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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 走

刺桐花

<p class="ql-block">昵 稱：刺桐花</p><p class="ql-block">美篇號：503677704</p><p class="ql-block">圖 片：網(wǎng) 絡(luò)（致謝）</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清晨六點(diǎn)，泉州東海的風(fēng)還帶著潮味。我把自己像一頁帶著潮味的舊信紙，對折，反貼在城市的邊緣，開始倒著走路。腰椎間盤突出像一枚生銹的釘子，釘在日子的縫隙里，讓我學(xué)會偶爾把“前進(jìn)”這詞先翻過去，用脊背去閱讀世界的另一面。</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最初是師兄出的主意：倒行三至六月，再佐以幾瓶帶著草本辛辣味的精油推拿，能把那釘子慢慢拔出來。大醫(yī)院的高墻與民間偏方的小巷，我已一一叩遍；絕望像影子，拖得比病歷還長。于是我把“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在心里默念成經(jīng)，就當(dāng)是給前半生一直向前沖的自己一次掉頭的機(jī)會。</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轉(zhuǎn)身，天地就換了劇本。迎面而來的目光忽然多了起來——原來人們躲不開一個逆行的人。像那年操場上，首長毫無征兆地倒走，所有人瞬間定格——原來逆行是一種權(quán)力。那些低著頭發(fā)微信的年輕人，像一群遷徙的企鵝，被我輕輕撥開；我替他們讓出風(fēng)，也替自己讓出空間。遠(yuǎn)處的樓宇、廣告牌、早餐攤升騰的熱氣，因?yàn)榉较蛳喾炊辛穗娪暗牡箶⒏校阂苍S故事在結(jié)尾處才露出溫柔的臉。</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走著走著，記憶也像被風(fēng)吹開的抽屜。昔年一位戰(zhàn)友，春風(fēng)得意，被選去給首長當(dāng)秘書。一日電話打來，低聲求教：首長散步時愛突然倒行，他該如何應(yīng)對？我隨口回他三句：護(hù)其后背，把未知留給自己的前胸，隨時答話。后來，他成了首長黃昏里最好的“影子”，仕途隨之開卦。再后來，他把“護(hù)其后背”寫進(jìn)述職報告，卻忘了把那句“把未知留給自己的前胸”也寫進(jìn)身體。后來事業(yè)受挫，本該“倒走”一段了，可他仍義無反顧，勇猛向前，最終因身患疾病英年早世，十分可惜，或許他沒能真正領(lǐng)會首長“突然倒走”的真諦。如今想來，我亦在替自己扣扣子——只是扣在脊背上，只是順應(yīng)自然，無人看見而已。</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倒行的人，不再需要體面的表情。帽檐壓低的太陽帽、甩在肩頭的舊汗巾，只要能提醒旁人“這里有人反向行走”，便已足夠。大多數(shù)路人遠(yuǎn)遠(yuǎn)就閃出一條溫柔的峽谷；偶有逆行者與我擦肩，彼此一笑，像兩股交叉的暗流，互不打擾。唯有違停的汽車，像礁石般頑固，逼我繞出笨拙的弧線——那是倒走世界里最硬的疼痛。</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當(dāng)然，倒走中也踩過狗屎，也撞過南墻，也曾與另一位倒行者背對背撞個滿懷。我們尷尬地轉(zhuǎn)身，道一聲“抱歉”，然后繼續(xù)各自的逆行——像兩枚被生活擰錯的齒輪，短暫錯齒，又各自歸位。這些小災(zāi)難，都被我寫在身體的賬簿上，權(quán)當(dāng)利息，換一枚日后能挺直的脊梁。</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風(fēng)漸漸亮起來，潮味散了，信紙被太陽重新烘干。海面浮起一層銀箔。我收住腳步，像把一本倒著翻完的書，重新合上——封面原是封底，終點(diǎn)也是起點(diǎn)。健康與否，交給時間；而此刻，我只管把世界溫柔地留在背后。</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2025.08.08 泉州 東海</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