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文字：麗莎</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圖片：網(wǎng)絡(luò)</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記得初識國清與艷珠夫婦時，是1970年。母親調(diào)到離荷香橋鎮(zhèn)五公里外的回龍灣小學(xué)。做為走資派中學(xué)校長的父親已“解放”了，調(diào)到五十多公里外的隆回六中教語文去了，我與二弟小弟跟隨母親來到了這所學(xué)校。</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回龍灣學(xué)校位于離辰河兩三百米的一座小山前，距回龍村約兩百米，依山傍水，環(huán)境幽靜。之前是座庵堂，與以前呆過的學(xué)校不同的是，它不是一所獨立的學(xué)校，大隊的經(jīng)濟(jì)場設(shè)在這里，還有一家農(nóng)戶也住在學(xué)校里。這家農(nóng)戶一家四口，國清是戶主，上有老母，下有一個兩歲多的兒子，艷珠是他老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國清的母親身份很特別，她原來是這座庵堂的小尼姑，師父圓寂后，她與幾個師姐守著庵堂吃齋念佛。解放后破除迷信，幾個師姐風(fēng)云流散，她沒有去處，還了俗嫁給了當(dāng)?shù)匾粋€范姓農(nóng)民，把家就安在庵堂的廂房，好幾年才生下國清。沒幾年丈夫生病去世，她獨自拉扯著國清苦哈哈熬日子。</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國清的母親因家境貧寒，她父母怕她餓死，央求庵堂里的師傅收留了她，剃發(fā)做了尼姑。當(dāng)時農(nóng)村青年大多早婚，孤兒寡母家境貧寒的國清，二十七八歲時才收留了一個隨母親出來乞討的女子做老婆。我來時這個叫艷珠的女子已生了娃娃，曾經(jīng)以乞討為生的艷珠長得頗為不俗，身材豐滿，五官端正，一雙大眼睛顧盼有神，與矮小黧黑的國清站在一起實在不相配。</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聽經(jīng)濟(jì)場的人說，艷珠剛來這里時，才十六歲，又黑又瘦，矮矮小小，范家母子傾囊而出打發(fā)了她母親十斤米，幾十斤干紅薯絲，才留下了艷珠。有點好吃的先盡著她，農(nóng)家的湯湯水水也養(yǎng)人，才兩年功夫，艷珠化蛹為蝶成為漂亮出眾的女子。</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國清又黑又瘦，個子也不高，別看國清其貌不揚，人卻靈泛，他上過初中，算得上有見識的農(nóng)民。他常常在傍晚散工后，端著飯碗，站到我們與經(jīng)濟(jì)場共用的灶屋門口談天說地。也喜歡與我和弟弟們講岳飛說朱元璋的故事，是個有趣</b>之人。</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艷珠哥哥到這里探親，見妹妹出挑得漂漂亮亮，覺得便宜了國清這個窮小子，索要聘金，國清哪里拿得出這筆錢，而且他覺得生米不但煮成飯且熬成了粥，便一口回絕了。這位大舅子也是把狠角，他回去后給艷珠另找了個婆家，悄悄托人捎信給她，要她在趕場的時候出逃。那一天，有村民見艷珠提著個蛇皮袋，慌慌張張往鎮(zhèn)上走。馬上告知了正在地里挖紅薯的國清母子，國清和幾個民兵趕到車站，從快要啟動的汽車上拉下了艷珠。</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艷珠出身地主家庭，她那“地主崽子”哥哥一見持槍的基干民兵嚇掉了魂，哪還敢吭聲，黯然獨自走了。自此，好長一段時間，國清和他媽輪流守著艷珠，直至她生了孩子，才稍稍放松了看管。</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艷珠與一般農(nóng)家女子不同，或許從小乞討，好吃懶做。國清媽是修行之人，脾氣好，家里有點好吃的先緊著艷珠，只要她帶著孩子，農(nóng)活也不讓她干。</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經(jīng)濟(jì)場種了黃豆、花生、油菜籽等經(jīng)濟(jì)作物。收獲后在學(xué)校坪里晾曬，艷珠帶著孩子趁看場的人不在時，偷偷把花生與黃豆抓一大把放在褲兜里，然后燒火架鍋炒黃豆，經(jīng)濟(jì)場的人睜只眼閉只眼開艷珠的玩笑：艷珠艷珠你的黃豆是你屋里灶邊長出來的么？</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當(dāng)時我們每個人每個月只有二兩油的指標(biāo)，又買不到豬肉熬油，母親只好卡扣放油的量，每次炒菜時就像放金子似的倒一點點在鍋子里。就這樣，經(jīng)濟(jì)場的人和艷珠都羨慕不已：還是呷國家糧好呵，每餐都有油呷，不象我們當(dāng)農(nóng)民的吃“紅鍋子菜”（因沒有油炒菜鐵鍋生銹稱之為紅鍋子）</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那時，每天只上三四節(jié)課就放學(xué)的大弟、二弟精力無窮，常在放學(xué)的路上摸泥鰍，大弟屬于天生“吃腥”的那類人，在河里游泳空手都能捉到魚，捉泥鰍更不在話下，每每到家時，手中就晃蕩著幾串用狗尾巴草穿的泥鰍。母親對大弟的“戰(zhàn)利品”先是照單全收，給我們做香噴噴的炸泥鰍，后來卻煩惱不已。計劃吃一個月的油，吃了幾餐炸泥鰍，剩下的日子就得吃“紅鍋子”菜了，就不準(zhǔn)弟弟再抓泥鰍。以捉魚為樂的大弟弟仍然隔三岔五帶回一串串泥鰍。母親一氣之下，提起泥鰍就丟到坪里。艷珠撿回去做了吃后告訴我，沒放油的泥鰍真是腥，不過再腥也是葷菜喲</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國清與艷珠沒有感情基礎(chǔ)，很少看到兩人的交流，國清白天在生產(chǎn)隊出工，早晚在庵堂四周邊邊角角種菜，上山搞柴火，人越發(fā)黑瘦，艷珠時不時會哭鬧一場邊拍著大腿邊哭訴：嫁把你，燈芯衣都冒穿一件，我做一世人不抵！國清總是一聲不吭，但臉上露出難過的樣子。</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那年大年三十，我們在與國清住房相鄰的廚房里，正在吃簡單的年夜飯時，只見砰的一聲，艷珠在洗碗時失手打碎了一只碗，我跑過去看，只見她失魂落魄站在那里連聲說“打發(fā)，打發(fā)，菩薩保佑”。那時的鄉(xiāng)下雖說破四舊，但很忌諱在大年三十與初一打碎碗，怕遭霉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怕什么來什么，過了年一心想掙點活錢給艷珠扯燈芯絨布做衣服的國清，到處湊了點錢收購了幾十丈布票在趕集時，到荷香橋鎮(zhèn)上倒賣布票，那時買布要布票，無論城鄉(xiāng)每個人一丈布票，有的農(nóng)民家里人口多，沒錢置新衣，就偷偷賣布票換幾個錢家用。國清低價收購布票后再轉(zhuǎn)手倒賣，一丈布票可賺一元左右差價，在當(dāng)時是投機(jī)倒把的違法行為。國清第一次做這種事就踩了雷，被工商所的干部抓了個正著，布票全部沒收，人呢送到派出所關(guān)了起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國清娘與艷珠在家里哭天喊地，大隊干部同情這一家子，國清又是初犯，且是貧農(nóng)出身，在派出所呆了三天放了回來。可買布票的本錢是國清借他堂兄的，堂兄三天兩頭來要債，國清觍著臉找我母親借錢，我父母雖是雙職工，要養(yǎng)育四個兒女，還要接濟(jì)鄉(xiāng)下窮困的兄姐，手頭也不寬裕，見國清可憐，借了二十元錢給他。當(dāng)時母親的工資每月是三十六元。這筆錢直到母親調(diào)離回龍小學(xué)也沒有還，不了了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艷珠對我說千不該萬不該大年三十打爛了飯碗，我那年十五歲聽艷珠這么說心想，你家爛碗，我家墊錢。如今想起來，還是少年不知貧困夫妻萬事哀呵。</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二OO一年，二弟從西安回來探親，姐弟回憶三十年前的經(jīng)歷。由小弟開車特意去了一趟回龍灣，三十多年的時光過去，回龍小學(xué)幾經(jīng)變遷。先是修了新學(xué)校，從庵堂遷到了離村子不遠(yuǎn)的山坡上。這幾年，農(nóng)村生源萎縮，村里的孩子都到去鄉(xiāng)中心小學(xué)上學(xué)了，鎖了門的學(xué)校空置著，桌椅零亂地堆放在墻腳。</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向鄉(xiāng)人打聽，國清另外蓋了房子，幾個兒女都長大成人，日子過得還不錯，他那病秧秧的母親，居然還健在，還能看守重孫子，艷珠和他是一對拆不散的老夫妻了。想來，他們是再也不用吃“紅鍋子”菜了。</b></p> 感謝您的閱讀與溫馨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