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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xiāng)這條路

彭劍峰

<p class="ql-block">　　山路如蛇，自山腳蜿蜒而上，盤繞于青翠之間。我少時(shí)曾日日踏此路，如今歸來，草木猶在，而人事已非。</p><p class="ql-block"> 故鄉(xiāng)的這條路，全是塊塊青石壘砌而成，寬不足一米，長就無止境了。七十年代時(shí)期，小路兩邊全是參差不齊的蓖麻和棕樹。但進(jìn)入九十年代后，小路隨著光禿禿的石頭，裸露在眾人的視野里。進(jìn)入2000年后，小路又在植樹造林的浪潮中，再次籠罩在郁郁蔥蔥的松柏中。</p><p class="ql-block"> 故鄉(xiāng)的這條路，海拔850米左右。沿小路而上，猶如走在“登天”的梯上。整個(gè)陡峭的“梯路”全長1.5公里，這條路，是通往孟公（原橫陽山）的必經(jīng)之路。上坡容易下坡難，如果從孟公返回彭家，下坡時(shí)，雙腳特別沉重，有點(diǎn)踉蹌之感。石高嶺小路，另外一頭連著橫路界，直通瑯塘鎮(zhèn)的禮溪。橫路界，其實(shí)不是界，就是一條長達(dá)3公里的山間小路。</p><p class="ql-block"> 山路并不平坦，常有碎石突兀。記得幼時(shí)跌倒，膝蓋磕破，血珠滲出，我卻不哭，只抓一把黃土按在傷口上。土能止血，這是山里孩子的常識。如今那傷疤早已不見，而黃土止血的法子，大約也隨碘酒和創(chuàng)可貼的普及而湮沒了罷。</p><p class="ql-block"> 這條山路，我是最熟悉又親切的。因?yàn)槲业耐馄藕统踔猩亩荚谏铰纺沁叾冗^，從嬰兒開始，一直到而立之年，基本每年都要丈量山徑一番。待翻過山徑后，朝怡庵茶亭，更是為我留下了許多的怏樂。</p> <p class="ql-block">　　朝怡庵茶亭，坐落在山徑頂上的一塊平地上，依山而建。我不但見過茶亭的第二代“亭長”伍寶生老人，而且在九十年代還寫過一篇《五代行善石高嶺 茶香八十載》的5000字通訊稿，發(fā)表在《湖南科技報(bào)》上，引起很大反響。如今茶亭雖已消失，但伍家五代人堅(jiān)守茶亭泡茶為過往山民解渴的事跡，深受當(dāng)?shù)厝藗黜灐?lt;/p><p class="ql-block"> 茶亭的水，是山泉，常年不斷，清澈中蘊(yùn)涵淡淡的甘甜。每天清晨，主人就忙開了：燒水，泡茶，滿滿的一桶，放在門前，擺好茶幾，等待過路的行人。熟悉的，陌生的，都停住腳步，口干舌燥中，接受一次山泉的洗禮。坐在茶亭的人們，有講故事的，有唱山歌的，還有打點(diǎn)撲克的，甚至還有媚來眼去的。喝過茶亭的水后，身體舒坦，神清氣爽。走路蠻有精神，在這樣四野無人的山地，有這樣一席之地，不正是天籟般的享受嗎？</p><p class="ql-block"> 此時(shí)的山路上正下著雨。山雨來得急，先是幾滴砸在臉上，繼而便如瓢潑。雨水順著山徑流下，混著泥土，成了黃湯。我想起小時(shí)候聽老人說，山雨沖路，是山神在洗腳。如今誰還信這些呢？連山神廟的香火，也不知斷絕多少年了。</p><p class="ql-block"> 雨停后，山路濕滑，我走得小心。忽然看見路邊草叢中有一雙破舊的布鞋，已經(jīng)腐爛大半，鞋底將脫未脫。不知是何人遺落于此，也不知遺落了多少年月。鞋子旁邊，幾株野菊開得正艷，黃得刺眼。</p><p class="ql-block"> 我走在路上，思緒穿越了30年，卻不知該飄向哪里。故鄉(xiāng)于我，除了父母親人，其他一切都變得越來越陌生。</p><p class="ql-block"> 山路盡頭便是村子，炊煙升起，狗吠聲聲。我站定回首，只見那蛇一般的山路，沉默地伏在暮色中。</p><p class="ql-block"> 作者 彭劍峰（網(wǎng)絡(luò)媒體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