衛(wèi)生所，就在勐海壩子，等于是縣醫(yī)院重復機構，病人更少，幾乎是無所事事。</p><p class="ql-block"> 得知八一一事件，我說過一句不得體的話，“劉醫(yī)生看過那么多的外國小說，他定然會原諒和包容胡麗君?！?lt;/p><p class="ql-block"> 后來劉醫(yī)生真是這樣，他對胡麗君格外的好。一天，胡麗君要睡午覺，劉醫(yī)生將枕巾鋪好。即使是塊鐵也捂得熱了，可惜白費劉醫(yī)生一片苦心。</p><p class="ql-block"> 進修歸來，恰逢公社成立“清隊”小組。清隊，全名“清理階級隊伍”，直屬公社書記領導，這時把我也抽去了，清隊小組一共倆人，組長姓陶。老陶是老格朗和，中共黨員。這么一說，我算是得到重用了。若要我總結經驗，除了吃苦耐勞，就是沒有卷入派性。格朗和兩派也是水火不容，站隊劃線“痛打落水狗”，將人丟進都水塘。我是新人是素人，反而成為兩派爭奪的對象。</p><p class="ql-block"> 清隊，程序就是內查外調。內查，跟黨校揪牛一樣，靠的是檔案，根據(jù)檔案外調。唱主角的是老陶，我就作筆錄。查完機關單位，連山民也不放過，查山民有反動言論。一次在帕沙大隊，有山民說，“外國好”。山民如何知道外國？根據(jù)此由頭，后來我寫了一篇文章《古寨緣何遷居》。</p><p class="ql-block"> 清隊期間，公社開了兩次批斗大會。都是犯男女關系錯誤，有一個是陳芝麻爛秕子的事了。另外一個是愛尼族小姑娘，對于這個愛尼族小姑娘，至今我都為她鳴不平。</p><p class="ql-block"> 婚前的男女青年可以廣泛的結交情人。愛尼人的主房前面有一吊腳小樓，那是給未婚的兒子搭建的。我也找愛尼人作過調查，是女方有孕才結婚，說明愛尼人對后嗣的重視。愛尼小姑娘被批斗，是她和男人睡覺了。這個小姑娘，后來還被開除了。</p><p class="ql-block"> 因為我來自大醫(yī)院，山民意外死亡也找我去看。男性，全身黃疸和大出血。我這時成了法醫(yī)。</p><p class="ql-block"> 感謝衛(wèi)生所的楊醫(yī)生，他把他的大學教材借我，我像海綿吸水樣的學習。晚間，蚊子“嗡嗡”叫，無奈之下我只好藏在蚊帳里看書。</p><p class="ql-block"> 這樣，我爭取白天多看書。因為怕干擾，我關門閉戶，采光靠的是后窗。一天，我全神貫注地看書，突然之間，臥室一片黑暗，我反射性的向后窗看去，只見阿朵撲在窗口。</p><p class="ql-block"> 我說：“阿朵，你把我嚇死了?！?lt;/p><p class="ql-block"> 見我驚嚇的樣子，阿朵“哈哈”大笑，她說：“我要看你在屋里頭做什么？”</p><p class="ql-block"> 阿朵好奇心太重，讓我防不勝防。她后來散布，說我和楊醫(yī)生隔著墻壁講話。</p><p class="ql-block"> 當然，也有快樂的時光。晚飯以后，我沿著水塘邊散步，路邊的竹林隨風飛舞，發(fā)出柔和的“刷刷”聲。月亮升起來了，團圝的明月倒映水中，夜，祥和而寧靜，這真是修身養(yǎng)性。</p><p class="ql-block"> 看我東顛西跑，有個老師說：“你不要不務正業(yè)?！?lt;/p><p class="ql-block"> 想一想也是，清隊工作結束，我要求到民辦醫(yī)院，于是到了南糯山。南糯山是有名的茶山，南糯山有勐海茶廠分廠，經濟基礎好，民辦醫(yī)院藥品就多。山民們看病不分時間，我也陪著他們從天亮忙到天黑。</p><p class="ql-block"> 我在南糯山民辦醫(yī)院，還是有些成就感的。我用治療中毒痢的方法，救活了新生兒重癥肺炎。還有一位蛔蟲病導致腸梗阻，僅用一針阿托品肌注，加草藥青蒿腹部熱敷，再加肥皂水灌腸，讓老人轉危為安。還有一例，是經驗教訓，宮外孕腹部包塊，我診斷為卵巢囊腫蒂扭轉，誤診原因，因為她是未婚女性。</p><p class="ql-block"> 轉戰(zhàn)帕宮。帕宮民辦醫(yī)院條件差，草房頂篾芭搶，簡陋的藥柜上有克感敏、甘草片和四環(huán)素。藥品少，看病的不多。我這時迷上了中草醫(yī)土方法，如針灸推拿按摩，還有什么水針治療。有個營養(yǎng)不良小兒骨瘦如柴，我采用“捏脊療法”，還是有療效的。帕宮《草醫(yī)帕列》，我寄《健康報》發(fā)表了，很有成就感。</p><p class="ql-block"> 民辦醫(yī)院過邊，有所大隊小學校，學校里有個附設初中班，教語文的是上海女知青，她的名字叫余樂芳。晚飯以后，余老師站山腰叫我，我和她到寨子里玩耍，寨子里有她的學生。</p><p class="ql-block"> 一天，見到李和善(音)，他是統(tǒng)戰(zhàn)人士 ，文革時期被趕回寨子。</p><p class="ql-block"> 又一天 ，看到段希陶，他就是段派頭子?？粗?，他良久無語 ，因為他的日子也不好過了。</p><p class="ql-block">(這么好不加精)</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