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做人難，為人更難。在這個大千世界中，有多少人風(fēng)靡一時，安逸一世，也有不少人勞碌終生，奔波至死。其實，都不外乎五行造化，捉弄人的結(jié)果。細想我這一生，短短的幾十年中，雖談不上勞碌奔波，卻也是坑坑洼洼，沒走過多少年的平坦道路。欲知詳情，還得從我父親說起。</p><p class="ql-block"> 我父親姓秦，名發(fā)柏，字福林，出生于祁東縣白鶴鋪鎮(zhèn)荷花村下白石組。父剛?cè)龤q，我祖父就死于藍山縣（因在外做手工），家中孤兒寡母，無依無靠，我祖母只好帶著我的父親，再嫁到竹堤江殿有家作填房，幸喜繼祖父心地善良，同意將我父撫養(yǎng)到十八歲，讓他歸宗。誰料三年后，祖母在江家生了個叔叔，祖母愛如珍寶，對我父親漸生憎嫌，對我父親經(jīng)常打罵，白天不給飯吃，還要他撿柴供堂灶（他家熬米糖賣），晚上不許回家睡。繼祖父不敢勸阻，只得每天把飯藏在衣襟底下，偷偷地送到山上，讓我父親吃，斷黑后，又偷偷地到山上抱回我父親，放在他自己的兒子江中春的房間里，時間一長，被我祖母發(fā)現(xiàn)了，她便與我繼祖父大吵大鬧，撒潑尋死，繼祖父無法，只得在我父親十三歲那年，找馬蘭塘江某某商量，把我父親交給他，帶到藍山縣學(xué)裁縫。</p><p class="ql-block"> 我父親跟師傅在藍山縣學(xué)徒，三年未滿，就被國民黨抓去當(dāng)兵，幸喜我父為人忠厚，心性聰明，被分在國民黨七十七師某連當(dāng)通訊兵，不幾年便當(dāng)上了通訊連長。到民國十八年，我父親三十三歲了，才在江西省吉安（市）縣與我母親結(jié)婚。</p><p class="ql-block"> 我母親姓王，（名蓮花）生于清宣統(tǒng)三年六月二十六日申時，外公是吉安（市）縣的首富，擁有金銀店、綢緞莊、錢莊多處。時當(dāng)國共內(nèi)戰(zhàn)，家產(chǎn)被抄沒，外公被囚禁，所以，才同比她大十五歲的我的父親成婚。</p><p class="ql-block"> 父母成婚后，仍然過著戎馬生涯，行蹤不定，在我之前，生了兩個哥哥，都夭折了，到民國二十五年，才在湖北省的沙市暫時定居，這時候，我父親已經(jīng)四十歲了。</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 的 童 年</span></p><p class="ql-block"> 民國二十五年丙子六月初一日寅時（即公元一九三六年七月十八號）我來到了人間，父母如獲珍寶，可是我從出生就病魔不斷，藥不離口，花費了父母大量的錢財和心血，又遇上父親因事革職，父親只好帶我母子回到湖南省祁陽縣羅口門城外的云盤沖，將僅有的一點積蓄，在馬路邊購了一塊基地，蓋了兩間土磚房屋安身。母親帶著一歲多的我，在門口擺小攤，父親從鄉(xiāng)里躉點蔬菜，挑進城里街上去賣，以維持生活。</p><p class="ql-block"> 到民國二十七年，祁陽縣新任縣長雷某某上任，系我父在部隊時的上司，聽說我父親落魄賣小菜，便指派我父親到縣電話局當(dāng)指導(dǎo)員（祁陽縣龍山公園內(nèi)），于是一家人進了電話局，剛滿四歲的我，竟變成公子少爺了。</p><p class="ql-block"> 老家下白石的叔伯們也神氣起來了，“家里有人當(dāng)官了”，只要與四鄰有點糾紛，便揚言說：我有人在縣里當(dāng)官，你們到縣里去告狀嘛，你們坐轎子走前面，我們穿草鞋馬上就來，我有秦福林幫忙，我們連伙食費都不要帶?！@時，鄉(xiāng)里正抓壯丁，保長、甲長也不敢進下白石的禾坪。于是，秦發(fā)仁、秦發(fā)義、秦家齊、秦家晉、秦家兵、秦聲洛這些青壯年，都陸續(xù)來縣電話局躲兵。伯叔們也經(jīng)常到祁陽來串門，而我父親心地淳良，不論親疏，來者不拒，同等招待，來當(dāng)兵的都安插在局里工作。但人言可畏，說我父親用人唯親，沒辦法，把秦發(fā)仁送到“天樂居”當(dāng)茶博士，把秦發(fā)義送進縣紡紗廠當(dāng)職工，把秦家齊送進縣警察局當(dāng)警察（父親生前告訴我的）。</p><p class="ql-block"> 民國三十三年，我七歲了，又添了兩個弟弟，一個五歲，一個三歲，我正當(dāng)上學(xué)年齡，誰知時局動蕩，日寇猖獗，經(jīng)常有日本飛機轟炸，縣城里每天多次警報，人心惶惶，父母愛子心切，想等平靜了再送我進學(xué)校讀書。</p><p class="ql-block"> 一九四四年七月，忽傳來日冦已打進衡陽了，滿城混亂，居民四處逃竄。我父親只好將那些貴重的東西收拾成幾擔(dān)，交給家齊兄弟，挑回老家隱藏，等太平了再來縣里當(dāng)差。讓我母親攜帶隨身行李帶領(lǐng)我兄弟三人，從迎秀門坐船，走水路到零陵我干娘家去躲一段時間（我干爸叫孫道生，系電話局的副指導(dǎo)員），等局內(nèi)安排好，他們再到零陵鄉(xiāng)下來，沒與我們同走。誰知，船剛到黃洋司，日寇已逼近，槍炮聲不斷，船家不肯走了，所有逃難的人棄舟登岸，東西也不要了，沒命地亂跑，我母親背一個，抱一個，牽著我隨波逐流，盲目地逃命?？柿伺鯉卓谏饺I了見村莊就討，困了，不論山邊或屋檐下就睡。不過，沿途的老百姓心地好的見多數(shù)，每進一個村莊，母子們還可以半飽，有時也遇上一些壞人，見我們是外地人，竟攔路搜搶，所以，隨身的錢鈔，金銀手飾，被搜搶精光。這時，我母子四人，成了真正的乞丐。</p><p class="ql-block"> 一直隨大家逃至廣西兩江的一座瑤山里，才暫時安定下來，因那地方地僻人稀，沒鬧日本，母親每天幫人家做些針線活，我也幫人家撿柴，放牛，每天紅茹雜糧，半饑半飽，慢慢地度過了將近一年。</p><p class="ql-block"> 由于水土不和，我兄弟三人突患痳疹，瑤山里缺乏醫(yī)生，身邊更無分文，只靠當(dāng)?shù)匾恍┖眯娜?，釆點草藥醫(yī)治。到五月的某一天，我的兩個弟弟同時夭亡，我也從死亡的邊沿慢慢地又回到陽間。</p><p class="ql-block"> 民國三十四年，日寇投降，難民們才各自陸續(xù)回家。因我母親出身名門，粗通文字，寫了封信，托當(dāng)?shù)噩幟?，帶到兩江城里去郵寄。父親接信后，才派人把我母子接回祁陽電信局。按理說，夫婦父子團聚，我母親又可以當(dāng)太太，我也可以當(dāng)少爺了。誰知日寇臨陷時，電話局遭嚴(yán)重破壞，損失慘重，雷縣長又已下野，新縣長上任。不問情由，硬說是正副局長玩忽職守，下令撤去我父親兩親家的職務(wù)，關(guān)進監(jiān)獄，還勒令賠償損失。經(jīng)過一些相好的同事?lián)砹帲讲疟槐ａ尦鰜怼?lt;/p><p class="ql-block"> 這時，云盤沖的房子，被日本飛機炸毀，無處可歸。又生了一個弟弟叫家全，走投無路，只好帶領(lǐng)一家四口，回到離別四十八年的老家下白石。</p><p class="ql-block"> 由于當(dāng)時父死母嫁，祖父的一點微薄家產(chǎn)，早被叔侄們瓜分無存，僅留下三祖父的一間不到十幾平方的破土磚房，和大小四丘的七分二岸田，算是念在我父親當(dāng)官時，安葬了三祖父夫婦的情面，不然，連這點家產(chǎn)都是大家的，至于從祁陽讓他們帶回來的幾擔(dān)行李，也說被日本搶走了，點滴無存（解放后有些東西又在他們家陸續(xù)出現(xiàn)）。</p><p class="ql-block"> 可憐我的父母，顯赫一時，這時回到鄉(xiāng)村，身無積蓄，更無產(chǎn)業(yè)，又不懂農(nóng)事，守著一間破屋，半畝多薄田，氣苦交加，竟患上了膀胱疝氣，沒辦法，重操舊業(yè)，用手工去幫人家縫衣服。那時，鄉(xiāng)村很貧窮，要縫衣服的人家很少，幫人家做一天，只付給一筒米的工錢，還不能天天有做，沒辦法，一家四口，勒緊褲帶，齋湯粥水地硬撐，將那半畝多二岸田，插上早稻六十粘，剛見黃色，就到田里一秈一秈地揉下來，放鍋內(nèi)炒干，用石磨磨成粉，連糠和米粉，煮成齋湯充饑。人家收割時，我家田里只見稻草，不見谷粒，真是苦不可言。</p><p class="ql-block"> 民國三十六年，我已十一歲了，還沒有上學(xué)，幸喜鄰村廟灣的張沿禮先生開辦私塾，招收學(xué)生，父親只好咬緊牙關(guān)，送我去上學(xué)，那時候的學(xué)費不統(tǒng)一，有錢人一年交谷三四擔(dān)，財主家每個學(xué)生一年交谷六七擔(dān)，每個月每個學(xué)生不分貧富，各交月米三升，每逢年節(jié)，學(xué)生還要給先生送年節(jié)禮。而我呢，張先生見我家太窮，言明，每年只收學(xué)費谷一擔(dān)五斗，并免去月米和年節(jié)送禮兩項。</p><p class="ql-block"> 就這樣，我與秦家升、秦聲普、江元斌、唐輝先、江元生、張先知、張先和、張益生共九人，走進了廟灣私塾。那時，鄉(xiāng)村的條件很差，根本沒有課桌，黑板這一類，三個學(xué)生共一張桌子，每人一條長板凳，都由學(xué)生自備，我家里拿不出，只好和先生坐對門，同學(xué)們各提一個小竹籃，盛書和紙筆墨硯，可我連小竹籃也買不起，只好到山下偷砍一根小茅竹，破開成幾片，再截成一尺長一段，用梧桐皮搓成小索串成兩塊，把書和文具夾在中間，再用小繩背在身上，算是書包。</p><p class="ql-block"> 白天在私塾讀書，晚上要溫習(xí)功課，莫說用電燈，連洋油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每家每戶只有靠自己種幾棵桐子樹，秋后摘點桐子曬干，到榨房去兌點桐油照明。可我家無土地，哪有桐子樹，只好每天放學(xué)后，到山上去砍點松樹節(jié)疤回來，撿塊舊瓦片，把節(jié)疤點燃，放在破桌上，當(dāng)燈盞來讀書寫字。</p><p class="ql-block">但我讀書很用功，剛滿一年，諸如巜三字經(jīng)》、《百家姓》、《千字文》、《增廣賢文》、《六言雜字》、《七言雜字》、《三字鑑》、《五字鑑》、《龍文鞭影》、《唐詩》、巜四書》、《聲律啟蒙》、巜古文觀止》、《幼學(xué)瓊林》、巜詩經(jīng)》、《左傳》……這些必讀的書籍，都讀完了，并且能倒背如流，能寫能用。而有些同學(xué)已讀過三四年的，還不及我讀的四分之一，再加上先生對我相當(dāng)器重，學(xué)費又比別的學(xué)生低好幾倍，引起了部分家長的不滿，說長道短，我心里很不是滋味，特別難忘的是，師母對我的體貼和關(guān)懷。</p><p class="ql-block"> 讀書期間，每天中午放午學(xué)，同學(xué)們都要回家吃飯。等同學(xué)們走后，我才走，偷偷地坐在廟灣右側(cè)的圍塹基的大白果樹下看書。因為這棵樹很大，一個大人雙手合，還欠尺多遠，我一個小孩坐在不惹眼的地方，人們不注意是看不見的，我估計同學(xué)們快來了，預(yù)先走進書房，坐在桌邊看書寫字。這樣過了一段時間，師娘懷疑了，她心想：這個伢子回家走在人后，上學(xué)走在人前，家又不比別人近，其中必有原因。于是與先生商量，暗地里偵察。</p> <p class="ql-block"> 有一天，我照樣坐在樹下，誰知他二老，一個從前面大路折轉(zhuǎn)，一個從后面山腰抄過來，把我從樹下抓進書房，連嚇帶哄地盤問，說我為什么不回家吃飯，是不是想偷白果吃？嚇得我面紅耳赤，兩淚雙流，只好把真實情況對二老說明?！斑@樹又高又大，我也爬不上去，只因我家里太窮，一天連兩餐粥水都很困難，中午根本沒有東西進口，就連這點學(xué)費谷，還是族內(nèi)開公送的。”他二老聽了我的哭訴，也跟著我流淚了。師娘立急開口：這個學(xué)生家里太窮，但又太聰明，今后長大，必有出息，我每天中午多煮點米，讓他在我家吃中餐，你只當(dāng)少收一個學(xué)生的學(xué)費罷了。先生也滿口同意。從此，我就經(jīng)常在先生家吃中餐。冬天，師娘見我穿得破爛單薄，經(jīng)常將一個火缽放在我的座位底下，使我終生難忘。因此，我將他二老當(dāng)作我的第二父母，永不忘恩。</p><p class="ql-block"> 民國三十七年，我已滿十三歲了，也懂得一點世事了，早上由先生領(lǐng)讀的，其他同學(xué)的書，都歸我代勞。同學(xué)們的作業(yè)由我批改，僅讓先生適當(dāng)抽查，使先生減輕了大部分教學(xué)負(fù)擔(dān)。同學(xué)們背著先生，叫我做小先生，使我左右為難。再加上我族內(nèi)大多數(shù)人都患上了“紅眼病”，揚言說：發(fā)柏的崽讀書能開公費，我們難道就開不得嗎？我聽了，感到僧多粥少，我只有退出。這年下半年，我向先生提出停學(xué)，回家?guī)图依镒鍪?，堅決不再讀下去了。先生見我如此苦求，只好答應(yīng)說，“你實在不讀，我也沒辦法，我把這半年的七斗五升谷送給你，望你在家里多溫習(xí)，莫荒廢了。我見先生如此，連忙請二老上坐。我向二老跪下，行了三跪九叩之禮，并跪?qū)Χ习l(fā)誓：您二老算我的后天父母，我謹(jǐn)記二老的宏恩，倘我長大成人后，只要有點滴出息，決不違背此言，終身感恩，永遠不忘。解放后，先生家丁財兩旺，子女成群。我也走進了教育界，先生的子女又在我的學(xué)校念書，我把他們當(dāng)做弟妹看待，常來常往。到我退休前，二老都壽超八十，相繼病逝。我遵守誓言，他們病重，我前往探望，二老的喪葬封墓立碑，我件件經(jīng)手，他兄妹們雖不要我負(fù)擔(dān)經(jīng)濟，但一切安排都由我一力承擔(dān)，他家的親友及張氏叔侄，人人滿意，個個點頭，都說象這樣的學(xué)生，能多教幾個多好呀！</p><p class="ql-block">不讀書了，每天在家里幫父母做點農(nóng)活或到公山上挖點枯樹蔸，撿點干柴，借把斧頭，慢慢劈開，每天天不亮，跟著家贊、聲普幾個人挑著柴到老白鶴鋪或皮和橋去賣。他們個子高大，身體結(jié)實，一擔(dān)柴可賣兩三筒米，而我呢，個子小，體質(zhì)差，有時能賣一筒米，有時連一筒米都不到。田里收成又差，七分多田，一年不到兩百斤谷。僅靠父親幫人家縫衣，得一筒或半碗米，有一餐冒一餐地慢慢挨過去。不管怎么窮，怎么餓，我總記住先生對我說的話，到外面做事帶著書，在家里邊吃東西邊看書，晚上點著松樹節(jié)也看書。凡是周圍只要聽說誰家有書，我便三番五次，低聲下氣地去借，借來就抄，抄完了就送還人家。凡是不認(rèn)識的字，不懂的地方，就用筆記下來，向有點學(xué)問的先生去請教。舊社會我這地方讀書人很少，只有馬欄塘、荷花皂、廟灣、黃古塘有幾個半老的讀書人，但我絕不白問，撿點干柴，或扯點魚草，尋點豬菜，以送這些東西為名求教，他們見我勤快，也樂于指導(dǎo)。</p><p class="ql-block"> 民國三十八年，我家還是過著比以前更苦的生活，我?guī)е鴦倽M四歲的家全，滿山扯苦菜，雞公莧，撿雷公菌，到別人田里去扯鴨舌草，別人挖蒔菇時，就去踩蒔菇，別人挖紅薯，就去撿薯葉或別人不要的小薯根，秋天就到山上摘栗子。有時母親幫別人織毛衣，織帽子。因為織一件毛衣，能得一斗米，一頂帽子可得三筒米。于是我也跟母親學(xué)會了織毛衣。那時方圓十幾里遠近，只有我母子倆會織毛衣，因此野菜粥水，還可以半飽。但也不是每件衣能得一斗米，我記得，幫馬蘭塘江魁熊家（財主）織了一件，是我親自送去的，他很久都沒出來，我只好在門外等著，老半天他才遞給我一塊銀元，我嫌少，因為一塊銀元只能買三五升米，他老婆便大發(fā)雷霆說，這件衣少了半兩秤，冒找你算賬，算你走運，真是叫化子?xùn)|西。我只好忍氣吞聲地回來，讓父親拿著到排山去買米。結(jié)果只買回來三升米。</p><p class="ql-block"> 一九五零年，土地改革，齋頭嶺成立了農(nóng)民協(xié)會，黃古皂的唐正時當(dāng)農(nóng)會主席，廟灣張修球當(dāng)分會主任，上面又派了土改工作隊干部周承嘉，我垣也有人參加了農(nóng)會委員（秦家齊），在討論劃階級時，我垣這個委員提出：秦發(fā)柏當(dāng)過偽連長，又當(dāng)過電話局局長，應(yīng)該劃偽軍官，加強管制，家里人口算四類分子。張修球立即反對說，秦發(fā)柏劃偽軍官可以，但他在本地?zé)o惡干，至于老婆，為人本分，兩個孩子年幼，又無田地家產(chǎn)，只能劃貧農(nóng)。土改干部也表示同意，就這樣，我父親變成了偽軍官，戴上了管制分子的帽子，由于本地?zé)o可批斗的材料，一直沒有受批斗，我母子三人劃成了貧農(nóng)，分得了四畝田和一些旱土、兩座柴山和一些衣服糧食。這一年的十二月初三晚上，又生下了一個滿妹，叫梅香。</p><p class="ql-block"> 雖然分得了田土，可是一無耕牛農(nóng)具，二無肥料，父母只好帶著我用鋤頭挖田，向人家借架子梯，父子倆把田慢慢拖平，沒肥料就在自己分得的山上及田墈邊刨草皮。天不亮，父子倆到處撿野糞。沒吃的向人家借新谷銀子，什么叫新谷銀子呢？就是春末夏初時，向人家借一塊銀圓，到秋收時還一擔(dān)干谷，其實這一塊銀圓，當(dāng)時只能買三五升米。</p><p class="ql-block"> 這一年，我父向馬欄塘江允執(zhí)家借了三塊銀圓，到秋收時，四畝田只收了六擔(dān)谷，還了別人的老帳，剩下不到擔(dān)多谷，一家五口如何生活。他家的三擔(dān)谷沒還，到五一年秋天，竟要我家還四擔(dān)五斗，因我家還不出，他就到我家所分的山上，把碗口粗以上的松樹全部削皮標(biāo)號，砍下來連枝帶葉，全部歸他所有，抵那谷債。</p><p class="ql-block"> 五一年春，江柬之、唐樹榮、江克山在栗山灣興辦群眾小學(xué)，四處找學(xué)生，聽說我讀書可以，多次登門要我去讀書，并說明不收我的學(xué)費，只要我?guī)退麄冋覍W(xué)生，還為我專開復(fù)式班。當(dāng)時我也想讀點洋書，因為讀六天就放假－天，又是每天上半天課。仍然可以幫家里做點事。于是我四處動員，找來了原讀私塾的幾個人，來讀所謂的復(fù)式班。當(dāng)時剛解放，學(xué)校師生要大搞宣傳。老師們見我愛唱愛跳，身材面貌還不錯，上學(xué)不到一個月，就要我參加學(xué)生劇團去搞宣傳，劇團設(shè)在水口山，即現(xiàn)在的桃紅小學(xué)。由白鶴的江楚材老師和水口的唐逢帆老師負(fù)主責(zé)，調(diào)集水口鄉(xiāng)各學(xué)校的音樂老師及有演唱天才的學(xué)生，上午在各校上課，下午和晚上集中排練。于是我學(xué)會了打腰鼓，扭秧歌，跳線棍，演文明戲，還專演女角。因當(dāng)時女學(xué)生很少，除在本鄉(xiāng)演出外，還到金蘭橋、洪橋、魚陂甸、白鶴鋪等大地方演出。每天下午去，第二天清早回，全靠步行，要讀劇本，背臺詞，對讀復(fù)式班只是掛名而已，更談不上幫家里做事了。到了寒假，我就自動退學(xué)了。</p><p class="ql-block"> 這年的陰歷六月二十六日，是我母親的四十歲生日，也是我最傷心最難忘的一天，家里正揭不開鍋，作為家里的長子，我是多么難過呀。走投無路，從家里拿了一個破量米戳箕，向家有余糧而富有的二伯父發(fā)種家走去。他正吃早飯，桌上擺著臘魚臘肉及蛋湯，手端酒碗，我挨在他廚房門邊，站了很久未開口，他慢慢地轉(zhuǎn)過頭問：你站這里看什么，吃飯有什么好看？我忍著淚回答：伯伯，我不是看您吃飯，今天是我媽媽四十歲生日，家里連粥水都煮不成，想向伯伯借筒米，煮點飯給娘吃。他聽完這句話，筷子一砸，眼睛一瞪說：十多歲的東西了，事又懶做，整天捧著本書，天上有落，也要起早點，起遲了別人撿走了，就曉得借借借，你拿什么還。逢一就要吃飯，你在哪本書上看見的，就向哪本書上去借，找我尋錯了地方。我無話可答，流著淚回到自己門口，坐在門坎上放聲大哭。</p><p class="ql-block"> 隔壁的銀伯娘（聲洛的祖母）聽見了，出來對我說：你莫哭，我現(xiàn)在是吃輪工，作不得主，我告訴你，到正福堂伯玉先生家里去借，他老婆很賢惠，雖然現(xiàn)在是地主，她媳婦們還很好，一定借得到。我聽后，擦干眼淚，慢慢地向正福塘走去。剛到橫屋門口，正好肖祖母從房里出來，問我有什么事？我照前話說了一遍，她老人家二話沒說，接過我手里的戳箕進屋去，滿滿地裝了一戳箕米，還塞給我兩塊扯糖粑，我兩淚雙流地對她老人家說：奶奶，我只借筒把米，多了我還不起。她說：快端回去，不要你還，我現(xiàn)在也窮了，莫嫌少，我曉得你臉皮薄，難得開口，快點走，莫被別人看見了，這就是我給娘逢一的一段辛酸往事，我也永遠記在心里。</p> <p class="ql-block"> 從此以后，我埋頭苦干，每見人家吃飯時，就把弟妹拉進屋去。熱天，我光著上身，穿條爛短褲，幫人家田里去扯草，上至上白石、正福塘，下至萬柏堂、竹堤，只要誰家田里有草，我都去扯，把雜草送到各家塘里喂魚，鴨舌草等選出來，拿回家當(dāng)飯吃，有時也有好心人，添碗飯送到田邊來讓我吃，我就摘片芋葉或荷葉包好，帶回家，摻入鴨舌菜里，五人共吃。晚上無蚊帳，就到山邊或路邊，割點黃荊條，在屋中燒堆煙火，驅(qū)趕蚊蟲。冬天冷了，僅父親從祁陽帶回的一床棉被，又已破爛不堪，只好讓父母帶著弟妹四個人滾在一張土磚砌的床上。我只好去幫發(fā)義叔或二伯父慪腳，因為他二人都是單身漢。但他們又怕我身上有虱婆，跳蚤，總是要我全身脫光，把爛衣褲放得遠遠的，才許上床，我只好照辦，睡在他們的腳頭，雙手抱住他們的雙腳，放在自己的胸口，一動也不敢動。有時不小心動一下，我二伯就是一腳踢過來，我痛得只好忍住，所以，我只和他睡了將近一個月。后來只跟發(fā)義叔睡，因為他才三十多點，性格也溫和，從不踢我。又加上他在外面做小生意，經(jīng)常要我?guī)退笸聿?，又有桐油燈，我做完晚餐，還可以坐在油燈下看書寫字，等他回來，幫他添飯洗碗筷，倒洗澡水。他有時還給飯我吃，從不責(zé)備我。還說：你發(fā)狠點，點燈的油錢我賺得來。</p><p class="ql-block"> 還有荷花皂張緒保的母親見我冬天穿著破爛的單衣，跟著大隊土改人員壟田岸田逐丘地號田牌子，就從家里拿了一件舊棉衣和幾把干蘿卜菜，親自送到我家來，并對我娘說：這件舊棉衣給你大崽穿，這點干菜，你用水泡發(fā)，摻點米也可以吃兩餐，可惜我也窮，不然，我還想送幾筒米給你。話只幾句，可我永遠地記在心坎里，也永遠記住她的形象。</p><p class="ql-block"> 周圍三幾里地的好心人，見我平時肯幫助人，又有點文化，他們要寫信，寫田牌，寫什么申請，凡是動筆的事，只要人家開口，我立即就帶上筆墨，小跑著趕去幫他們完成。所以，政府發(fā)救濟款，救濟糧，都眾口一聲地說：秦發(fā)柏該評，他大崽對我們幫忙太多，家中又太苦。從此，我家比原來稍有好轉(zhuǎn)，野草野菜也吃得少一點了，只是債臺高筑，一時還拆不下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青 壯 年 的 我</span></p><p class="ql-block"> 一九五三年春，竹堤的江中珩（江杰生將軍父親）叔家須請人牧鴨，他見我個子雖小，人卻老實靈活，就主動找我父親商量，要我?guī)退柳?。吃他家的，每月付工資谷三斗，一年一套汗衣褲，兩條澡帕。我滿口答應(yīng)，第二天就去上工了。</p><p class="ql-block"> 牧鴨期間，他夫婦對我特別好，開始在周圍三兩里遠近放牧。每天早晨要我吃飽才放鴨，中午送飯到田邊來，總是用最大的碗，裝得滿滿的。說心里話，我已一日三餐干飯，而且飽飽的，可是家中父母弟妹，仍然是齋湯粥水，尋餐吃餐，很過意不去，于是每天中午，趁主家不注意時，或扒兩口，或全都不吃，把飯偷偷送回家去，后來被主家發(fā)現(xiàn)了，他不但不罵我，反而把飯壓得更緊點，這更讓我內(nèi)心感謝。</p><p class="ql-block"> 這段時間，我總是帶著書本，坐在田頭墈邊，一邊管鴨群，一邊看書。主家因要趕墟，賣蛋，買稻谷，經(jīng)常離開，只招呼莫讓鴨糟踏人家的農(nóng)作物就行了，關(guān)鴨吃晚飯時還常對我說：你想多看書，不要四處去借，江玉生（江席珍小名）有很多書，盡你看，但不要弄壞或弄臟他的就行了。你愛書，我喜歡。</p><p class="ql-block"> 到了秋天，要出棚到外地去牧，他又加請了鄭孝友，伙同尹啟奧、江仲卿、吳老九幾個聯(lián)棚，到邵陽一帶鄉(xiāng)下去放牧。每天只要我煮三個人的飯菜，送點中餐，其余的事都由鄭少友做，少友與我同年還少半歲，但他比我結(jié)實粗壯，又有力氣，僅管這樣，我還是受過幾次大的驚嚇。</p><p class="ql-block"> 一天在一個大莊園過夜，房屋全空，不見當(dāng)?shù)匾粋€人，把鴨關(guān)好后，中珩叔要少友去搬點稻草墊鴨巢。我見天快黑了，就主動跟他一起去，走到后面的一間屋內(nèi)，見堆了半屋稻草，少友走過去雙手抱，誰知無數(shù)蒼蠅撲面飛來，少友竟抱起了一具死尸，臭氣撲鼻，只嚇得我倆面無人色，草也不要了，連話也說不清楚，這是一次。</p><p class="ql-block"> 另一次，是在周圍兩里路無村莊的干壟坑里，這條壟坑，三面是山，壟坑卻很平坦，田也很大一丘，中間釘好鴨圍，把幾窠鴨關(guān)在一起，又來了白地市兩個牧仔鴨的，靠近我們鴨的西邊。天黑了，我們吃完飯，拿來稻草墊在東邊的田里，打開各自帶來的被鋪，十個人連鋪睡在一起，剛睡下不久，突然從西邊山上，傳來吼叫聲，中珩叔連叫大家不要亂動，可能有山貓，話音未落，只見兩盞綠燈一閃，便到了田里。這時，仔鴨四處亂飛，只聽吭哧吭哧聲不絕于耳，只嚇得我象篩糠一樣地躲在他們中間，大約半個小時后，又聽得大吼一聲地向山上走了。第二天清早，大家爬起來一看，只見遍地虎爪印，鴨圍東倒西歪，兩百多只仔鴨所剩無幾，幸喜我們的老鴨損失不大。從此后，我不到半下午，就預(yù)先找好關(guān)鴨的村莊，再也不在露天里過夜了。</p> <p class="ql-block"> 一九五四年夏天，邵陽一帶鴨瘟流行，只幾天時間，所有的鴨死盡，各人賠本歸家。中珩叔除了工資谷照付外，還給我做了一件棉衣，買了一條衛(wèi)生褲。此時，江席珍在東富的樟丫甸劉氏宗祠，讀私辦的初高中補習(xí)班。師生只四十八人，聽說我回家沒事，就要我到那里去煮飯。吃學(xué)校的，每月給大米三十斤。</p><p class="ql-block"> 這時我年紀(jì)雖有十七歲了，但個子及身體還不如十四五歲的小孩，幾十個人的飯菜，挑水買柴都很遠。老師姓周，知道我是江席珍推薦來的，對我很好，每天安排三個男學(xué)生到廚房來幫廚，學(xué)生們都是二十多歲的成年人，凡是重活都搶著干。如挑水，淘米，抬飯，擺桌凳等。我也從各方面與他們接近，因為我古書看得多，語文基礎(chǔ)好，有時能幫他們解決很多難題，他們都愿意把我當(dāng)朋友，老師也教我利用空余時間隨班聽課，所以我既是工友，又是旁聽生。</p><p class="ql-block"> 我已溫飽，家中父母弟妹還是饑寒交迫。因此，每餐收拾碗筷時，把吃剩的菜和籮筐里的一點剩飯，收集起來，用報紙或芋葉包好，趁休息時，偷偷地小跑回家，讓家人吃一餐。又匆匆忙忙趕回學(xué)校，去洗碗筷，打自習(xí)點。這樣，每天來回二十多里路，我從不偷懶，更不間斷，后來被周老師發(fā)現(xiàn)，找我談話，我也如實告訴他，老師很同情我的做法，并對我說：這些糧食都是學(xué)生從家里帶來的，菜金也是他們按月交的，你在這些方面安排得好，同學(xué)們都很滿意，你所收集的殘菜剩飯，學(xué)生并無意見，你也不要躲躲藏藏，每天趕來趕去，也太辛苦。不如你每餐少煮幾兩米，積下來，等星期六下午，我讓江席珍掩護你，出校門后，讓你帶回家去。也免得天天兩頭跑。我心里多么地感激。誰知好景不長，政府明令不準(zhǔn)私人辦補習(xí)班。到五五年暑假，我又沒事做了。</p><p class="ql-block"> 這年冬，建立了初級社，田土入了社，大家選我當(dāng)記工員兼群師。劃組勞動，按勞記分，我算半勞力，每天出工記七分，我父親算附帶勞力，每天五分，母親半勞力，每天四分。未滿十六歲的算小孩，不準(zhǔn)出工，記工員每年補三百分，教掃盲班每晚記三分，這樣加起來，全家每天可得二十分，到年終結(jié)算分配，雖比別人少一大半節(jié)，但與自己過去比，好多了，也算過得去了。</p><p class="ql-block"> 在教夜學(xué)期間，那時沒手電，只靠苧麻桿，或蒿子桿走夜路，也受過兩次大的驚嚇。一次是火把燃完了，突然一只野貓從山墈竄出，另一次是橫過田基時，仿佛路中間誰放了一根大樹，不小心，撲了一跤，我還沒爬起來，樹不見了，只聽一片水聲。我跑回家里，心還撲撲地跳。第二天，我到當(dāng)?shù)匾豢矗灰娤旅娴暮堂绲瓜騼蛇叄虚g如一條大路，一直到幾十丈遠的塘邊才消失。原來是一條巨大的蛇在橫路。所以我的膽子更小了，每晚必須有人接送，沒人接送，晚上就在萬柏堂、竹堤或栗山灣的學(xué)員家過夜，第二天清早趕回來出工。</p><p class="ql-block"> 一九五六年高級社成立了，我被選上了生產(chǎn)隊會計，社里書記張緒衡要我把會計讓別人，要我當(dāng)民辦老師。學(xué)校辦在荷花村的橫堂里，白天教小學(xué)生，晚上教成年人。每年社里按一個中等全勞力計工分，晚上掃盲，另加補助三百分，家里生活又上升了一步，我首先想到，寧愿苦一點，省點糧食去賣了，做了兩床粗布棉被和全家五口人的幾件粗糙衣服，因父親會裁剪，我和母親都會縫。</p> <p class="ql-block"> 可是，父親已六十歲了，體弱多病，疝氣經(jīng)常發(fā)作，有時連褲子都穿不上去。雖然說有點糧食，也不富裕。由于條件限制，無醫(yī)無藥，因此，父親的病，日益加重，到五六年七月，竟臥床不起了。</p><p class="ql-block"> 父親病危期間，我向社里請了一個月假，社里請張緒龍代課，工分由我負(fù)責(zé)，我每天守在床前，扶上扶下，特別是他的膀胱，腫脹得象一個大冬瓜，四處流黃水，我只好用棉絮時時擦拭，用溫開水洗滌，惡臭撲鼻，長達27個晝夜，于五七年二月二十七日辰時，離開了人世。</p><p class="ql-block"> 父喪時，什么也沒有，僅有一點稻谷，就用五百斤稻谷，向家晉的姨夫周幫帶家（歧山上壟）買了一幅棺材，請了幾桌叔侄幫忙，草草地安葬在老屋嶺左上排的墳山內(nèi)，現(xiàn)已立碑及神主牌。</p><p class="ql-block">可是，父親已六十歲了，體弱多病，疝氣經(jīng)常發(fā)作，有時連褲子都穿不上去。雖然說有點糧食，也不富裕。由于條件限制，無醫(yī)無藥，因此，父親的病，日益加重，到五六年七月，竟臥床不起了。</p><p class="ql-block"> 父親病危期間，我向社里請了一個月假，社里請張緒龍代課，工分由我負(fù)責(zé)，我每天守在床前，扶上扶下，特別是他的膀胱，腫脹得象一個大冬瓜，四處流黃水，我只好用棉絮時時擦拭，用溫開水洗滌，惡臭撲鼻，長達27個晝夜，于五七年二月二十七日辰時，離開了人世。</p><p class="ql-block"> 父喪時，什么也沒有，僅有一點稻谷，就用五百斤稻谷，向家晉的姨夫周幫帶家（歧山上壟）買了一幅棺材，請了幾桌叔侄幫忙，草草地安葬在老屋嶺左上排的墳山內(nèi)，現(xiàn)已立碑及神主牌。</p><p class="ql-block">當(dāng)時耕區(qū)書記江元宋免去我的民辦教師，調(diào)我到耕區(qū)辦專業(yè)文工團，指定我當(dāng)文工團團長，江月翠為副團長，重新調(diào)配后臺師傅，擴大演員范圍，由耕區(qū)下令，收集各連隊所有公私銅器集中，再賣給供銷社，責(zé)令我到縣祁劇團選購半舊的戲劇袍服及部分導(dǎo)具，我只好扎住竹山塘，帶領(lǐng)三十八個新選的師傅和演員，白天排練，晚上聽耕區(qū)安排，下各連隊演出。</p><p class="ql-block"> 當(dāng)年底，五九年初，祁劇團招收演員，可吃國家糧，我同唐蓮花姐妹偷偷地去報名，經(jīng)考試后，我與唐偉鳳被取錄了，試用半個月后，錄取單下到耕區(qū)，江元宋大發(fā)雷霆，將取錄單撕碎，并派民兵把我從祁劇團押回耕區(qū)。還把文工團所有人員，一律關(guān)鎖在江中淵的大木樓上。派民兵看守，專人送飲食，白天不準(zhǔn)開樓門，連大小便都由民兵押送，達二十多天，才恢復(fù)自由。不久，又將文工團安排在高原山住扎。</p><p class="ql-block">這時，我已年滿二十二歲，好心的江發(fā)意兄經(jīng)常勸我找愛人，我總是一笑了之，他見我如此，便主動跑到正福堂，找唐輝先的母親說親，誰知一說便允許了，并約定某日到草塘鋪面談，這一天男方僅發(fā)意兄與我，女方僅她母女兩人，說好一切從簡，并約定本年農(nóng)歷四月十二日到區(qū)政府結(jié)婚。</p><p class="ql-block"> 誰知此事被周圍的人知道了，頓時滿城風(fēng)雨，流言四起，說我不正派，勾引人家閨女，朱大嫂糊涂，把女兒嫁給他，還不是被老虎叼走了，這樣一個三不象的人，也想討老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文又不文，武又不武。牽條牛下田，不知左右，拿把鋤頭，不知倒順?！覀兊膬鹤幽膫€不比他強，……還有很多不堪入耳之言，我聽了只當(dāng)耳邊風(fēng)，一笑了之。</p> <p class="ql-block"> 約定的日子到了，我先一天從耕區(qū)秘書那兒開好介紹信，并向湯獻鳳及江春晴倆人借了一套新一點的衣褲，第二天清早來到草塘鋪，與發(fā)意兄走到荷花皂山囗，我又不敢到她家去登門，只好讓發(fā)意兄去叫她出來，我站在山口的路邊，看見她同母親由發(fā)意兄陪同，她母親一邊走一邊幫她梳頭發(fā)，還一邊哭著，走到我身邊。拉著我的手告誡我倆說：我丈夫死得早，公婆見我?guī)е粚︶膛毓?jié)，僅分給我三畝田，現(xiàn)在解放了，公婆劃成地主，我也劃成中農(nóng)，她比弟弟大兩歲，我對你也了解，只要你倆到區(qū)里登記了，就一起生活，不要聽別人的胡言亂語，你倆能爭氣，我就心滿意足了。她母親一直送我三人到山干上站著，見我們上了馬路，她才轉(zhuǎn)身回家。</p><p class="ql-block"> 走到草塘鋪，發(fā)意兄招呼我倆：今天一定要領(lǐng)到結(jié)婚證，免得別人再議論。我成份不好，又要搟面，就不陪你倆去了。登記好了，就在高原山住，晚上我到文工團來。</p><p class="ql-block"> 我二人剛走到沙子嶺上陡的地方，江元宋迊面走來，見了我倆，用命令的口氣對我說：你不在文工團排戲，春耕大忙季節(jié)，四處亂跑，還不回去“抓革命，促生產(chǎn)”。我只好順從地折轉(zhuǎn)，慢慢往回走，等他撇路向架木塘走去后，她從黃珠坪方向上鐵路，我轉(zhuǎn)走馬路，到牛頭橋才會合向洪橋區(qū)公所走去。</p><p class="ql-block"> 走到區(qū)公所，沒人值班，等到下午兩點多，周廈同志才回來，我和他本來認(rèn)識，他接過介紹信，立即簽發(fā)了結(jié)婚證書。我倆回到高原山，已是下午五點多。</p><p class="ql-block"> 我岳母在家心急如焚，太陽快落山了，又不見女兒回來。便一個人跑到高原山，在外大喊湯獻鳳，問我倆回來沒有？湯獻鳳答話說：婚結(jié)了，剛到文工團，正好吃飯。岳母不放心，我連忙拿出結(jié)婚證書給她看。她看后高興地念著：阿彌陀佛，我放心了。我和湯獻鳳點著火把，送她到家，我們才返回文工團。</p><p class="ql-block"> 這天晚上，整個文工團成員，每人端著一缽飯，圍在一起，說說笑笑，就是我倆的結(jié)婚典禮。</p> <p class="ql-block"> 在高原山住了一個多月，耕區(qū)改成小鄉(xiāng)，文工團撤銷，我便帶領(lǐng)荷花的演員及袍服道具，同素娥離開了高原山。下白石沒房子怎么辦？江春晴提出到竹堤去住。江春晴家有空房，江的祖母是素娥的姑祖母，我和江也是屋里人，兄弟輩。于是我倆住進了江春晴家。</p><p class="ql-block"> 荷花鄉(xiāng)成立了，周鴻清當(dāng)書記，指定我當(dāng)大隊會計，要我繼續(xù)辦好業(yè)余劇團。</p><p class="ql-block"> 在竹堤，仍然吃食堂飯。我與竹堤的叔侄們合得來，也經(jīng)常到下白石去看看母親弟妹。這時各食堂生活都很苦，每餐幾兩米，鹽水湯，大多數(shù)人都吃不飽。我倆算全勞力，又是干部，每餐各有六兩（十六兩一斤的秤），還過得去。下白石的母親，三娘崽，每餐才九兩米，根本支持不了。于是我倆每天只吃四缽飯或五缽，省下的由素娥送去。當(dāng)時政策，不允許私人開火，所以只能送點冷飯過去。</p><p class="ql-block"> 六零年食堂照辦，很多人受不了，只好喝冷水充饑。因此，百分之三四十都患上了水腫病。這時，無醫(yī)無藥，政府只口頭上說：辦療養(yǎng)院，把病人集中。結(jié)果，病人集中到栗塘岸了，赤腳醫(yī)生尋點草藥，或隊里調(diào)幾斤蠶豆，派人煮熟，讓病人做藥吃，誰知僧多粥少，無濟于事，眼睜睜地望著病人倒下去。有時一天抬五六個，至少一天也抬一至兩個，確實可憐。</p><p class="ql-block"> 這時，我母親也患上了水腫病，我也很著急，也不肯讓娘住療養(yǎng)院，又怕象父親那樣，倒下來沒棺材。只好以大隊會計的名義，打報告向鄉(xiāng)政府批木材。幾天后批下來了，要我從本隊解決。我便與下白石組內(nèi)干部商量，把后山幾棵大點的柏樹砍下來，調(diào)來木匠，做了幅棺材。</p><p class="ql-block"> 當(dāng)年九月間，素娥已懷孕現(xiàn)肚子了，由于營養(yǎng)缺乏，還得天天出工，弄得皮黃肌瘦。心疼女兒，我岳母找來一只母雞，殺了放在食堂蒸熟后，送到竹堤來，素娥接雞后，連湯都沒嘗一口，與我一起送到下白石母親手中，我母親只說：好媳婦，我滿足了。我曉得你懷著個寶，可我見不到了。這時，我岳母也同兩個岳嬸母來到床前問候。聽了我母親的這幾句話，都流淚了，默默地離開回去了。我二人與弟妹守在床前，天快黑了，娘催素娥回竹堤，素娥說什么也不肯走。到八點多，娘口里還念著：這個寶，我看不見了。念著念著，便咽氣走了。</p><p class="ql-block"> 母親死了，雖然有棺材，但總要請些人，才能抬出去。第二天清早，我寫了報告，親自去大隊要點糧食和物資。那時是帆家沖的張傳陵負(fù)責(zé)審批，我從這個小隊找到那個小隊，到下午兩點多，才在萬柏塘找到他，他接過報告，大筆一揮，發(fā)給大米七斤半，茶油半斤，蔬菜由本食堂適當(dāng)解決，我接過一看，雙膝跪在他面前，放心大哭，請他多給幾斤米。他不但不加，反而大罵：喊八個人抬，每人半斤米，還剩三斤半，還不夠？你要幾千斤，莫認(rèn)為你是個小干部，就搞特殊化，有本事就到鄉(xiāng)政府去鬧。我只好爬起來，邊哭邊走，剛走到栗山灣垅口，正好周書記回來，見我頭披白布向他跪拜。他連忙拉起我問：小秦，你母親幾時過的，人已死了，哭也枉然，好好的把她安葬就行了，不要太過傷心。我一邊哭一邊遞過手里的批字，他接過一看，說了幾個亂彈琴，“張傳陵太官僚了！”于是將原批字劃掉，寫上：大米四十五斤，豬肉十斤，荼油五斤，其他物資由下白石與竹堤兩個食堂解決，并寫上周鴻清親批。我接過報告，把兩食堂的干部請來，他們見是鄉(xiāng)黨委書記親筆，都不敢有意見，只要食堂有的，都拿出一部分出來。決定第三天出喪，這一天，竹堤、萬柏堂、正福堂、上下白石的干部和親友都來了，劇團人員也來了，一共九桌，還有很多人從自己食堂吃了飯，趕來送喪。也算是比較熱鬧地把她送進祖墳安葬了?，F(xiàn)已立碑和神主牌位。</p><p class="ql-block"> 母親死后，我見弟妹無人依靠，便與家宜哥商量，借他巷子后面小房子，暫住一段時間。承他滿口答應(yīng)，我與素娥于本年十一月初二日，才搬回下白石。當(dāng)時全竹堤的男女老少，都舍不得我倆搬走，臨走時，是凌晨四點，竹堤每戶一人，個個手執(zhí)蔴桿火把，幫我拿行李鋪蓋及戲劇袍套道具，一直送到下白石，下白石叔侄也全部起床迎接。</p><p class="ql-block"> 回到下白石才幾天，政府宣布食堂撤銷，各家各戶從隊里把定量的糧食稱回家，可以自己開火了。原有的蔬菜地，按人劃分，各自管理。還劃給每戶一點自留地，種點紅薯、豆麥等作物，可以養(yǎng)點牲畜家禽，我一家四口，有了這些土地，也不愁餓肚子了。</p><p class="ql-block"> 當(dāng)年十二月初九日，中午收工時，發(fā)現(xiàn)素娥端著碗，愁眉不展地坐在門檻上，一言不發(fā)。我想，一定是孩子當(dāng)生了，馬上到正福堂告訴岳母，岳母顧不上吃飯，立即來下白石，守在女兒身邊，到晚上十一點左右，產(chǎn)下一男孩，外婆取名叫秦安民。</p><p class="ql-block"> 安民出生后，家里十樣無一樣，我只好向政府伸手，要來六尺布票，一斤白糖票，半斤煤油票。要到白鶴鋪供銷社買。供銷社售貨員周祖瑜，是黃龍耕區(qū)老熟人，聽說我生了孩子，便賣給我十五尺花布，三斤白糖，兩斤煤油，還給了我三斤豬肉票，我心里有說不出的高興和感謝。安民不到半歲，由于先天營養(yǎng)缺乏，又沒奶吃，經(jīng)常生病。我只好抱著他到白鶴鋪、永興市、雞籠街等地的衛(wèi)生所去就診。十一個月時，又出蔴疹，本來好好的，被外婆發(fā)現(xiàn)，中飯后全身烏黑，奄奄一息。岳母急得團團轉(zhuǎn)，又是下午了，我抱起就往白鶴鋪跑，老中醫(yī)江潔先一看說：好險好險，再晚來個把鐘頭，可能沒救了。拿了中藥，喂進安民嘴里，開了方子，撿了藥，并說了個土方子。催我快走，明天結(jié)帳。我抱著安民剛到馬塘門口，岳母見我抱著安民還有一口氣。我把安民交給岳母，從家宜雞塒里抓了一只雞，活生生的用刀剖開，封在安民的肚臍上。一邊熬藥，灌了幾口，三個人守護，到半夜后，聽見哭了，全身轉(zhuǎn)紅了，三個人才松口氣。第二天天不亮，我又抱著安民去了白鶴鋪江醫(yī)生家。江醫(yī)生再開了個方子，說吃兩副就沒事了。果然一天天地慢慢好了。</p><p class="ql-block">沒過多久，安民又患上了痢疾，我東求醫(yī)西求藥，總不見好，又不行了。有人告訴我：老八塘有個地主姓符，他的小老婆是瑤山人，兩人都會治疑難雜癥，你去去試試看，不過路遠，有四十幾里，要從排山那邊去。這時，我已在家里辦私塾了，是交錢記工分的，不用請假，用背帶背著奄奄一息的安民，天不亮就走，到排山天已大亮，邊走邊問路，我問到老八塘，再問符醫(yī)生，走到中午，進屋一看，排著長長的隊，我只好哀求大家，我路遠，孩子病重，讓我先看，大家也通情達理都同意。醫(yī)生檢查后說：確實很危險，我試試看。于是將一些藥未灌入安民口中，叫我暫時不要離開。過了兩個小時，不瀉了，還喊東西吃了。符醫(yī)生說：有救了。他老婆端來大半碗粥，我慢慢地喂完了。符醫(yī)生又包了三天的藥末，交給我，并囑咐：吃完藥，再背來看看。我也忘了餓，抱著安民，走到龍門前壟口，天全黑了，素娥母女倆打著火光過來接了。</p><p class="ql-block"> 三天后安民病情大有好轉(zhuǎn)，由每天拉稀幾十次，變成每天三幾次了。于是又背他去復(fù)診，醫(yī)生拿了七天的藥，藥吃完就沒事了，不用再來。說實在話，從下白石到符醫(yī)生家，來回七八十里，每走一次，我都累得腰酸背痛。他外婆請人算命，說是童運不好走，必須另認(rèn)父母。</p><p class="ql-block"> 因此，我便找周恩銀商量，他比我大兩歲，他愛人比素娥大兩歲，與算命先生說的年齡相符，經(jīng)他夫妻同意，我便為安民辦理了正式的拜認(rèn)禮儀，說來也怪，自拜親后，果然沒得過大病。因此，兩家常來常往，直至他夫婦去世。張祝秀逝世時，安民已五十二歲。</p><p class="ql-block"> 這時一家五囗，隊里產(chǎn)量低，口糧指標(biāo)也矮，我便與一些親友商議，并辭去會計，申請教育部門批準(zhǔn)，在下白石正堂屋辦私塾，招收了十三個學(xué)生，每人交月米六斤，每個學(xué)生全年交學(xué)費谷一百五十斤。這一年，我的收入可觀，加上隊里口糧人平二百八十斤。還分了大量的紅薯，生活自給有余。</p><p class="ql-block"> 本隊江美秀有間土磚茅屋要賣，這間房子僅一條門，沒有桁條與樓枕，只有幾根雜木枯樹枝，屋面鋪蓋稻草，我用三百二十斤稻谷，另加一百五十斤紅薯買來。再賣了兩百多斤稻谷，買些杉樹椽皮，樓枕，請人翻修，仍蓋稻草，弄好后，才從家宜屋里搬進了自己買的家，又考慮沒有廚房，好在隔壁是碓?，把周圍清理一下，還可以建一間屋。我馬上找叔侄們商量，把父親遺留在垣右的牛欄基地改成碓?，由我請人遷碓及打廠，經(jīng)多數(shù)人同意后，我立即把碓廠遷開并建好，再由素娥利用早晚時間，整好基地，準(zhǔn)備第二年建廚房。</p><p class="ql-block"> 六二年春，學(xué)點向先菊到我家說：現(xiàn)在不允許辦舊學(xué)，你只有辦耕讀小學(xué)。由學(xué)點統(tǒng)一領(lǐng)導(dǎo)。我只好到栗山灣去辦耕讀小學(xué)。這時又恢復(fù)了工分制，學(xué)費交學(xué)點，大隊按同等勞力記工分，節(jié)假日回家勞動，教夜校及業(yè)余劇團另補工分。</p><p class="ql-block"> 我一心撲在教學(xué)上，把床鋪搬進了學(xué)校，每天除三餐飯回家外，其余時間都在栗山灣，教小學(xué)要懂拼音，每下午放學(xué)后，要跑到排基校彭玉潔老師那里去學(xué)拼音，晚上要為成年人掃盲，還要搞宣傳排節(jié)目。</p> <p class="ql-block">在這段時間，羅元生、江新民、江水元便成了我的住校生。晚上四個人睡一鋪，不分寒暑，風(fēng)雪無阻，時間長了，我們四人便成了既象師生，又象兄弟般的親密朋友，我在栗山彎教耕讀四年，他三人陪伴了我八個寒暑，及至他三人結(jié)婚后才稍疏同床。我和羅元生買了架縫紉機和一本裁剪書，所以我又學(xué)會了縫衣服。這臺縫紉機兩人共買，放在我家，歸我使用。這時由周恩銀介紹，我加入了共青團，還兼任大隊團副支書，參加了非黨積極分子學(xué)習(xí)。終因父親成份高，沒能入黨。</p><p class="ql-block"> 這年夏天，我買了幾十根杉樹，又走樂沖瓦窯定購了一萬六千瓦。秋收后，請來二岳叔和一般稱兄道弟的學(xué)生，幫我放土磚，磚剛放完，學(xué)區(qū)通知我到魚陂學(xué)習(xí)，時間七天。我剛走到魚陂，一場傾盆大雨足足持續(xù)了半天一夜。我想：這些土磚全完了，房子也建不成了。等到學(xué)習(xí)期滿回家一看，好幾墻磚排得整整齊齊，用稻草覆蓋著，已經(jīng)半干了。素娥告訴我說：雨停了，二叔和羅家兄弟又主動幫我們重放的。并經(jīng)常翻削，昨天剛墻好，連飯也不肯吃，就各自回家了。</p><p class="ql-block">這年八月，岳母提出要到南岳燒香，我便與輝先陪她第一次坐車去南岳，我也信神佛，于是我在聖帝前立下宏誓大愿：如果我的子女全能有工作，我便每年朝香一次，決不食言。從這開始，我真的堅持，每年八月前三天虔誠齋戒，到南岳敬香。文革都未間斷。岳母也連續(xù)去了三年。</p><p class="ql-block"> 南岳回來，馬上建房，只請了幾個砌工和木工，搬磚運瓦，和泥拌漿，都是羅家兄弟，江氏叔侄，正福堂的親戚和一些學(xué)生家長幫忙，不但沒付工資，有些人連飯都沒吃，不到一星期，連新帶舊兩間瓦房竣工了。連清理地面都是他們干的，屋成，素娥又生了一個男孩，只帶了十幾天，因發(fā)臍風(fēng)夭殤了。</p><p class="ql-block">六三年，家全已十六歲了，要去洪橋采石場去為隊里搞副業(yè)，我只好同意他，讓他獨立生活了。</p><p class="ql-block"> 六四年八月二十九日下午，第三個男孩又降生了，我去培訓(xùn)未在家，外婆給他取名叫安喜。因懷孕期間，生活稍好點，生下來很結(jié)實，也沒生過大病。我一心撲在教學(xué)上，對他兄弟的照料很少，素娥白天出工，每天吃完早餐，將他兄弟送外婆家看管。下午收工了才接回來。這時，外婆也添了孫子，三個小孩拖累，真夠辛苦。</p><p class="ql-block">六五年，梅香已滿十六歲了，由素娥二舅父介紹許配給松木大隊的周承福，當(dāng)時我家剛脫貧，只辦了一套簡單的被帳和平常的衣衫作賠嫁。沒收男方任何財禮，到年終，就算是嫁出去了。</p><p class="ql-block"> 六六年春，家全已二十歲了，為隊里搞副業(yè)三年，除交隊外，身邊根本沒有多少錢，我只得找媒人，由我負(fù)責(zé)幫他娶回了唐春秀，并幫他置辦了鍋碗瓢盆，油米柴鹽，算是分伙，雖沒有花費我若干經(jīng)濟，也是我一手操辦，使他有了獨自的家庭。</p><p class="ql-block">這年秋天，文革時期，我被選為大隊文革副主任。群眾學(xué)校改建，由大隊向社員籌款籌料，栗山灣耕小合進群眾民辦班，我主管建校工作。</p><p class="ql-block"> 六七年春，校舍建好了，我住進了學(xué)校，學(xué)校改名荷花小學(xué)，這時，我家的負(fù)擔(dān)減輕了，我的自尊心也加強了，成了真正的民辦教師。于是下決心多學(xué)點本領(lǐng)，因此，不論前唐后漢，諸子百家，醫(yī)卜星相，稗官野史，見有賣即買，見人有就借，借來就抄，凡三教九流人物，只要有一技之之長，我便奉他為師為友，如衡陽東站的費知斌、雙板橋水庫的符友球、祁陽白水的李凡奇、歧山庵的杜法師、祁東的草醫(yī)彭松林、氣功師肖三元、紙馬工及師公陳朝、金蘭橋的拳師周鐵山、陳鐵斌、本地地師彭西華、樂師陳昌華、樊宗輝、中醫(yī)尹美仕等都成了我的師友。從此，我的飲食上也有了很多忌諱，象牛羊犬馬鵝鴿龜鱉，總之飛禽除雞鴨，走獸除豬外，水類無鱗之類，全戒除，不沾唇。</p><p class="ql-block">六八年素娥又生了個女孩，才半歲多夭亡了。安民也上小學(xué)一年級了，荷花小學(xué)又?jǐn)U建校舍，有幾個班遷到附近民房里，安民每天到歐家沖上課，他年紀(jì)小，但聽話，不要父母操心。</p><p class="ql-block"> 文革大破四舊，因我是文革副主任，就把全部戲劇服裝道具交出，在荷花皂的禾坪一把火燒了，表示我大公無私，各組各院的神龕要全部搗毀，但下白石的，我事先藏起來了。然后帶紅衛(wèi)兵去搗毀。到二00二年，再建神龕時，才搬出來清洗修補，如今再現(xiàn)了本來面貌。</p><p class="ql-block"> 七0年七月二十九日晚，金玉出生了。我在學(xué)校第二早上聽學(xué)生說后，趕回去看了一下，見岳母在家護理，我又返校了。</p><p class="ql-block">七一年，政府開始實行計劃生育，我最先響應(yīng)。自己認(rèn)為已有兩男一女，拖累愛人。未經(jīng)與她商量，我便偷偷地跑到白鶴水口衛(wèi)生院，進行了結(jié)扎手術(shù)。等愛人聞訊趕來時，我已下了手術(shù)臺。她只好在醫(yī)院護理我，三天后，我可以慢慢行動了，便回家休息。政府對結(jié)扎人員較關(guān)心，請了代課教師，給了我一個月假。家里護理人員照記工分，鄉(xiāng)政府、學(xué)校、學(xué)點和大隊干部都常來探望。豬肉、白糖及一些營養(yǎng)品也陸續(xù)送來。假滿后，我照樣在學(xué)校任課并兼事務(wù)員，為學(xué)校種些花草，有時也幫周圍群眾辦些紅白喜事，義務(wù)為他們扎些花圈、棺罩，或幫忙尋些草藥，給學(xué)生或家長治些小傷小病，完全免費。所以周圍群眾對我評價相當(dāng)高，也有些病人送點東西，所以手頭也慢慢松快了。</p> <p class="ql-block"> 生活剛剛平定下來，誰知我的岳母因勞累過度，年六十，忽然病倒了。這時縣里也有醫(yī)院了，我只好與輝先陪同她到縣人民醫(yī)院檢查化驗。醫(yī)生暗地告訴我，此病目前無法醫(yī)治，可能是皮膚癌。我只好瞞住她母子，一邊請醫(yī)生來家治療，一邊與輝先倆準(zhǔn)備她的后事。</p><p class="ql-block"> 七五年三月，岳母病情加重，正值春忙，安民已讀初中，安喜也上小學(xué)四年級了，我與素娥正服侍病人，這天星期日，輪我家牧牛，安民牧牛回家，三兄妹煮點飯剛熟，隊長闖進家來，見沒有煮牛潲，從灶上抓起飯鍋就走，安民三兄妹抓住飯鍋不放，哭喊著不松手。隊長毫不留情，一直從后排屋拖到前面正堂屋階沿上還不松手，他硬要搶走把飯倒給牛吃。社員們見他三兄妹哭得可憐，都向隊長求情說：人家大人不在家，哪個家里有潲，換一天，讓他大人回來再煮吧？最后才放手，罵罵咧咧地走開。下午我倆回來，隊長還宣布；今天冒煮潲，誤了春耕，罰谷二十斤，我只好認(rèn)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勞動節(jié)時，岳母病情危重，但神智清醒，想吃新鮮精肉丸子。第二天天不亮，我跑到雞籠街去排隊，買回半斤精肉，做成丸子煮好端給她吃，只吃了兩三顆便說：我今后再也不吃了。于當(dāng)晚一點多，暝目歸西，終年六十歲。</p><p class="ql-block"> 這年年終結(jié)算，因護理岳母及某些原因，工分少得了點，最后欠隊里三十八元錢，隊長逼著兌現(xiàn)，素娥說：暫時交不出，等幾天想辦法再交。秦聲甫說：我進八十多元，我和他抵銷三十八元，隊里只要給我四十多元罷。隊長堅決不同意說：不準(zhǔn)兌帳， 我們天天累死累活，來養(yǎng)他這四類分子，照顧戶，欠帳不出錢，穿毛線衣，織白帳子有錢，明天到學(xué)校把她男人趕回來，天天與我們一起做，看還甩不甩闊？素娥沒辦法，把外婆織給安民讀書的白夏布帳子和未織成的毛線衣交給隊長，并說，三天交錢來贖回。第二天同院學(xué)生將此事告訴我，我經(jīng)校長同意，從公款中借三十八元現(xiàn)金，交給隊長，才拿回來那兩樣?xùn)|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七九年，安民高中畢業(yè)，考入祁陽師范。這是我家及下白石的大喜事，入學(xué)前，社隊干部及親友都來恭賀，隊里也送了場電影，我也設(shè)了幾桌便宴招待大家。并親自送安民與江橋生兩人到祁陽師范。</p><p class="ql-block"> 這些年，除教學(xué)外，對防身保健、醫(yī)療、接骨、命相、地理、紙扎、安神、設(shè)醮、紅白喜慶等，都有了一定的基礎(chǔ)，大部分青年人都想向我學(xué)點技藝。先是江新民、羅元生、張炳林、江元知四人。八二年后，賀治石、周建生、陳儉生、唐安德、張石橋這幾個人，他們都履行過拜師手續(xù)，還有如：張學(xué)才、江允權(quán)、譚必剛、張龍、江安福、彭春旺、劉清仁等，教他們學(xué)文習(xí)武，學(xué)雜科，精心傳授，耐心輔導(dǎo)，不收學(xué)費或師父錢，每逢年節(jié)，他們都會來問候，從不間斷。二00二年，收了野雞堂的江德卿為關(guān)門弟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八二年，農(nóng)村分田到戶，安喜考上了高中，金玉也上初中了。分田時，大家都留點地建房子，我也在屋后留了一分地基，請了八九個人，花了三天時間，下了兩米深的基礎(chǔ)，準(zhǔn)備建房。隊長改選了，新隊長說：農(nóng)戶占地免費，半邊戶每年一分地要交一百斤谷，作為隊里的公積金。直到我另買了地基，把這塊地給他建房，他的房建好了，還要我交地基款，交到九三年為止。</p><p class="ql-block"> 田土分到戶后，我的一幫親戚朋友徒弟們，他們從家里帶來農(nóng)具，春耕秋收都來幫忙，象羅家兄弟、張炳林、廖丫塘江元武父子、江允權(quán)兄弟、破塘張安生兄弟、萬柏堂學(xué)生家長都趕來幫忙，半天時間，谷上岸，秧插好。分田第一年，便自給有余了。第二年，我陸續(xù)備齊農(nóng)具，并與正福堂聯(lián)買了一腳牛（占四分之一），親朋好友幫了我四五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這時，隊里的固定資產(chǎn)留不住了，一律折價出售，連禾坪墈的兩間土磚屋也實行招標(biāo)拍賣。那地方出入方便，我也想試試，隊長聽說我想買，便眉頭一皺，改明標(biāo)為暗標(biāo)，先交兩百元作押金。有八人以不同的物品與實物作抵押。議定：價格不低于1800元，寫明房價和名字，誰價高歸誰。他們七個人先交標(biāo)書，最高的是一千九百元。最后看我的，我的標(biāo)寫明：比最高標(biāo)加五十元，我是一千九百五十元，我買定了。沒辦法，他們又設(shè)卡，說二十四小時內(nèi)必須交清房款。超過時間，押金充公。第二天清早，我跑到學(xué)校，與校長商量：向?qū)W校借兩千元公款，逐月從工資中扣還。并從張沿禮先生（管信用社）家取來現(xiàn)金，買了些雞魚鴨肉，邀請了鄉(xiāng)包隊干部周廈、全體大隊干部及親友，并每戶請一人，共六桌多，下午五點開晚餐，開餐前，現(xiàn)場交1950元，并讓江新民草擬契約，當(dāng)場簽名并蓋公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買下了這兩間全是雜木的土磚房后，八三年，我又購買了杉樹、樓板，請人翻修，重安門窗，裝木樓、桁條、椽皮，添瓦，粉刷墻面，一切就緒，才從后面的屋內(nèi)搬到前面來住。這時安民已從祁師畢業(yè)，分配到風(fēng)石堰中學(xué)任教。</p><p class="ql-block"> 八四年，安民與劉曉莉結(jié)婚，我沒給他一分錢，只他倆訂婚時，到風(fēng)石堰中學(xué)去吃了一餐中飯。</p><p class="ql-block"> 八五年，安民考入衡陽教院進修，曉莉懷孕快當(dāng)生了，四月中旬搬回家來，五月初二凌晨四時，我的第一個孫子出世。合院叔侄及親友都來道喜，當(dāng)時，倉內(nèi)有糧，欄內(nèi)有豬，塘里有魚，塒內(nèi)有雞。便邀請親友擺了三十一桌，沒有收人情錢。因估計不足，有幾個親友沒地方安排席面，其中江水元愛人沒有排席，便心存芥蒂。當(dāng)時，未向她及時表示歉意，由原來的情同手足，變得十分冷淡，八九年與我斷絕了往來，這是我的失誤，無意中形成的過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八七年，安喜高中快畢業(yè)了，金玉也讀高中了，安民將妹妹帶到七中讀書，他負(fù)擔(dān)妺的學(xué)費和伙食費。安喜畢業(yè)沒考上大學(xué)，非?？鄲?，我只好讓他去縣一中復(fù)讀。</p><p class="ql-block"> 當(dāng)時，各地興建紅磚瓦房，我也萌生了改建念頭。就把后面的兩間瓦房作價一千九百元賣給了秦國民，與秦家升簽訂了，每塊磚四分，共四萬塊磚的紅磚購買合同，先墊付一千元煤錢，其余交磚時算清。不許漲跌，磚到基地點數(shù)。又與隊里商定：屋左邊小溪由我負(fù)責(zé)遷過田邊兩米，把原來的兩間擴為三間，并報縣鄉(xiāng)國土批準(zhǔn)辦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八六年夏天，張炳林負(fù)責(zé)供應(yīng)石灰和買水泥、鋼筋，張石橋與江松柏包買和裝運河沙，江新民與羅元生墊錢買所有木料，張國平包做所有門窗，工本費及工資，均由他們代借。</p><p class="ql-block"> 八月，我從南岳敬香回來，借秦家田的新屋暫住，用具搬至他樓上。立即請人拆屋平地基，下石腳，好讓紅磚有地方放。這時，水泥、石灰、河沙全運到馬蘭塘路邊，然后發(fā)腳，不論輕重，五角錢一擔(dān)，議定一位代表記數(shù)領(lǐng)錢發(fā)錢，一車東西，幾個小時，挑得干干凈凈。素娥也招待他們些茶水面食點心。在運磚期間，家升說他家沒油吃，素娥便買了六斤豬油送他，見他一家人送磚辛苦，每天中午又開中餐或辦點心，誰知到砌墻動工時，發(fā)現(xiàn)磚垛中間全是空的，可能還要再買幾千磚。砌墻的師傅計算有四萬磚足夠了，誰料第一層剛平桶，場地上的磚只有四分之一了，幸好八二年我買大隊陶瓷廠時，買了五千七百塊磚，已用了兩千塊，其余的借給了秦家田，家田便向發(fā)義窖買了三千塊還我。還不夠，又向發(fā)義叔家買了八百多塊。還不夠，二層平桶后，四個垛子砌單墻，家升窯內(nèi)有半多，既不愿補數(shù)，又不愿賣給我。房屋完垛了，瓦尚未蓋，他提出補給他兩百元辛苦費，否則要喊社員將房子拆毀，沒辦法，素娥又補給他兩百元。新屋建成了，一算帳，除自己的錢外，欠徒弟們現(xiàn)金三千七百余元。所以只請工匠們吃餐圓垛飯，沒有驚動親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剛想搬新家，安喜考取衡陽師院的通知到了，暫不搬家，幫他辦理遷移戶口，賣糧食換糧票，準(zhǔn)備學(xué)費讓他入學(xué)。大隊干部和親友也來道喜，院子照樣送了場電影，我照舊設(shè)喜宴招待大家，這又是下白石第二個大學(xué)生入學(xué)的大喜事。</p><p class="ql-block"> 安喜上學(xué)后，改名亭戎，我搬家后，為了酬謝親友的支持與幫助，發(fā)了些請?zhí)?，申明不受禮，連徒弟們買鞭炮也規(guī)定在十元內(nèi)，辦了八桌。年底，唐國民帶兒子唐智勇來我家辭年，籃子里有張生辰八字，是讓他兒子認(rèn)我作義父。礙于郎舅親誼，便接受了。</p><p class="ql-block"> 從準(zhǔn)備建房，到搬進新居這段時間，素娥的身體，沒有出現(xiàn)其它癥狀，每天幾桌人吃飯，長達兩三個月，只有唐旺秀不時幫忙，我也只有周六下午和周日上午在家照料，其余都是她一個人支撐著做這做那，操心勞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八七年暑假，為了減輕安民負(fù)擔(dān)，當(dāng)時他已生小孩，工資也只百多塊，我與彭春旺商量，把金玉從七中喊回到荷花小學(xué)代課，工資九十元。寒暑假及星期天可以幫家里做點零活，減輕她媽媽的負(fù)擔(dān)。彭春旺同意了。八八年暑假，安民調(diào)到了縣教委辦公室工作。</p><p class="ql-block"> 誰料八八年九月初四清早，我剛在校起床，周毛春跑來學(xué)校，叫我趕快回，說素娥嬸說話不出了。跑回家一看，屋前坪擠滿了人，素娥躺在竹椅上，睜大雙眼，一動不動，沒有反應(yīng)。江元仁醫(yī)生正在幫她打針，我立即叫人告訴安民，安民電話告訴了亭戎，到中午兒媳們都趕回來了，曉莉的父母、妹夫都來了，還開來了一輛貨車，要送她去祁東醫(yī)院?？烧Ｌ媚锛遗c下白石叔侄都不同意，說這個樣子，在車上搖來搖去，到不了醫(yī)院就沒命了，弄得連屋都進不了。只好由他們請的請醫(yī)，找的找偏方，一點也不見好轉(zhuǎn)。幸好八四年周治安幫我在歧山?jīng)_買了兩幅棺材筒子。原準(zhǔn)備我兩人各做一幅壽木的。家全請木匠，買桐油，趕做棺材。每天兩個醫(yī)生坐在家里，全無效果。喂點粥水，也不知道張嘴，只知道吞咽。直等到棺材做成，內(nèi)面油刷好，到九月初七凌晨三點逝世，終年五十一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九月初九，在親友叔侄們的幫助和徒弟們的支持下，風(fēng)風(fēng)光光、熱熱鬧鬧地把她安葬。喪事辦了三十桌，接的人情，大多三至五元，嫡親的二十至四十元。一算帳，除了物資及安民買的三百元煙外，收支兩抵，虧欠三千四百元，全是張炳林石灰?墊付的。這些錢除煙錢安民出外，其余都歸我還。三朝后，我回學(xué)校去了一趟，在家呆了七天后，又去學(xué)校上課。人性情全變了，由原來的愛說愛笑，能歌善舞，變得沉默寡言。不接觸人，滿面愁容。校長見我苦悶，便把我的主課抽掉，上點雜課，可以不按作息時間來校，年老了，予以照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這段苦悶的時間里，我坐在學(xué)校，以筆墨為友，抄抄寫寫，寫了一本巜驚夢醒人歌》，約九千多字的詩歌體小冊子，復(fù)印了幾十本，送給有關(guān)部門和單位。用學(xué)校的油印機，印了六百四十本，到八月由張炳林送到南岳大廟，分發(fā)給敬香的人。后來有人索要，我又復(fù)印了部分，總計八百一十本，書發(fā)出去了，心也平和了些。</p><p class="ql-block"> 八九年把責(zé)任田發(fā)給家全種，一畝八分水田，二岸田和旱土除外，兩季給我五百六十斤谷。征糧統(tǒng)購歸我負(fù)責(zé)，他說劃不來，第二年不種了。我只好自己種，犁耙仍是輝先與羅氏兄弟負(fù)責(zé)，我?guī)ьI(lǐng)安民夫婦與亭戎插秧，收割時也是如此，只加了羅元生和輝先參加，這年早晚兩季收了兩千六百斤谷，雜糧在外。</p><p class="ql-block"> 亭戎分工了，分在青山中學(xué)，寒暑假回來幫忙勞動，九一年與何青梅結(jié)婚，九二年調(diào)進白鶴中學(xué)。九月二十一日傍晚在醫(yī)院生了第二個孫女。她們住在學(xué)校，我到白鶴中學(xué)看了，并給了禮物和現(xiàn)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九一年春，責(zé)任田由羅元生種，頭季稻歸他，晚稻全部給我，有一千多斤，還幫我把谷送到曬谷場，第二年仍歸他種，晚稻我也堅決不要。這惹惱了家全，他對我和羅元生大吼大叫，下白石的田不準(zhǔn)外地人種。我讓他種，一粒谷不要，也不管征糧統(tǒng)購，只負(fù)責(zé)三個人的上交款。他不種，我只好動員唐玉紅種。</p><p class="ql-block"> 九三年的田由唐玉紅種，征糧統(tǒng)購上交由唐玉紅負(fù)責(zé)。我沒要谷，又惹惱了家全，揚言要炸平我的三間房子。</p><p class="ql-block"> 我從小將他帶至十六歲，也送他讀完小學(xué)，為他娶親，還將出了十一年谷又下了基礎(chǔ)的地基免費送他建房，將我自辦的農(nóng)具扮桶、打稻機、風(fēng)車、淤船、噴霧器，兩件蓑衣、棕墊、大鍋等全免費送他，見他困難，有時幾十幾百也拿了好多次。得如此回報，實在讓我想不通。</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暮 年 的 苦 惱</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九二年，隊里修馬路，從馬蘭塘到下白石，按人口分段。我提出，按任務(wù)出錢，隊長改變計劃，以人平七十五元計算，劃成若干段，再分戶撿閹，我交出現(xiàn)金五百二十五元，不撿閹，隊長提出：吃國家糧的人平加四十元，我只好又交二百元。不幾天，土路成功了，但不能過車，大屋禾坪底下有個大坑，說是我的任務(wù)，所以沒填土。</p><p class="ql-block"> 九三年，我由民辦教師轉(zhuǎn)公辦，工資提高到每月四百七十元，金玉也從代課教師調(diào)到東富小學(xué)當(dāng)幼師。學(xué)校擴建時，我捐款六百元，并買了五件每件四十五元的帶絨毛的外套，搜集我三父子的半新舊衣褲二十六套、蚊帳二床、被四床及鞋等分送附近的特困戶。</p><p class="ql-block"> 這一年，我仍很苦惱，三月的一天早上，我到荷葉皂砍樹引南瓜用，正下冒冒雨，背最后一棵樹時，沒注意，連人和樹，甩進三米多高的水溝內(nèi)。慢慢爬起來，發(fā)覺右肩關(guān)節(jié)已脫臼，忍痛背回，在床上躺了半天。第二天上課，右手抬不起，金玉放學(xué)后看我右手不能伸展，叫來炳林幫忙拉扯復(fù)位。</p><p class="ql-block"> 第二次是這年的八月二十三日星期日，家有幾箱蜜蜂，為躲茶花，想搬進室內(nèi)，又不能透光，發(fā)現(xiàn)樓板有縫隙，用梯子爬上去，用紙條堵塞，剛上去，梯子打滑，我從上面摔下來，屁股失去知覺，慢慢爬到中間門邊，大聲喊人，被打煤巴的秦友生發(fā)現(xiàn)，將我抱到床上，唐春華到東富告訴金玉，金玉再去祁東告訴安民。下午安民兄弟租車回來，將我送到縣中醫(yī)院。經(jīng)照片檢查為后脊椎下第三節(jié)嵌合性骨折。醫(yī)生診斷：治好了，也可能癱瘓。住院四天，毫無起色。兒女及安民岳父日夜守護，連大小便都要兩個人抬，我鬧著出院，安民包紅包給李朵生醫(yī)生，出院到他家治療，經(jīng)李醫(yī)生復(fù)位后，可以轉(zhuǎn)動了。十幾天后，可以扶杖移步了，也可以坐在凳子上大小便了。親友常來看望，我怕麻煩兒子媳婦，到二十一天，我便堅決要回下白石，安民夫妻只好租車將我隨車送回，并囑咐金玉每天放學(xué)后回家護理，他們隔天回家一次。</p><p class="ql-block"> 在家雖能慢慢扶杖行動，親友們送來的豬腳豬肚，多虧唐春華、周毛春、唐得秀、胡友良幫忙，我的弟弟、弟媳、侄兒想見面都難。只有家全從我門口過，偶爾問一句“好點沒有？”</p><p class="ql-block"> 這年底，我的責(zé)任田唐玉紅也不種了，于是我找齊大隊干部都來下白石，召集全體組干部和叔侄，將我所有的田土塘，除山林外，全部交生產(chǎn)隊，一切上交概不管，他們一致同意。九五年金玉結(jié)婚，九六年何清梅轉(zhuǎn)正，戶口陸續(xù)遷出，僅有一個孫女的戶口未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原以為田土退完，可以高枕無憂了。誰知這個兄弟隊長，仍要我交三年三個人的各項上交款，說是田無人種，我只好把這三年的上交款如數(shù)交清。九七年，隊長又追至白鶴鋪（住炳林家），問要上交款。我申明：原已定了退田不交上交款，現(xiàn)只有秦孝文戶口未遷，我已交三年三個人的錢，為什么還要交？況且我還有兩百元在你名下。要交，你去問安喜。他更火了。吼道：你是戶主，我不找你找誰，那兩百抵上交，還欠一百八十元。我堅持不交，他才無法地離開。后來我也問了大隊，退田后，已將我家作非農(nóng)業(yè)戶口，收上交款，沒道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九四年春，鹽落沖提出，要五修秦氏族譜。聲昌、聲旺幾次找我，要我擔(dān)任總編修。這時，我傷勢初愈，到鹽落沖往返幾十里，坐車也困難。經(jīng)多次商定，譜局設(shè)我家，以我為核心。我提出：一、找齊四修族譜。二、各大小房把民國二十五年后死亡、出生、配偶的人丁及死亡時間、葬向山頭都梳理清楚，由專人逐地逐戸造冊，居住分散或遷外地的由各房逐戸聯(lián)系。各小房匯總各大房核實后，交總編處與原譜含接審查后，再付印。他們按照我的意見，分別去廣東、廣西、邵陽、祁陽、宜章、常寧、永州、衡陽、衡山、衡東、衡西、衡南等地，歷經(jīng)三個月，把人丁基本查清，原譜也找齊了，陸續(xù)送到我家。我因傷長休在家，基本足不出戶，到八月底，一冊五修族譜墨稿，八開版，計二十一卷，二十四本，共二千一百二十頁。較四修譜，增加了新贊和序，添繪了大部分墳山圖，大房地圖和記等。成功后，各大房主管人員四十余人，齊聚我家，分房審查墨稿三天。并公議我家為“養(yǎng)藝齋”，以養(yǎng)藝二字開頭集成對聯(lián)，掛于我家墻上。從此，我便以“養(yǎng)藝”為別號。</p><p class="ql-block"> 本年十月初一，在百家的江威武印刷廠開印，福祿壽三大房主管人員管經(jīng)濟和帳目，我管排印校閱。到九五年清明，譜書印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壽房在鹽落沖接譜，并演祁劇五天，福祿兩房派代表接譜至本祠堂分發(fā)。</p><p class="ql-block"> 修譜時在外工作人員均有榮獻，最多的兩千元，最少的五十元，我榮獻了一千六百元，其中安民兄弟各三百元。修譜期間，凡在我家住宿免費，每人歺費每餐收二元，自己的工資和伙食自理。因此，族內(nèi)公議：贈主編族譜全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九四年冬，下白石提出改修正堂屋，不分男女老少，在家在外，人平五十元，出工的另付工資。我家八人出四百元，我立即交清。屋拆了，我名下的那段路坑也填了。隊長又說：錢不夠，每個人還要出六個義務(wù)工，你家四十八天，按十五元天算，把錢趕快交出來。我大吃一驚，僅一個垛子前后墻，包拆包換，也只幾十個工日，堅決不同意出錢。要就擺到桌面算帳，他啞口無言，不了了之。</p><p class="ql-block">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隊長說：馬路閹是我?guī)湍銚斓模阋a交馬路款一百七十二元。我提出，修路時說了，我交錢什么都不管。他聽后大吼大鬧：不要認(rèn)為有幾個臭錢，就百事不管了，因為原按十元一天算工資，現(xiàn)按十五元天算。有理說不清，只好又補交一百七十二元。事后，別人告訴我，你交的款，隊里根本沒記收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九五年金玉與碧君結(jié)婚了，我更孤單。安民多次要我到祁東住，他宿舍狹窄，我沒同意，后來提出要我找伴侶，我也反對。后經(jīng)不住兒媳們的三番五次勸說，勉強同意。</p><p class="ql-block"> 這年底的二十八日下午，洪橋鎮(zhèn)一中教師劉知秀由女兒女婿陪同，到了下白石。誰料時間不長，發(fā)現(xiàn)她一無長處，每星期六回來，連茶飯都不會煮。星期日早晨，獨自煮點面吃，坐在桌邊描眉畫鬢，唱歌跳舞，象發(fā)癲一般。中午要我親自做飯，朋友們來了，也不理不睬，兒媳和女婿回來，她跟外人似的。當(dāng)說的不說，不該說的亂插嘴。我百般開導(dǎo)，教她做人，她聽不進。</p><p class="ql-block"> 這年五月，因六月初一是我六十一歲生日，本想邀請至親好友及子女徒弟一起聚餐。不收禮金，出帖。寫請?zhí)麜r，她發(fā)現(xiàn)九桌人員，唐姓外家全請，沒請她劉家，便大吵大鬧。我一氣之下，把寫好的請?zhí)妓旱?，我一個客人也不要。到五月二十九日下午，輝先同他堂兄弟六人都來了，剛到禾堂邊，被她發(fā)現(xiàn)，便跑過去阻攔，不許進門。說是你姐夫原想發(fā)帖子請，現(xiàn)在不請了，沒作安排。邊說邊推搡他們，他兄弟只好轉(zhuǎn)身，弄得我哭笑不得。第二天只有家人和炳林我們十二人坐一桌。</p><p class="ql-block"> 六月初五中午，碧君放鞭炮報喜，他生了女兒，滿月辦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拿了六百元紅包，置辦了些衣服糖果讓劉知秀代表我去醫(yī)院看望金玉和她女兒。不到兩個小時，她回來了。滿月前三天，碧君送來了九張請?zhí)?，滿月這天，我租了一臺三輪車，裝好東西和人員到碧君父母家，安民兄弟也按時到了，共有十幾桌，既嫁女又添外孫女，也算辦了件雙喜臨門的大事。</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暑假前兩周，學(xué)區(qū)通知我退休，李云接手我的事務(wù)工作，我打好移交。三十多年來，－所兩個班的學(xué)校，已辦成十四個班，教師已有十八位，學(xué)生四百八十多人。我付出了心血，校長組織全校教師，放鞭炮送我到家。周圍的干部群眾家長也夾道歡送。</p><p class="ql-block"> 九六年初冬時期，炳林的新屋快竣工了，多次來下白石接我過去，我含糊點頭。當(dāng)時安民兄弟也先后在縣城建設(shè)路買地建房，建房事忙，回家探望時間少，他們同意炳林的想法。其時碧君的單位已破產(chǎn)，想在祁東開店，炳林同意將一樓門面讓給碧君開店，三樓前面師父住，后面碧君住，水電齊全，衛(wèi)生間也有。安民答應(yīng)自己房子建好后，再接祁東來。劉知秀按我提出的要求做，也隨我去了白鶴鋪。</p><p class="ql-block"> 十一月二十六日下雪，炳林開車將我的行李用具裝去了，二十八日辦進伙酒。我把三間房的鑰匙交給家全，請他照看，山林茶籽由他采摘，每年七月十四日要供祖宗一餐飯。我搬去兩天后，炳林將金玉三口也接過來了。兒媳們及親友也常來探望，碧君的紙馬店也營業(yè)了。</p><p class="ql-block"> 年前，安民找學(xué)區(qū)及荷花大隊與學(xué)校商量，為我辦公傷致殘手續(xù)，讓金玉因父公殘補員任教。</p><p class="ql-block"> 誰知劉知秀，愚玩不化，劣習(xí)難改，在柄林家剛住個多月，便經(jīng)常尋事與我暗吵，我多次忍讓勸導(dǎo)，布望她收斂一點，她反變本加厲，于九七年正月初二晚上，與金玉因幾句無關(guān)緊要的話，竟大吵大鬧，尋死覓活，驚動了左鄰右舍，百般勸阻無效，炳林兄弟夫婦勸守到凌晨三點才離開，天不亮，她將自己的行李打包，背包就走，炳林夫妻醒來也挽留不住。只得讓炳林開門攔車，她爬車揚長而去。從九五年十二月二十八日至九七年正月初二，共三百六十三天，我們從此斷絕來往。</p><p class="ql-block"> 九七年秋，安民建房，陰歷十月，從地到天六層樓房基本落成，二十二晚，安民來電要我去幫他照看房子裝修，第二天開車來接，到他新屋四樓，辦齊了鍋灶用具。金玉要上班，小孩無人帶，碧君的店也開不下去了。把東西折轉(zhuǎn)給炳林，碧君又搬回建材公司原宿舍。彭婧有一歲多了，送來我?guī)?。有時外孫女被女兒接走，我一個人守住六層樓。曾多次提出回下白石，可安民夫婦不同意，要炳林把存放他家的書籍開車送祁東來。九八年夏，碧君也在國稅局購買了六樓的套間，忙于裝修，我不定時過去看看，亭戎也在建設(shè)路開始建房。</p><p class="ql-block"> 暑假，碧君搬進新居，金玉也調(diào)進了石門小學(xué)，彭婧讀幼兒園了。金玉接我到她家住，同吃同住，早晚接送外孫女。碧君買了出租車。年底安民搬進了新家，將我接回到他四樓，安喜也進火了。這年除夕和九九年正月初一，全家人陪我吃團年飯和拜年飯。我的親朋好友都由安民安排接待。</p><p class="ql-block"> 二00二年春節(jié)后，與安民三兄妹商量，送我回下白石，正月二十八日安民用車將我送回。我的退休工資也增加到一千多了。二月初，安民送來彩電，炳林送來冰箱。家里改裝了電線電話。周圍的婚喪喜慶，請我?guī)兔Φ囊捕嗔?，徒弟們來往也方便，我的心情好多了?lt;/p><p class="ql-block"> 二00二年秋天，我置辦材料，精心雕刻，由秦偷生按我的式樣圖，到祁東購瓷磚、瓷龍、瓷獅、水泥、河沙等，裝修正堂屋神龕一座，材料工資共六千八百元，全部我負(fù)責(zé)。我重新做了涼傘旗，重修大門，正堂屋添瓦檢修，我又花了四千多元。文革時期隱藏的神像主牌重刷油彩，裝進神龕。</p><p class="ql-block"> 二00三年九月九日，我與劉建設(shè)父子及張炳林為新神龕、神像開光安位。請族內(nèi)叔侄及正福堂內(nèi)弟六桌共進午餐，又花費我兩千多。</p><p class="ql-block"> 二00三年十一月十九日凌晨六時，亭戎二胎出生。</p><p class="ql-block"> 從二00四年開始，幫人擇地葬墳，幫忙辦點紅白喜事，房前屋后種點花草，種點蔬菜蔥蒜外，整天抄抄寫寫，搜集醫(yī)卜星相，地理和一些現(xiàn)不出版的各類書籍，整理達三十多冊，并收集當(dāng)?shù)匚娜四偷脑娫~約三百首，定名為《藝幀詩集》，復(fù)印了十八本，贈送遠近朋友。將《文公家禮全集》抄了四十多冊，并復(fù)印三十多本免費贈送全縣的部分禮生。將所見所聞編成《勸善文》由徒弟分別到各大寺廟分發(fā)。</p><p class="ql-block"> 二00六年，祁東茶園山俢建普門寺，我捐款六千五百元，并送了一幅長聯(lián)，0七年二月十九日掛上墻。家全十月病逝。</p><p class="ql-block"> 二00八年，馬塘、下白、正福堂修水泥路，擴寬路面，人平集資二百元，我按全家十人交了兩千元，安民兄弟每人捐款兩千元，我捐款一萬元。二00七年鄭井團的中鐵二局負(fù)責(zé)硬化，二00七年成功通車。路面很快被下白石六戶新建房的運貨車壓壞，二0一一年十二月下了場雪，馬蘭塘門囗塌陷了。為填馬蘭塘路面，我又捐款三千元。</p><p class="ql-block"> 從一0年到一四年，我的克星相繼去世，我家喜訊頻傳，大孫畢業(yè)分工、結(jié)婚生小孩了。大孫女畢業(yè)參加了工作，又考上了公務(wù)員。外孫女也大學(xué)畢業(yè)參加工作了。二孫子也上高中了。各家都買了房買了車。我也耳聰目明，很少生病。</p><p class="ql-block"> 生活好了，不尚奢華，潔心自愛，憐貧恤困。如鄭少友夫婦，我一次性給他們尼子中統(tǒng)套服兩件，毛衣、羽絨服各兩件。見人病重，五百、一千兩千送去，還則收，不還不討，象秦家升、唐衡山等。在外包工人員，周轉(zhuǎn)幾千上萬的，我都幫忙。</p><p class="ql-block"> 七十多年來，我曾救活了七條人命。五九年春天的某早上，隊里人都去上白石修水庫去了，年僅五歲的秦愛英用瓦罐去門前塘里裝水，跌入水中，我路過看見，抱出水后，已全身發(fā)紫，只有微溫。便慢慢施救，一個多小時，已救活，是秦發(fā)前的女兒。她父母從工地趕回來后，秦愛英知道哭了。我才離開下白回竹堤。六七年春末的一個星期天，我守校，廖丫塘的江金橋跑來學(xué)校叫我。說他前伯腦殼跌開了。我背上藥箱趕過去，見小孩前額被劃破了兩寸多長的口子，頭骨裂開。我用藥敷上，包扎好。并尋來草藥嚼爛敷好。一周內(nèi)，定期幫他換藥，傷口逐漸愈合。第三個是衡南團集村伍黨生堂嫂，住單家獨院。八九年暑假產(chǎn)后血崩，流血不止，生命垂危。我用民間偏方和草藥救了她的命。第四個是秦愛國的內(nèi)弟媳，0五年八月十七日在他家躲生難產(chǎn)，我借兩千元現(xiàn)金，讓她去縣里醫(yī)院剖腹產(chǎn)。第五個是秦偷生的孫子，一五年八月九日，他孫子在門口塘里落水，救上來時，已全身烏黑，兩個村醫(yī)看后，說沒救了，搖頭離開。我去后，釆用人工急救法慢慢施救，將胸腔內(nèi)的水排出，再人工呼吸，個多小時，小孩恢復(fù)了肉色，慢慢醒了過來。還有兩人，不一一說了。</p><p class="ql-block"> 二0一五年春節(jié)后，炳林來家與我商量，今年逢八十大壽，想送塊匾給我。我反復(fù)思考：可掛。</p><p class="ql-block"> 秦家從明洪武秦氏第六代遷祁后，第九代秦國瑞掛了匾，第十代秦有鳳掛了匾，都在明朝中葉，明到清代，直至民國，后經(jīng)解放，歷時五百余年，我翻遍族譜，所掛兩塊匾，一是秦國瑞開院子，二是雙壽，親戚送的。兩塊匾“文革”毀了，譜有記載。五百年后二十代秦聲洛，雙壽，子女們掛的，他活了九十一歲。我乃十九代，家中十八代有官，二十代有官，所以用“德壽駢臻”四字掛匾。</p><p class="ql-block"> 八十壽宴由安民三兄妹負(fù)責(zé)，五月三十日下午掛匾。正堂屋又恢復(fù)了五百年前的原貌。</p><p class="ql-block"> 正堂前的碼頭殘缺，禾坪凸凹不平，坪前墈東倒西歪，我出錢，請人整修，二00六秋天，花了個多月，整修好了，我房子前坪砌了花壇，搞了硬化。后來，又將禾坪邊沿加裝了不繡鋼護欄。</p><p class="ql-block"> 這年九月，安民提出改建家里三間房子，我不同意，同意將瓦面換成塑料紅瓦，就便將正堂屋也換了，共花了二萬八千多元。</p><p class="ql-block"> 二0一九年，又領(lǐng)頭修復(fù)了院門前水塘。</p><p class="ql-block"> 咳，真是‘人生空計較，萬事有循環(huán)?！貞浳疫@一生，有可歌之處，有可笑之處，有可嘆之處，更有可泣之處。五十年前，跌宕起伏，居無定所。人不能吃的我吃，人不能穿的我穿。曾被人喊過“少爺”“叫化子”“懶鬼”“鴨司令”“狗先生”“火頭軍”“半身農(nóng)民”“三花子”“泥巴老師”“老師”“師傅”各種頭銜，五十年后，我并沒有搖頭晃腦，卻一反常態(tài)，頭銜變了：“老先生”“老師父”“老太爺”真是“人情看冷暖，水面逐高低?！笔缿B(tài)炎涼，瞬息萬變。</p><p class="ql-block"> 我雖飽受饑寒困苦，受盡冷諷熱嘲，刁難排斥，終能不偷不搶，不欺不詐，無忤于人，無爭于物，窮不氣餒，富不驕矜，有酒不沾唇，見色如仇敵，心無邪念，口不糊言。可以說，上對三光神明，下對列祖列宗，中對子女孫徒。死后可以“天地人和”去見閻羅天子?？膳c判官對簿公堂。</p><p class="ql-block"> 最后的心愿是：將我的這個手抄本事跡，永遠傳留子孫后代，世世傳承。踢去五十年前的，發(fā)揚五十年后的。并將我的遺產(chǎn)（房屋）、遺物（書籍器玩）妥善保留。</p><p class="ql-block"> 我則暝目九泉矣。</p><p class="ql-block"> 秦家富養(yǎng)藝氏（一式三本）1圖中花草圖片系父親生前所種2圖中絲繡畫系父親生前所繡并裝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