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美篇號(hào)15307702 昵稱-文海一粟</p><p class="ql-block">圖片-源于網(wǎng)絡(lu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牡丹江岸的槍聲（小說）</p><p class="ql-block"> 文/黃文海</p><p class="ql-block"> 一九四O年臘月的一個(gè)夜晚，牡丹江結(jié)著半尺厚的冰，江風(fēng)卷著雪沫子，刀子似的刮在張大成的臉上。他蹲在江堤下的雪窩里，懷里揣的匣子槍”硌得肋骨生疼，這槍是昨天從偽警察署的王翻譯官手中借來的，槍身還帶著那人的體溫，卻比冰面還要涼。</p> <p class="ql-block"> “大成，人快到了?！?二強(qiáng)從樹后探出頭，棉帽檐上結(jié)著冰碴，“劉翻譯說，鬼子的運(yùn)糧隊(duì)今晚會(huì)從江橋過，帶著三車軍火?！?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張大成沒應(yīng)聲，手指摩挲著槍套上磨掉漆的花紋。三個(gè)月前，他還是江灣村的獵戶，靠著在山里打狍子生活。直到鬼子闖進(jìn)村子，把他媳婦剛織好的布全搶走，還放火燒了半個(gè)村子。他躲在柴房的土豆窖里，聽著閨女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被槍聲淹沒，手里那桿獵槍的木托被他攥出了深深的指痕。</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后半夜的江橋像條凍僵的蛇，橫在墨黑的江面上。張大成看見二強(qiáng)帶著三個(gè)后生，每人背著捆浸了煤油的柴草，貓著腰往橋墩下挪。按原計(jì)劃，他們要先燒軍火，再借著混亂去搶糧車，這是張翻譯官傳的信，說他也是被逼無奈，想為鄉(xiāng)親們做點(diǎn)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可當(dāng)?shù)谝淮鼗鹈缣蛏蠘蚨諘r(shí)，江橋那頭突然亮起了探照燈。張大成心里咯噔一下，這燈光太亮了，不像是臨時(shí)架設(shè)的，倒像是早就等著他們。</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不好！是圈套！” 他剛喊出聲，橋面上就響起了機(jī)槍的掃射聲。二強(qiáng)他們還沒跑到糧車旁，就被壓在雪地里抬不起頭。張大成咬著牙掏出匣子槍，正想沖上去，卻被一只手死死拽住。</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是劉翻譯官。他不知何時(shí)繞到了江堤后，臉上沒了往日的諂媚，只剩下焦急：“別沖動(dòng)！鬼子早收到信了，就等著你們來送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張大成眼睛紅了，槍口猛地轉(zhuǎn)向他：“是你告的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是我傳的假消息，但不是為了害你們！” 劉翻譯官突然扯開棉襖，里子上縫著塊紅布，“我是抗聯(lián)的人！鬼子懷疑我好久了，這次運(yùn)糧隊(duì)根本是幌子，他們要端掉咱們藏在山里的糧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槍聲突然變了調(diào)。橋面上的機(jī)槍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零散的槍響，聽著竟像是……自己人的動(dòng)靜？張大成正愣神，就見二強(qiáng)從雪堆里滾出來，朝著他大喊：“成叔！糧車?yán)锊皇擒娀?，是鬼子！?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原來劉翻譯官早就留了后手。他故意傳假消息，讓鬼子以為抗聯(lián)要搶江橋，實(shí)則趁著鬼子調(diào)兵守橋的空檔，讓潛伏在偽警察隊(duì)里的同志端了鬼子的臨時(shí)糧倉。剛才的機(jī)槍掃射，不過是鬼子發(fā)現(xiàn)中計(jì)后氣急敗壞的亂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走！去接應(yīng)二強(qiáng)！” 張大成揮手，匣子槍在雪夜里劃出一道寒光。劉翻譯官突然按住他的肩膀，指著江橋那頭：“你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月光下，十幾個(gè)黑影正從江橋另一側(cè)的雪林里鉆出來，領(lǐng)頭的舉著桿三八步槍，槍上的刺刀閃著冷光——是鬼子的別動(dòng)隊(duì)，他們根本沒信劉翻譯官的假消息，反而兵分兩路，一路守橋當(dāng)幌子，另一路繞去了山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張大成心里一沉。山里的糧倉藏著三百多鄉(xiāng)親的過冬糧，要是被端了，開春就得餓死人。他咬了咬牙，突然把匣子槍塞給劉翻譯官：“你帶二強(qiáng)他們?nèi)プ穭e動(dòng)隊(duì)，這里我來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你一個(gè)人怎么擋？” 劉翻譯官急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是獵戶，知道怎么在雪地里藏?！?張大成拍了拍他的肩膀，轉(zhuǎn)身往江橋的橋墩后爬，“告訴鄉(xiāng)親們，開春冰化了，我還在江邊等他們打漁。”</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劉翻譯官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雪堆里，突然朝著二強(qiáng)喊：“跟我走！快！”</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江橋上傳來第一聲槍響時(shí)，張大成正趴在離橋面三米遠(yuǎn)的冰窟窿旁。他剛才故意鑿開了個(gè)冰洞，江風(fēng)卷著水汽，在洞口結(jié)了層薄冰，正好能遮住他的身影。鬼子的巡邏兵剛走到橋中間，就被他一槍撂倒在雪地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槍聲像信號(hào)，引得橋兩頭的鬼子都往中間涌。張大成借著橋墩做掩護(hù)，一槍一個(gè)，匣子里的子彈很快見了底，僅剩下最后一顆子彈了，他摸出懷里的火折子，點(diǎn)燃了藏在橋墩下的柴草——那是他早就備好的后手，萬一撤退不及，就用這把火給山里的人報(bào)信。</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火舌舔上木橋的那一刻，張大成望見劉翻譯官帶著人鉆進(jìn)了雪林，二強(qiáng)回頭揮了揮手。大成笑了笑，正想找地方躲，卻被一顆流彈打中了腿。</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雪地里的血很快凍成了黑紫色。張大成靠在橋墩上，看著越來越近的鬼子，突然想起閨女小時(shí)候，總愛坐在他肩頭，指著江面上的冰窟窿問：“爹，魚在冰底下冷不冷？”</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他從懷里掏出個(gè)布包，里面是閨女?dāng)€的幾塊糖紙。風(fēng)卷著雪粒撲打在臉上，他卻覺得不那么冷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遠(yuǎn)處的雪林里傳來一陣密集的槍聲，聽著像是劉翻譯官他們追上了別動(dòng)隊(duì)。張大成咧開嘴笑了。</p> <p class="ql-block"> 江橋下，當(dāng)鬼子團(tuán)團(tuán)圍住張大成時(shí)，張大成毫不猶豫抬起槍把最后一顆子彈射入自己的胸膛。</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槍聲響時(shí)，江面上的冰窟窿突然“咔嚓”一聲裂開了一道大縫，像是春天要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