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美篇號：2622968</p><p class="ql-block">文 / 圖：晚 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手機日歷跳成“立秋”時，我正站在老街的巷口。海風裹著咸濕氣漫過來，巷里的榕樹葉子被曬得打卷，蟬鳴稠得化不開——離開北海這些年，竟忘了這里的立秋從沒有“秋涼”的意思，反是暑熱夾著潮氣，悶得人心里發(fā)沉。</p> <p class="ql-block"> 算起來，在這兒工作生活了許多年，搬走時總說“常來看看”，真到抬腳才知，“常來”是件奢侈事。這趟回來，距上回又快一年了，立秋時刻，更讓我懷念舊時，于是先往老單位那條路走。從前上班總沿這條路走，街邊的騎樓廊柱被歲月磨得發(fā)亮，墻根處常坐著幾個搖扇的老人，那時只覺得是尋常風景，如今再看，廊柱還是老樣子，老人卻換了陌生面孔。單位的樓刷了新漆，門口的玉蘭樹比從前高了半截，記得剛來時三十出頭，總在樹下等打卡鈴響，立秋那天若遇著陰天，玉蘭花瓣落得勤，踩在上面軟乎乎的。如今花瓣還在落，只是樹下站著的年輕人，工作服上印著陌生的單位簡稱，抬手看表的樣子，倒和當年的自己有幾分像。往住過的老小區(qū)繞了繞。樓下的石板路換了新的，從前雨天總打滑的青苔不見了，樓道口的信箱拆了，換成了快遞柜。我住過的三樓，窗簾換成了亮黃色，不是當年我掛的藍格子。站在樓下沒敢上去，畢竟早不是這里的住戶，不過是個念舊的外鄉(xiāng)人，怕敲門時，里面人問“您找誰”，反倒添了尷尬。</p> <p class="ql-block"> 傍晚去了銀灘。此時正是北海的旅游旺季，沙灘上游客鬧哄哄的，孩子們舉著小鏟子挖沙，浪頭卷過來，把腳印沖得干干凈凈。找塊礁石坐下，看遠處漁船慢慢往回漂，船身的紅漆被夕陽照得暖融融的。從前加班晚了，總愛繞到海邊走，那時沙灘人少，浪聲能蓋過腳步聲，立秋若趕上好天，晚霞鋪在海上像熔金，那時總對著海發(fā)會兒呆，覺得這地方雖不是故鄉(xiāng)，卻也攢了不少踏實日子。如今浪聲還一樣，只是身邊沒了加班后同路的同事，連風里的味道都不同——從前混著路邊小炒攤的煙火氣，現(xiàn)在只剩海水的咸，空落落的。夜里在僑港吃海鮮粥，老板問“您是來旅游的？”我點頭，又補了句“以前在這兒工作過”。粥熬得糯，蝦鮮得甜，和從前常去的那家味道像，可那家店早拆了，老板是對年輕夫妻，說“我們接手這攤子才三年”，說話時男的正往鍋里撒蔥花，女的在旁遞碗，動作熟絡得很，像極了當年那家店老板和老板娘的樣子。喝著粥忽然懂了，惆悵不是立秋帶來的，是這地方藏了太多“從前”：打卡鈴的聲響，藍格子窗簾的影子，加班后海邊的風，還有當年總想“在這兒干到退休也不錯”的念頭，可這些“從前”也沒真的走，不過是換了副模樣，在騎樓的扇影里，在年輕人的抬手間，在攤前夫妻的遞碗時，悄悄續(xù)著。</p> <p class="ql-block"> 離開時往海邊望，月亮升起來了，灑在海上像鋪了層銀。其實也明白，哪能總停在老日子里？路要修，人要換，連外鄉(xiāng)人攢下的日子，也會跟著歲月淡成影子，可影子落的地方，總有人接著把日子過成新的模樣。風又吹過來，比傍晚軟了些。摸出手機拍了張海的照片，沒發(fā)給誰，就存在相冊里。心里慢慢松快了些——或許不用化解，就當是這舊地借著立秋的風，跟我道了聲“別來無恙”，而那些藏在風里的舊日子，也算是陪我再走了走這一程。說不定下次再來，城市又換了另一個新的模樣，快遞柜旁會長出叢新的青苔，亮黃色窗簾下，也會有個看海的人，像當年的我一樣，對著浪發(fā)會兒呆呢。</p>